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应忽视中医的经验和民间属性

2．4　不应忽视中医的经验和民间属性

近年来，理论界和学术界对中医属性的讨论关注最多的主要是中医的本质属性，如医学科学属性、哲学人文属性等，而对于最能体现中医特色的形式属性，如经验属性和民间属性，则有所淡忘和忽略。充分认识中医的经验和民间属性对于明确中医发展方向、传承中医学术、制定中医政策、调整工作思路都具有十分重要的现实意义，我们应该给予足够重视。

一、中医诞生于临床实践，成熟于经验积累。有人曾称中医为“经验医学”，这一称谓虽非准确，但确也从某一侧面反映了实践和经验对中医学的重要性，因为经验医学的特点就是它长期的实践性，中医学的诞生和不断完善与发展就是历代医学家长期医疗实践的结果，没有那一门科学像中医这样重视和依赖实践的作用。

对于中医的起源，史书记载“神农尝百草，始有医药”“氏有疾病，未知药石，炎帝始味草木之滋，尝一日而遇十毒”“帝使岐伯，尝味草木，典至医药、经方、本草、素问之书咸出焉”，这些记述都生动地反映了中医的起源和人们认识药物的实践过程。

在中医两千年的发展历程中，正是由于历代医学家在长期的医疗活动中勤于实践、勤于思考、勤于总结，才不断由经验上升到理论，又反过来指导实践，经过实践——认识——再实践——再认识的过程，使中医形成了完整的理论体系，并逐渐分化为门类齐全的不同学科，如本草学、针灸学、内科学、疮疡科、骨伤科、五官科、妇科、小儿科等，从这些学科的文献中，我们可以系统领略历代医学家的学术思想和理论成果，而更多地则是感受和体会他们丰富的实践经验，如对病症的总体把握，对方药的具体应用等。纵览历代医籍，所载录的主要内容也是古代医学家诊疗各科疾病的经验。

古人有言“熟读王叔和，不如临证多”，确为经验之谈。缺乏临床实践的过程，没有长期的经验积累，就不可能真正领悟中医的科学精髓，这就是为什么一些理论家虽然满腹经纶，甚至著作等身，名满天下，却不一定能开出一张合格的中医处方的原因所在，因为他们对中医的认识多是概念化的，是概念中医而非真实中医，“纸上得来终觉浅”，离临床实际还是有很远距离的。一般而言，临床实践的时间越长，积累的经验也就越多，诊疗就越准确，临床疗效也就越好，中医的优势也就容易得以发挥，而这也正是人们找中医看病往往愿意找“老中医”的真正原因所在。

现代医学对疾病的治疗都有相对固定的方案，对所用药物医生只需照单开药即可，如对某一疾病的治疗，教授和实习医生所开的处方药物可能完全相同，在疗程、剂量及用法等方面更是如出一辙。中医则不然，中医是医生用经验和智慧在对治法和药物进行选择、组合及调配。因此，临床上对相同的病证，不同的医生由于学识悟性及经验多寡的差别，则可能会开出完全不同的方药，而这也正是中医个体化诊疗特色的真实反映。

肯定中医的经验属性，可以使我们进一步认识到对中医而言，经典理论是重要的，而实践经验更是不可或缺，理论给我们宏观的指导，而经验则给我们具体的借鉴;基础研究是重要的，经验积累亦不可少，基础研究可以帮助我们寻找中医科学实质的正确答案，而临床经验的积累则有助于我们更好的认识疾病的证治规律。一病一证，一方一药，得失成败，真实具体，实践获得的结论也许具有更为现实而普遍的意义。而对中医教学而言，院校教育是重要的，而师承教育则更有利于经验的传承，二者是互为补充、不可或缺的。

肯定中医的经验属性，使我们深切地感到对于中医工作者特别是广大的临床工作者，要格外看重和珍惜临床实践过程，细心体察，认真领悟，科学验证，勤于总结，不断积累经验，切实提高诊疗水平和临床疗效，而这正是中医生存和发展的根基所在。而作为中医行政主管部门要牢固树立中医“实践第一，经验至重”的理念，在人才选拔使用方面要建立科学合理的机制，在制定选拔条件时要即看学历也看经历，将临床经历特别是能否用中医的理论和方法治疗病、治好病，将能全面反映临床医生的经验和水平的门诊量、患者满意度等作为重要的考核指标，彻底改变目前科研奖项重于一切的现状。

从某种意义上说，中医真正的瑰宝有时可能就在某位中医老先生的经验里，也可能浓缩在某一位中医临床工作者所开出的处方里。

二、中医发端于民间，扎根于民间。我们说中医具有浓厚的民间属性，首先是因为中医原本发端于民间，与人民群众的生产实践密不可分，是广大劳动人民与疾病斗争的经验总结。中医学的主要理论和实践无不吸取大量的民间智慧，其发生与发展都深深地烙着我国农耕文明的印痕，是中国农业文明的产物。中医药广阔的服务天地在民间，众多的服务对象也在民间，中医所应用的植物药、动物药、矿物药也主要来自天然和农业生产。中医的根是深深地扎在民间的。中医科学的内涵、朴素的形式、简单的方法在民间得到了最充分的体现。中医往往不需要大型仪器，不需要复杂设备，有时一根针、一把草药、一贴药膏、一个手法，往往即可药到病除，简便易行，具有平民化、大众化色彩，是真正意义上的平民医学。

其次，民间蕴藏着极其丰富的独特的中医治疗方法、治疗经验，蕴藏着大量的效方验方。这些方法与验方或来自师承，或来自家传，专门治疗某病某证，方药相对固定，针对性强，疗效确切，具有较强的实用性和可重复性，对常见病、多发病、传染病及季节病的治疗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丰富多彩的民间疗法和单方验方是中医科学财富的重要组成部分。

第三，我国有一支庞大的民间中医队伍，有众多的民间中医医疗机构。有人统计我国各类各级民间中医医疗机构约占全国医疗机构总数的15%以上。全国民间中医有近40万人，他们分布在广大农村地区和城镇街道。他们生活在百姓之中，为群众提供最直接的中医药服务。他们中间不乏优秀的中医人才。他们可能学历不高、没有职称，甚至半耕半医，但他们对某些疾病的治疗却可能有妙方、有奇招、疗效好，深得群众信任。他们治病的地点可能在简陋的农村和社区诊所，甚至地头田间，他们的处方有时会开在一张废旧的纸片上，但这些丝毫也不能降低处方的科学和实用价值。有调查显示，民间中医提供的医疗服务中医药服务量的比例都在95%以上。民营中医专科医院提供的中医药服务比例也在90%以上，而公立中医医疗机构提供的中医药服务量的比例占不到40%。因此，近来有人提出“民间中医药是中医药事业复兴的希望所在，民间中医是复兴中医药事业的主力军”，此言实不为过。

应该看到，当前在广大农村和城市社区中医普及和发展还很不均衡，基层中医机构人才匮乏，资金短缺，很多有一技之长的民间中医难以合法行医，基层中医在任职资格获取、职称晋升等许多方面都受到很大限制。基层中医机构学术平台低，发展机遇少，目前又没有制定出相应的优惠政策，难以吸引高层次人才，使中医队伍建设步履维艰。

肯定中医的民间属性，我们必须牢固树立起中医这棵大树只有扎根民间才能枝繁叶茂的观念，做到目光向下，关注基层，支持民间中医事业发展，发挥民间中医的巨大作用。当前，应主要从以下三个方面入手。

首先，建设一支热爱中医，扎根民间，服务大众的中医专业技术队伍，根据目前民间中医的实际情况，制定特殊政策，放宽准入标准，吸纳确有一技之长的民间中医到基层各级中医医疗机构从事中医临床工作;要采取集中培训、进修学习等方式不断提高民间中医的理论水平和专业技能，提高民间中医队伍的整体素质。要采取优惠措施，吸引中医院校毕业生到农村医疗机构工作，在人才录用、工资待遇、职称晋升、业务培训学习、学校流等方面提供优惠条件，这样既拓宽了他们的就业渠道，又能充分发挥他们的聪明和才智。

其次，要支持多渠道、多方式办医，鼓励民间中医在乡镇和城市社区创办个体中医诊所或专病医院，使群众就近享受中医服务，从而充分调动民间中医的积极性，做到人尽其才。

第三，高度重视民间验方、特殊疗法、特殊制剂的搜集整理工作。要充分认识民间验方和特殊疗法是中医宝库中真正的瑰宝，我们应当深入挖掘、广泛搜集、科学验证、系统整理、推广宣介、扩大应用。切实让民间验方和特殊疗法发挥其独特的作用。要上下结合，统一布置，科学规划，要作为国家重大课题立项，要有充足的经费投入，要以病为纲，以证为目，在预定的时限之内，完成绝大部分疾病的验方、效方、特殊疗法和制剂的搜集和整理工作，在科学验证的基础上，逐渐推广应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