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消息来源的好处

三、接受消息来源的好处

这里所说的好处是指消息来源或采访对象“无偿”提供给传媒职员的各种礼物、服务、娱乐、餐饮、旅行、住宿甚至贿赂等。所谓“无偿”是指提供者并没有要求接受者为此支付费用，但并不等于说，提供者没有从中获得利益的企图。实际上，这恰恰是提供者的目的所在。

“好处”问题，是困扰国际传媒界的一个大问题。什么情况下可以接受？哪些好处可以接受？哪些不可以？英美等西方传媒对这一问题有十分详细的规定。

《纽约时报》:当时报的代表接受消息来源的招待（包括政府官员）或旅行去采访他们时，时报支付费用。职员不应参加由新闻人物定期为新闻界提供的早餐或午餐，除非时报为职员支付餐费。职员不可以接受免费或打折的交通和住宿，除非在我们选择的余地很小或别无选择的情况下。当特殊情形出现时，职员应咨询他们的主管和标准编辑或社论版副主编^[30]。

此外，根据《纽约时报》的规范，职员在下面的情形下可以接受消息来源付费的餐饮、旅行和入场券:

·商业和文化活动中，记者买单完全不可能的情况下；

·新闻发布会上提供的简单的自助餐；

·军事或科学探险及其他无法替代的旅行；

·评论收费的艺术表演或报道收费的体育或其他事件的职员，可以接受通常为接受采访制作的新闻通行证或入场券。（但是，在文化和体育部门的其他职员和编辑不可以接受免费的入场券。）

《华盛顿邮报》:不接受消息来源的礼物，也不接受免费旅行。既不寻求也不接受也许是因报社所拥有的地位而提供的优待。禁止接受任何不对公众免费的比赛项目的免费入场券，唯一例外是记者专席。无论何时只要可能，采访应为那些座位付费。

芝加哥论坛公司:禁止职员索要商品、现金、服务或其他有价值的任何东西。赠送的商品，如果其价值超过一个钥匙链，报纸将捐赠给慈善事业。

CBS:员工不得接受有可能妨碍新闻工作者角色或造成此种印象的任何公开的和隐藏的好处^[31]。

德国新闻委员会:调查和报道一定不要收受礼物、折扣或招待的影响、干扰或阻碍。出版机构和记者应坚持，提供信息时，不受礼物或招待的影响。

路透社、美联社、道琼斯公司、奈特里德公司也对接受消息来源的好处做了具体规范。

路透社关于礼物、招待、旅行和膳宿的规定

礼物和招待:禁止接受由消息来源或关系户提供的任何礼物、服务或利益（无论是现金还是其他种类）。在某些特殊的社交场合，比如世俗或宗教节日，收受礼物是传统，拒绝这样的礼物会造成冒犯，所以在权衡如何行事时，记者必须留心社会文化和传统。一个检验接受还是礼貌地拒绝的好标准是礼物价值。接受纯粹象征性价值的传统礼物可以是适当的，超过这一价值的礼物应当拒绝，同时解释我们的政策。如果一些有价值的礼物难以拒绝，那么它应交给记者的主管，并捐献给适当的慈善团体。如果你不能确定礼物的价值是否超出象征性价值，那么就假定它超出了象征性价值。对如何行事有疑问的职员应同其主管讨论以采取适当的行为。

在采集新闻过程中，记者经常被邀请吃早餐、午宴或晚餐。只要这种场合有报道价值，并有合理的理由，接受盛情邀请是适当的。如果对我们的新闻采集价值很小，我们不接受“野餐”，例如被邀请免费度假，由消息来源掏钱的夜间娱乐或体育比赛。接受这种没有新闻价值的邀请会被看作是对消息来源不合理的欠债。

旅行和膳宿:消息来源，往往是公司，有时会给记者提供免费的交通或住宿，以便采访一个报道。我们的标准立场是，我们自己付费，自己安排行程。如果那是不实际的，或是限制接近消息来源，你必须就这一提议咨询你的主管。只要有正当的采访理由，并且付费是不实际的，通常会被允许。在这种情况下，路透社将捐献等值的捐献品给适当的慈善团体并对捐献做记录。

在异常情况下，不接受免费旅行或膳宿也许不可能得到新闻。这种情况包括同救援组织飞到偏远地区采访饥荒，乘坐军用飞机到战场或采访在私人飞机上的CEO，但记者必须获得其主管的允许才能这样做。主管需要权衡诸如采访手段、新闻价值和冲突的潜在性，并且或许需要向上汇报。

（来源:A Handbook of Reuters Journalism）

上述传媒的规范不尽相同，也各有侧重，但是都强调一条原则，就是通常不接受消息来源提供的好处。同时，上述传媒还对一些不得不接受消息来源好处的特殊情况做了说明。

为什么要对接受消息来源的好处作出限制呢？很清楚，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即便是最天真的记者也能很快发觉，提供者的慷慨是企图影响报道从中谋取利益，只不过有时比较直接，有时比较隐讳。而这些好处显然会危及记者、编辑对新闻报道的决策和独立判断。下面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迪斯尼为了庆祝15岁生日邀请了1 000多位客人来参加为期三天的庆祝活动。他们中的一半是来自媒介的代表，而另一半则是这些代表们的朋友。迪斯尼公司、当地政府等机构共为这项活动报销了大约800万。参加庆祝会的媒介代表有许多人是一分钱都没有花的。迪斯尼公司估计，在这次活动中，电台、电视台至少向美国的各个角落播出1 000多小时的新闻报道^[32]。

接受迪斯尼公司的邀请，免费旅行、住宿、餐饮显然有利益冲突的嫌疑，很难想象在这种情形下记者的报道会是客观的。迪斯尼的广告主管约翰·麦克林托克直言不讳地说:“那是一个交易，没人想看到客观性的报道。我们之间是宣传与被宣传的关系。”

而下面的一个例子中提供者的动机比较隐讳。1996年，纽约扬基队在主场迎战亚特兰大勇敢者队的世界职业棒球大赛的门票异常紧俏，25美元的票炒到了500美元，价值70美元的包厢票炒到了2 000美元。而《纽约邮报》、《纽约时报》、美联社等传媒的一些记者、编辑或者得到了免费票，或者买到了专为记者预留的票。为什么纽约扬基队如此慷慨呢？原来该队的老板正准备请求纳税人资助建一个新棒球场，他希望相关记者、编辑能亲身体会到纽约人对扬基队的狂热。《纽约邮报》的专栏作家菲尔·马希尼克对那些接受赠票的新闻工作者批评道:“当你在谈论人们挤破了头都想得到的票时，媒介的高级记者和此行业的头头们却轻易得到了票，这其中显然有交易，而作为交换的东西不容忽视。”^[33]

在这个案例中，扬基队的老板之所以如此慷慨地为一些记者、编辑提供紧俏的票，意在为建新棒球场做铺垫，企图通过传媒来影响纳税人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安然公司破产也牵扯出一些利益冲突问题。

《纽约时报》财经专栏记者鲍尔·克鲁格曼去报社工作之前是安然公司年薪5万美元的顾问；以各种不同形式从安然得到过报酬的其他人还有:《标准周刊》的欧文·斯戴尔泽和威廉·科里斯托（10万美元）；CNBC和《国家评论》杂志的劳伦斯·库德罗（5万美元）和华尔街日报的派吉·努南（2.5万—5万美元）^[34]。

安然公司给这些人支付报酬的用意何在？不言自明。

需要说明的是，西方传媒在接受消息来源好处方面也曾有很坏的历史记录，尤其是政党报刊时期和商业化的早期，权力集团和商业利益集团贿赂收买记者和传媒的现象都比较严重。但是，20世纪以来，随着传媒自律的不断强化和职业道德的提升，这种情况有了根本的转变，接受消息来源好处的行为成为传媒公认的禁忌。

在俄罗斯，接受消息来源好处而为其办事的现象也比较严重。不少传媒根本不问新闻是否真实或是否客观，只要有人出钱，便全按“主人”的意思去杜撰文章，许多无中生有、颠倒黑白的有偿新闻充斥俄罗斯各大新闻媒体，结果导致了广大民众对传媒信任度降低。2002年2月，俄罗斯新闻界爆出的一桩丑闻。一家名为“PR-CMA”的通讯社用钱开路向俄罗斯各大传媒发布了一条假新闻，以此检验新闻工作者的责任心和金钱的威力。结果21家传媒中有14家落入圈套，未经任何调查，拿了预付款后，就发表了假新闻。而该通讯社则召开新闻发布会称，这是他们故意制造的一场“用钱买新闻”的骗局^[35]。2001年3月至5月，圣彼得堡当地的一所社会机构全国性调查了400个新闻记者，其中12%“经常”撰写有偿新闻报道，18%的“偶尔”为之，37%的承认至少做过几次^[36]。

从国内传媒界的现状看，记者、编辑接受好处的现象比较普遍，比如随意接受采访对象的红包、礼品、免费食宿甚至贿赂等。从2006年12月21日中国记者网公布的《违规违纪新闻记者名录》看，11名记者中，有4名记者受贿，2名记者搞有偿新闻。从这个名录可以看出，受贿搞有偿新闻在记者违规违纪行为中占很大比重。

这里着重说的是记者参加由某些部门组织的旨在宣传自己的采访活动存在的利益冲突问题。在这样的采访中，记者的交通免费、食宿免费，甚至采访对象也是由对方联系。其中的利益冲突显而易见。试想，在这样的采访中，记者能客观公正实事求是地对组织者进行报道吗？这实际上是另一种形式的“嵌入”式报道。

但是国内一些传媒也注意在自律方面下工夫，以杜绝有偿新闻。据报道，《华商报》有一个礼品回收仓库，专门用来回收采访对象赠送的礼品。在报社的一楼大厅中，为方便记者、编辑上交在采编活动中推辞不掉的礼金，专门安排了财务人员。记者在参加完送有礼金的活动回到报社后，先到财务人员处领张“礼金文字稿件审批表”，表中将记者的姓名、参加活动的单位、礼金的数额等一一登记清楚，财务人员开出收款收据，然后录入电脑，进入系统管理。财务人员每个月在三楼阅报栏公布一次报社员工上交礼金的情况。从报道看，《华商报》的做法值得国内许多传媒借鉴。

美联社关于免费入场券、礼物、旅行的规定

免费入场券:我们不接受免费的与采访目的无关的体育、娱乐或其他竞赛的入场券。如果我们处于礼貌为成员或订户获得入场券，必须支付费用，并且该成员应该偿还美联社。

礼物:职员应该礼貌地拒绝和归还来自消息来源、公关代理、公司和其他企图鼓励或影响美联社新闻报道或业务者的礼物。他们可以接受名义价值不超过25美元的小饰物（像帽子或杯子）。

旅行:如果旅行是有组织的，并且我们认为该旅行有新闻价值，我们就去并支付自己的旅费。如果我们有机会在一架包机或私人飞机上采访新闻当事人，那么我们应偿还消息来源合理的实际费用，例如标准的飞机票价。可能有例外的情况，比如乘坐军用飞机，在这种情况下，难以做其他旅行安排或者计算花费。对例外的情况要同主管商量。

（来源:the Associated Press Statement of News Values and Principl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