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嘥剧《传统之魅》

越南有四大戏剧：嘲剧、嘥剧、改良剧、话剧。继2014年越南国家歌剧院给戏剧周带来了精彩纷呈的嘲剧《返老还童》之后，今年越南国家嘥剧院再次将“传统之魅——越南嘥剧经典剧目展演”带到观众面前。

演出分为四幕，第一幕为《老夫少妻遇纨绔》，第二幕为《乔桑过河》，第三幕为《重归狐身》，第四幕为《五变惑敌》。《老夫少妻遇纨绔》说的是一位年老的丈夫背着年轻的妻子去参加庙会，结果遇到纨绔子弟的羞辱。《乔桑过河》是说乔桑拿竹篓过河解救朋友的故事。《重归狐身》的故事颇为感伤，说的是修炼了千年的狐狸精爱上年轻英俊的将军，却被将军骗走宝物之后，千年修行灰飞烟灭，重归狐身。《五变惑敌》讲的是一位女战士伪装成放牛女、疯子、伐木工、乞丐和算命师，迷惑敌人的故事。

演员表演非常投入，从剧情出发灵活变化身段体态和面部表情。《老夫少妻遇纨绔》里，“老夫少妻”为一人所饰，女演员忽而作为老夫应答，忽而作为少妻应付，颇有乡土戏剧的活泼生趣。《重归狐身》里的狐狸精扮演者则把一位求爱而不得的女子形象演绎得感人肺腑，她爱上将军却遭到嫌弃，为获得爱情拿出宝物却被将军骗走，她悲痛欲绝的喊声让台下观众都为之动容。

与最初以招魂为功能的宗教色彩浓重的嘲剧不同，嘥剧的出现要晚一些，大约是在13世纪才形成。据《大越史记全书》记载，陈朝（1225—1400年）时，越军在与元军交战时，俘获了元军随军艺人李元吉。李元吉将当时的中国戏剧（元杂剧）带入越南宫廷：“壬寅五年（1326年）春正月，令王侯、公主诸家，献诸杂戏，帝阅其优者赏之。先是，破唆都（元将）时，获优人李元吉善歌，诸世家少年碑子，从习北唱。元吉作古传戏，有《西方王母献蟠桃》等传，其戏有官人、朱子、旦娘、构奴等号，凡十二人，肴佛袍绣衣，击鼓、吹箫弹琴扮掌，闹以檀槽，更出迭入为戏。感人令怨则悲，令欢则欢，我国有传戏始此。”

有学者认为“嘥”（tu·ng）出自古代蒙古语“歌唱”（Duun），与越南语“嘥”（tu·ng）相近。蒙古语“唱”化为越南喃字就变为“嘥”。^[3]王国维《宋元戏剧史》云：“杂剧之为物，合动作、言语、歌唱三者而成。故元剧对此三者，各有其相当之物。其纪动作者，曰科；纪言语者，曰宾、曰白；纪所歌唱者，曰曲。元剧中所纪动作，皆以科字终。后人与白并举，谓之科白，其实自为二事。”这里所言动作、言语、歌唱，正好与嘥剧的表演对应。

嘥剧在阮朝时达到鼎盛时期，出现了陶晋、阮文耀等优秀的剧作家，剧目也得到了较大的扩展，《万宝呈祥》《群芳》《学林》《荡寇志》《武元龙》《陈香阁》《张古城》《赵庆生》等都是这一时期的作品。19世纪末法国入侵后，这些越南本土“旧剧”由于内容和表演形式都显得老旧而开始受到冲击，20世纪初再因越南改良剧兴盛而愈加式微。此时适逢中国侨民请来粤剧大班演出，这些粤剧大班或对当时嘥剧有一定的影响。

一些中国学者认为嘥剧是中国戏剧（元杂剧、京剧、粤剧）的翻版，这是不正确的。任何本土戏剧由于过于弱势，在外来优势戏剧进入后必然会像这种精致、规范的戏种靠拢，学习它的演出模式，故而在外观上与之颇为相近，但这并不意味着本土原始戏剧就是外来戏剧的翻版。本次“越南嘥剧经典剧目展演”带来的剧目与中国戏剧有着明显区别。如这些嘥剧剧目没有复杂的情节结构，打斗动作不讲究难度，也没有中国戏曲的唱腔模式，更近似于“春牛戏”而非戏曲。嘥剧的流变史颇像广西的邕剧。邕剧也是从“八音班”开始，继而受湖南祁剧，广东粤剧影响。但邕剧无论受何种影响，形态如何变化，其根脉仍然是邕州本土的。

本次戏剧周，我看到越南乐班创造性使用中国乐器。如在表现骑马奔跑时，不但有乐师使用中国戏剧中常用的唢呐，而且还有另一乐师快速击打鼓的边缘，“得得哒，得得哒”模拟马蹄疾。越南乐师以弦拨琴模仿水流声虽非独创，但音色流畅，颇有意思。虽然不能考证越南戏剧与邕剧、老粤剧之间的关系，但由于生长土壤非常相近，故而彼此之间在表演形式和精神气质上有着共通性。

中越两国戏曲目前遇到的困境是相似的，根据此次来参加戏剧周的越南友人介绍，他们在招收演员的时候遇到了较为尴尬的情况——很难招到合适的年轻人。因为年轻人对戏剧的兴趣在减弱，而更喜欢影视剧。因此接下来两国艺术家和剧团应当加强合作，分享经验，以面对全球化加剧语境下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