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体行动与全球大众

118COLLECTIVE ACTION AND THE GLOBAL COMMONS集体行动与全球大众

朱利奥·博卡莱蒂（Giulio Boccaletti）

物理学家，大气与海洋科学家，大自然保护协会常务理事。

几乎可以肯定的是，互联网改变了我对集体行动，以及科学在决策层面的影响效果的看法，特别是关于管理全球环境的问题。我想到了三个方面：

1.互联网为人类集体治理环境问题提供了一个平台；

2.互联网将我们的集体意识从各个学科集中到了一个问题，即地球管理问题上；

3.科学处理全球问题时常常受制于种种压力，而互联网可以对其施加影响。

我们所在的全球生态系统——包括水资源、大气中的二氧化碳含量、土地、海洋、热带雨林都会超越国家界线，这使传统的自上而下式的管理决策方式变得更加困难。然而，全球生态系统得到了全球联网的信息系统的支持。除了信息本身，这个平台还可使人们协调开展行动。如果我们从短期的政策收拢中跳出来看，就会发现世界各地正发生着上述变化。

商界和政府正在为保护全球生态系统采取有效措施，它们运用互联网倡导发展绿色经济。在今天，生活在巴基斯坦、印度河平原或澳大利亚墨累河盆地上的农夫可以在网上实时关注分配给本地的水量，并依此规划他们的农业活动；巴西或印度尼西亚的热带雨林保护计划（这是减轻温室气体排放全球战略的关键部分）是用全球测绘技术来规划的；我们可以利用联网的软件平台，通过智能网（用于能量传输的满载信息的网络）来协调有关能量消费与生产的上百万个决策；了解全球各地的天气数据。同时，这也是有史以来第一次人类大规模干预地球气候的行动，如增加海洋碳捕获量的尝试已被纳入一些对全球联网企业的考量之中。

过去我们也有一套完整的全球环境数据和理论系统，不过只有少数专业研究地球环境的人才能访问。为了全面讲述地球的知识，科学家们细心地建立了这样一套体系：包含有关全球温度区域、风量分布、土地利用、地质情况、冰层厚度的复杂图表，其综合了各个学科的理论。这幅即便不全面也颇具野心的全球图景显示着地球的面貌，更重要的是，显示着地球如何运转，未来的气候将发生什么变化。

然而，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这一努力即使有所成效，也意义甚微。1957年7月至1958年12月是国际地球物理年，可以算是人类与地球的竞赛。但这一野心勃勃的项目中唯一一个具有集体意识的事件是，1957年10月苏联人造卫星“伴侣号”发射，并由此开启了人类与太空而非与地球的竞赛。当我从10多年前开始研究地球时，地球科学专业正在与工程学专业和物理学专业艰难地竞争着招收最优秀的学生。对于大多数读MBA的学生来说，保护地球的话题非常陌生，与他们联系最紧密的就是用地球的图片来做他们的商标。作为一个大型自然活动的综合集合，地球并不在多数人的考虑范围之内；至多，地球是一个不变的场所。它可是我们生活的地方，是我们栖息和繁衍的星球啊。

信息网络在全球的广泛普及改变了一切。它使人们不通过科学家解说就能获取数据和了解其理论，互联网不仅帮助传播了环境保护的理念，也鼓励公共进行讨论。我之前提到的那套体系，那些仔细排列的数据，以及用五颜六色的地图代表地球特性的体系，已成为一个具有互动性的多维空间。它不再由某个个体所控制，而变成了各方力量都可以对其进行探索。在这个空间中，我们的星球（以及我们保护或开发它的作用）成了政治、经济、社会各方强烈关注的主体。

互联网引发了有史以来由集体意识推动的、最大的事件之一：全球民众、政府和企业都多多少少在同一时间开始理解，地球不是一个抽象的学术概念，而是一个与我们息息相关的实体，我们的日常活动会对其产生影响，其后果最终也会反过来影响我们的生活。互联网创造出了哲学家让-弗朗索瓦·利奥塔（Jean-françois Lyotard）曾设想的地球知识的新概念，即一种不是由个体，而是由经过协商的集体行为创造的世界观。

最终，互联网对科学本身以及科学面临的种种压力产生了影响。作为一名科学家，我所受的教育让我能够理解地球科学所能表述的极限，去感知隐藏在被观察到的复杂现象背后的内在不确定性。但最新的情况是，由数千名地球科学家和全球信息化的集体意识共同整合后的、新的地球概念模型，正对我所看到的科学问题产生着深远的影响。

现在，地球被互联网转化了，由单一的研究对象变为所有人都可以探索的交互环境——一个经济需求和社会话题与科学领域的学科边界发生碰撞的地方，科学被促使着对抗实际操作和应用层面的问题。例如，海上风力发电机的选址问题就与全球大气循环最终将热带地区的动量传递到哪里有莫大的关系。有关建造水利基础设施的可行性也与我们对全球水温循环变化的理解息息相关。有关碳捕获与碳隔离技术的未来发展问题，也取决于我们对地质学和生物地球化学的理解。

我们应该怎样应对变化的气候？应该在哪里进行投资？应该普及什么新技术？这些都是科学必须回答的问题。我们目前面临的挑战在于：要确保知识以及科学的极限（也就是我们所能做到的极限），不在网络传播中有任何翻译和转化上的遗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