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急飞抵新西伯利亚

47　紧急飞抵新西伯利亚

1992年10月初的一个星期天，我搭乘中航国际航班，取道伊尔库斯克，飞往新西伯利亚。

由于时间紧迫，公司又暂时抽不出翻译，我特邀北京易货公司在莫斯科访问的任辅州同志一同前往，老任欣然答应了。任辅州原是北京机械公司电仪科科长，由于他的俄语非常好，已于6年前由北京市经贸委出面，将其调到北京国际易货公司。他是1948年在东北解放战争结束后参加革命工作的，因他有高中文化基础，而且诚实好学、积极上进，参军后不久就被选送到哈尔滨俄语专科学校学习，毕业后分配到空军部队，从事俄语翻译几十年。1976年转业到北京机械公司，主要从事对外贸易中的援外工作。自80年代中苏两国政府之间采取记账贸易（国家间的大宗贸易）方式后，贸易往来十分频繁，北京国际易货贸易公司缺少俄语翻译，老任被调到该公司。但是我和老任个人之间保持着密切往来。在我遇到困难时，很容易想到他的鼎力相助。

第二天经转机到达目的地时，已是深夜，新西伯利亚钢铁厂办公室副主任和一位中国留学生刘志刚到机场接我，当时他们问道：“还有一位姓任的先生怎么没有同机到达？”我说：“任辅州明日从莫斯科过来，具体是乘哪个航班还不知道。”随后乘车到钢厂招待所。

新西伯利亚市（Novosibirsk）位于莫斯科以东3 200公里处，是俄罗斯第三大城市，排在莫斯科和圣彼得堡之后，是俄罗斯联邦新西伯利亚州的首府；该市位于西伯利亚平原东南部，临鄂毕河畔，面积400平方公里，人口100多万，是当地经济、科技、文化中心。

新西伯利亚市是西伯利亚地区最大的铁路枢纽之一。是新西伯利亚至库兹巴斯，以及新西伯利亚至阿尔泰方向铁路线的交汇点。该市是一座年轻的城市，原名叫新尼古拉耶夫斯克，始建于1893年，从1926年改称现名，1937年成为州首府。随着西伯利亚大铁路的修筑，从而有效带动了广大地域的经济发展。20世纪30年代起成为西伯利亚地区的中心和乌拉尔以东最大的综合性工业城市，这主要得益于铁路、河港和邻近库兹巴斯能源、矿山、原材料供应地和钢铁基地。从30年代起，库兹涅茨克钢铁公司和新西伯利亚钢铁厂即成为苏联时期钢铁生产的两个支柱产业。整个西伯利亚市80年代初年产生铁1 550万吨，钢1 300万吨。大量机械加工业也像雨后春笋一样快速成长起来。

新西伯利亚钢铁厂是以生产钢轨和板材而著称的企业，工厂有几万人，该厂产品除供应国内市场外，有很大一部分薄板销往世界。

第二天早餐后，中国留学生刘志刚很早就来到我的住处，他代表工厂办公室商量谈判日程。刘志刚是吉林人，高高的个头，方形脸庞，一双大眼睛被高度近视镜覆盖着，说话慢条斯理，是一位很有礼貌的年轻人。他是西伯利亚大学冶金系研究生，在实习期满后，钢厂恳求刘志刚留在工厂，协助工厂处理日益增多的中国的贸易事务。志刚跟我说：“李总的访问时机很好，厂长富明刚刚从欧洲回来，今天他要亲自见您，通过谈判和沟通，厂方盼望早日把贸易支付条件确定下来，今年年末还有一些计划空闲时间，打算安排一定数量重轨投产，给明年一季度减少压力。”我问志刚：“谈判都是哪些人参加？”志刚说：“第一是厂长富明，第二是总会计师，第三是办公室主任，翻译由我承担。”我很满意地说道：“这样安排很好，你知道，原来还有一位北京同事任辅州今天起身来这里，他是一位老同志，是给我当俄语翻译的，刚才听说翻译由你担当，我建议任辅州就不要来了。请志刚帮我给莫斯科打个电话，尽早通知他，按照时差，莫斯科是早上5点钟左右，估计他还没有去机场。”“李总你放心，没有问题！”志刚笑道：“请您上车，我们马上去厂部。”

富明厂长、总会计师、办公室主任在会议室外迎接我，双方寒暄后，厂长首先开口：“李总经理，你远道而来，辛苦了。本来我们要去北京访问，因为欧洲有急事需要去处理，前后耽误一周，我昨天刚刚回来。说真话，很对不起你，关于钢轨支付条件问题，我们最初同意易货支付，后来又改为现汇支付，给你们造成麻烦。其主要原因是苏联解体后，各工厂成立了职工管理委员会，据说工厂要改制，改为职工持股方式，但讨论一年有余至今还没有一个成型结论，相对应的厂长权利被大大削弱，我想这只是一个过渡时期，慢慢会稳定下来。我厂自从接到北京这项订货，职工加班加点进行试制研究，说明我们看重这项生意，由于卢布大幅度贬值，工厂在资金周转上遇到前所未有的困难，这就是从易货贸易改为美元支付的根本原因。李总经理！我这样说你能理解吗？”我被富明厂长一番动情的话深深地打动着，我从来没有想到也没有见到过一位堂堂地俄罗斯大厂厂长，为了做成一桩买卖，像一位陌生的外国经理十分诚恳地、无比坦率地谈吐自身责任和工厂遇到的困难，这简直是破天荒的事情，我觉得富明厂长不是凡人，他肯定是一位有胆有识有自信的人，同时在他们领导班子里以及在职工中有着极高威信的人。我当过厂长也当过经理，对照我个人，如果在生意中出现类似事情，多数是躲躲闪闪、遮遮掩掩，绝不会把实情和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至于富明厂长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也无话争辩了。我迟疑片刻后诚恳地说道：“厂长先生，你的看法和想法我能够理解，同时你又主动承担了支付条件变动的主要责任。我今天在这里不再争辩这件事了，可以痛快地说，重轨合同从现在起可改为现汇支付。不过我提醒大家，中俄贸易之间目前还无法采用国际通用的开信用证方式支付，几百万乃至上千万美元怎样才能打到你们的账户上？”总会计师迫不及待地说道：“目前在俄中贸易上信用证确实还没有使用的通道，这项生意只能由贵方将美元现汇打到美国指定银行，由美国银行向俄罗斯银行进行结算。”我毫不迟疑地反问道：“是你们先发货，还是我们先付款？”总会计师辩解道：“应该是中方先付款，俄方后发货。”我反驳说：“这就是关键问题的症结所在。一方没有拿到钱不发货，而另一方没有见到货不付款。”富明厂长完全听明白了我和总会计师的谈话内容，他诚恳地说道：“李总，这样吧！你给50万美元，我发100万美元的货，你相信我的诚意和为人，这是一个老布尔什维克讲的话。”我接着说道：“为了尽早把悬而未决的事情商妥，我提出两个建议：第一，建议富明厂长尽快访问北京，争取在北京签署合同；第二，你们原来报出的易货价格是每吨480美元，如果采用现汇支付，建议降为每吨400美元。”富明厂长十分恳切地表态说道：“同意李总经理的两个建议，我们双方抓紧时间办理此事。另外，今天下午请办公室主任和刘志刚陪同李总经理参观工厂，晚上我设便宴招待客人，我们双方还可以继续探讨。”

我们的谈判时间很短暂，我回到招待所时，时针刚刚指向11点。

富明厂长的形象还在我的脑海里不停的浮现，他一米七五的个头，腰板笔直，胖胖的圆脸显得红润，双眼皮、大眼睛、长睫毛夹带几分威严，但说话中嘴角周围总是显露着微笑，又给人以亲切感。我端详他的长相、神态和举止，除了他的高高的鼻子像一个俄国人，其他表现总是跳不出中国人的圈子。富明厂长在我心目中，有一种抹不掉的好印象。

在我要求下，下午重点参观钢轨打包和发运部门，因工厂占地面积很大，各个生产部门又距离很远，靠步行参观是万万办不到的，办公室主任和刘志刚陪同我登上一辆电瓶车，在厂区内行程5公里，到达钢轨装运车间。高大的厂房里专用吊车把不同规格和不同长度的钢轨分开，庞大的机械手伸过来，迅速将钢轨用专用钢带打包成捆，对于长度为12.5米的钢轨，随之运到火车车厢，按照60吨一个车皮严格封箱。对于中国铁道部物资总局需要的重轨每根长度为25米，一般车厢无法装运，需要专用加长车皮运输。我向办公室主任提出了这一问题，他答应由工厂出面，找俄国运输部门解决这一难题。在我离开北京时就有一种忧虑，我最担心工厂因为支付条件使签约拖期，到明年一季度工厂能否交货？如果不能按期交货铁道部能否罚款？我心里一直忐忑不安。通过现场参观了解到，当前工厂的钢轨生产任务并不饱满，按照生产周期预测，在三个月的时间里，完成中国的重轨订单，应该毫无问题。

看来拿到加长专用车皮最为关键，这一点要跟富明厂长讲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