《红色恋人》:主旋律影片的一次成功尝试
1998年,影片《红色恋人》的上映掀起了一场巨大的争论,银幕上的共产党员应该是个什么样的形象?这“应该”是一个重要的问题。有着“红色贵族血统”的叶大鹰导演的影片《红色恋人》及香港影星张国荣所饰演的早期共产党领导人形象所引发的争议,暴露出大陆当时电影批评及创作观念的争论,其意义已超越了对影片本身的评论。
《红色恋人》的故事是由美国医生佩恩回忆他年轻时钟情的中国女孩和她那假扮“丈夫”——革命者靳的一段惊心动魄的历程。其间内蕴的高尚情操与人格魅力,令他终生难忘。这个美国人的视点,决定了本片不能正面叙述革命斗争。作为局外人,佩恩的回忆只能是他所知的秋及靳的感情生活。这视点不但关乎内容,也决定了表现手段。片中佩恩奔往上海大饭店时,路上和饭店大堂,均空无一人,这是佩恩的主观镜头,且有强烈的感情色彩;亦体现了本片的风格,着重于展示人物的内心世界,着重于对中国革命者的理想与爱情的感性认识。
影片中不断出现的靳独自在空屋焦躁地走动的镜头,不单表现佩恩对这对夫妻神秘生活的追录,也呈现了靳与秋作为革命者所经历的漂泊不定、充满危险的生活。靳与佩恩会面,在白色恐怖笼罩的上海,是冒了牺牲性命危险的。但他能想到国际舆论对当局的压力,也敢于冒险,表现了靳作为革命者所特有的政治敏感与胆识。影片亦细腻地展示了早期革命者的精神生活,他们的激情,他们的悲欢。这令今日物质生活相当丰富但精神愈见颓废的当代观众在精神上得到陶冶。生活本就多姿多彩,艺术对生活的反映亦不拘泥于特定的角度,导演有权选择他感受最强烈的视点切入并据此展示历史及处在历史漩涡中的生命。
事实上,早期共产党领袖如李大钊、陈独秀、瞿秋白等,都有很高的文化素养,是“具有深厚修养的人”。也正如导演所坚持的:“坚定和顽强,是在于人的内涵,可不在外表的五大三粗。”靳的形象的确是过去作品中从未有过的,尽管这可能也是最真实的“史实”。他出身上流社会,来自一个能送他出国留学的家庭;作为一个充满浪漫气质的文学青年,在法国留学时,爱上学音乐的安霞,并因其影响而参加革命。靳正是经过这段独特的历程,才成长为经受长征考验的红军指挥员;这是他成为“这一个”所独有的。
影片具有突破性。它展现了那个时代的革命者对信仰的执著以及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崇高境界,其自我超越的勇气与牺牲精神理应得到肯定。著名演员张瑞芳说:“我是1938年入党的老党员,对于张国荣演的靳,我能接受。”曾在《永不消逝的电波》中饰演地下党员李侠的老一辈艺术家孙道临说:“张国荣演的靳与我演的不一样,但同样是地下党人的形象。”虽有不同的意见,如说“靳只是一个学生领袖型人物,不应该成为党的高级领导人形象”,但历史事实是:早期共产党的领袖,均是知识分子,有深厚修养,如周恩来、邓小平、朱德、董必武、蔡和森,当然也包括叶挺。中国共产党恰恰是由这样一批读过书、留过洋,既有对中国的深刻认识又有对马克思主义的深刻理解的知识分子创立的。
对于演员的选择,《红色恋人》显然逾越了“常理”,选择具有知识分子浪漫气质的张国荣饰演共产党员,而选形象粗犷且演惯英雄的陶泽如饰演叛徒,虽是一种大胆的创作尝试,但是却有着成功的基础的。早期的革命家如孙中山先生和周恩来总理都是形象与气质出类拔萃的,就连早期的国民党领袖蒋介石也是书生面目,英气逼人。而电视剧《激情燃烧的岁月》中石光荣这样的形象,应该是大多数从农村参加革命的典型,离真实生活反而很遥远。在这部影片中,张国荣的表演显然抓住了一个革命者的“魂”,将激情洋溢、信念坚定的一面形象地展示出来。张国荣的出场处理得很简单,不多的镜头中,处于昏迷状态的他被绑在椅子上,胡子拉碴,沧桑落魄,仅仅靠手的微微颤抖暗示生命的存在。然后就是出人意料的演讲镜头。“他们的名字是——红军!”除了语言,张国荣用表情、眼神、动作、节奏塑造了一个有着坚定的信仰的革命者形象,具有鼓舞性,剧中梅婷饰演的秋可以为他投奔革命。
靳与医生会面的场景,依旧没有太大的动作,偶尔在阳光里走动,或者只是坐在椅上,仅用流利的英文缓缓说着台词。此时,张国荣声音的感染力和表现力表露无遗,我们仿佛跟着他的描述看到一个关于理想、关于过去的画卷慢慢展开,平静、流畅。影片中,靳穿着普通的横纹毛背心和宽大的毛裤,冷静、沉着、平实、内敛。当他展开那幅巨大的中国地图,站在上面描述一个革命家心中的未来的时候,指点江山的气质已经赢得了观众的认同。
《红色恋人》中张国荣饰演的革命家靳和梅婷饰演的秋一身戎装,英姿飒爽。
影片中靳唯一一次情绪爆发是在监狱门口与秋的见面,不过与秋从欣喜到崩溃的强大情绪落差相比,张国荣的表演却更注重于内心的控制,同样的平静,只是眼神里多了一些柔情、宽慰和希望。他说过要重新开始,所以他来与她交换,这个引来巨大争议的场景将革命家温情的一面展示出来。最后靳被枪决,倒下的瞬间,手铐和脚镣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正像靳的心中无时无刻不铭记的使命,“太阳出来了,一只鹰从地面飞向了天空”,在画外音中,一个崭新的革命家的形象定格。
《红色恋人》中的革命家靳就义的形象就是一只追求光明的雄鹰。
《红色恋人》是革命题材影片的一次成功尝试,导演用一个用生命去拥抱爱情的动人故事来感染观众,用了许多充满象征意义的画面去塑造人物,再加上演员张国荣、梅婷那深入角色内心的真诚演绎,最终留给观众一个传奇,一个充满理想、激情、深情的革命家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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