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外孙子

郊外的桃花已是姹紫嫣红，踏青人经不住桃花的诱惑，带着和自然亲近的情怀，嬉戏、陶醉在山水桃花相依的风景里。我无福去享受那自然的风景，因为外孙子的降生，我做外公的肩负着呵护的重任，我只能成为外孙子的生活玩具。

时间总是步履蹒跚，晃晃悠悠地移动着步子。外孙子从降生到今日，已熬过了26个白天与黑夜。时间蹒跚的时候，我总是疲惫，依靠洗热水澡来激发内在精神的潜能，抵御疲惫的生理侵袭。时间也总是步履欢快，天真无邪地蹦跳着前行，外孙子一眨眼就降生26个日子了。时间欢快的时候，我脸上满是笑容，还情不自禁地唱几首喜庆欢快的民歌儿，以活跃家庭“爱”的世界。“爷一满崽，爹一长孙”，表达的是不同辈分人的特别亲情。这话说的是做父亲的最喜欢自己的满伢子，做爷爷的最喜欢自己的长孙子。不过这里的“爷”与“爹”的方言表述似乎与普通话的“爷”与“爹”的语义有些倒置。这话儿，我过去的人生倒是没怎么体验过。因为我的父亲很严厉，总是打我。我虽是满崽，倒没有觉察到老父对我这个满崽的特别情怀在哪里。也许是他做了，我却全然不知，是我生在福中不知福了。也不知道我爷爷对我大哥是不是最亲，因为我大哥是爷爷的长孙。爷爷死的时候我还很小，才不到两岁。爷爷的形象也不留半点影子，连爷爷的名字也是长大后从墓碑上看到的。轮到我做父亲了，计划生育抓得紧，不准生第二胎。我爱人是“半边户”，打了个危险的“擦边球”，生了第二胎。大的是女儿，小的也是女儿。按情感规律说，我应该最喜欢“满女儿”。但那时“计育”让我没心情，怎么也笑不出来，还有把“满女”送人的苦恼与无奈。所以我对“爷一满崽”也没什么体验。等到我做了外公，才总算有了对“爹一长孙”的真实体验，原来这话一点都不假，果真是如此。自外孙子降生，我就再没散过步，也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很辛苦。当然，家里做外婆的就更辛苦了。这二十几天的光景，她就老了一大截，也没有了昔日的“欢歌笑语”与“故事回味”。不过，苦是苦，却乐趣无穷，苦里蕴藏着“无比的幸福”。我下班回到家，看到外孙子，就想要去抱一抱，亲一亲，看一看，哪怕他还在熟睡中。上班去的时候，我也要望一望，摸一摸，跟他单向传递地聊一聊，然后再走。那幸福写在脸上，洋溢在心中，沸腾在我周身的每一个细胞里。再苦再累，走路也有精神，哪怕是晚间没睡几个小时，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外孙子的个子高，手脚有些长。五官端正，单眼皮，鼻子大，人中长，嘴巴宽，有点像我女儿。额头宽，花额高，头发清，面庞饱满，有点像我女婿。吃奶很用力，吃得汗直流，很喜欢流汗。这有点像我这个外公了，我老了也还是最喜欢流汗的，这个生命的密码来自我的血脉里。也可能是像他爸，他爸也喜欢流汗。外孙子吃完奶，有点打嗝，时间还有点长，大约在5分钟的样子，这像我女婿。因为我女婿吃饭后，也常常打好一阵子嗝才会平静下来。外孙子的生活有些黑白颠倒，白天睡觉，夜间哭闹，弄得全家人不得安宁，这有一点像他爸爸妈妈。因为我女儿和女婿都是“夜猫子”型的人，晚上不怎么睡，白天睡得多。他们总是睡得晚，起得迟，好像没睡够似的。女儿怀外孙子10个月，全是白天不到吃午饭不起床，晚上不到转钟两三点不睡觉。外孙子也正是这样过日子的，生活的方式也传承了，真是遗传到家了。所以外孙子，白天好呵护，晚上不好呵护。晚上，你要睡，他要玩。你要陪着他玩，不陪他就闹你一个翻天覆地，或是大闹天宫，闹得你不亦苦乎。深夜里，他的哭声大，声震四方，有几分倔强的内质。这一点，应该有点像我女儿，她耿直而倔强，不拐弯抹角，个性很强。这再说远一点，应该是像他外婆。外孙子的生命密码，我观察就是这样组合而成的。

我和外孙子在一起，就是和无忧无虑在一起。我抱着外孙子，外孙子就是我的玩具。他对着我不时地笑，有时哭，两眼圆睁，水灵灵地看着我，显得很有神韵。他面庞红晕，肉儿嘟嘟，我忍不住要在外孙子的脸蛋上亲上几下子。外孙子笑，我也笑，其乐融融。外孙子这个玩具，是动态的、有变化的、有温度的、有血脉亲情的。他刚才还哭，是雨天，你一哄，他可能就是笑脸，变晴天了。生气时，手脚乱动，脸的红晕就变成了满脸的通红，仿佛要把每一根头发都竖起，似乎在向这个世界倾诉他心中的不满。此时，你若能说上几遍“外公抱你亲你，快别哭，乖孙孙，真听话”之类的话语，他还真的就不哭了。外孙子和我这外公，仿佛在生活的磨合中，有了一种社会性的亲情反应。外孙子在我的手上，我就成了外孙的玩具。我这个玩具，给外孙子唱歌，唱得最多的是《浏阳河》《东方红》《爱在天地间》。外孙子哭，我不会哄，就给他不停地唱歌。听到我的歌声，他有时真的会慢慢地不哭了。对此，我很是得意。外孙子不哭时，我闲来也给他唱几首歌，歌儿好像可以使外孙子精神振奋，他有时会有灵性地瞪大眼睛看着我，很是乖巧。他听我的歌儿多了，我这一套就更加灵验了，比那种一味地“哄”强多了。我这个玩具，有时也向外孙子发出“哦、哦”或“微笑”的“逗乐”令，以激发外孙子和我这个“玩具老人”一起来玩。尽管目前看上去还只是单向的，或许在他的骨子里就已经有了“微笑”与“交流”的烙印，只是我们还一时看不出来。

外孙子和我在一起，就是和某本书在一起，和孺子牛在一起，和食物在一起。外孙子听不懂语言，我自言自语地说短篇故事，说洞庭湖的家乡，说他爷爷奶奶的生活。我对牛弹琴，牛听不懂琴，或许也能愉悦他的大脑，这比一味地“没文化没意义没情感”的语言要好多了。我每天拍下外孙子的照片，记录着外孙子的生活与成长过程，也向在远方的女婿与大女儿转达我外孙子的成长信息。他一声哭，我就连忙跑，夜里只要外孙子一哭，我就会醒来，仿佛有某种感应似的。他饿了张嘴要吃，到处乱伸嘴，我就把外孙子抱到女儿那里吃奶，不时地拍拍外孙子的背，生怕他“呛“了，事实上外孙子也常呛得吐奶水。吃饱了的外孙子，不像别的婴儿，吃了就睡。他要“磨”我们外公外婆这两条“孺子牛”，要么嚎哭一会，要么就要抱着玩会儿。只有玩累了，才会慢慢地再睡着。他实在困了，也要把眼睛翻几翻，才带着不甘心的睡意睡去。可一会儿他可能就又醒了，“哼哼”的。他外婆有时怎么“哄”也哄不好。我抱到手里，用脸一亲，唱起湖南民歌《浏阳河》，有时还真受用，就不哭了。不一会，他就睡着了。不过，有时也不灵验，我只得用奶嘴“骗”他，让他在“吃”的梦幻里慢慢地睡着。外孙子睡着了，我唱歌他也不会醒来。但若有别的什么开门声、咳嗽声，他就会马上醒来。有时屋外传来的声音，也会把他惊醒，他睁眼茫然不知所措，带着哭相看着我。

在家里，妻子听我的，女儿听我的。因为我是妻子的丈夫，是女儿的父亲。但现在，我得听外孙子的，一切服从外孙子，他就是我们家的天，还有什么比天大呢。所以，我有时会手忙脚乱地干活，为他洗衣，打水，丢尿片，热情为他服务。有时我会呆在他的摇篮旁，守候着，观察他的动静与表现。即使夜深，我也愿意为他服务，做好他的守护神。一切的一切，都是围绕着他来转，外孙子仿佛就是我们全家的工作出发点与归宿。

我，在外孙子的面前，傻里傻气，天真得像小孩子。整天也是“哼哼唧唧”地吟唱，学外孙子的样子，甚至有时还学外孙子打屁。下面打不出来，就上面嘴里学着打，好像外孙子的屁也是有旋律的音乐了，把它当歌唱，我津津乐道，乐此不疲。外孙子，在我面前，有时糊涂，有时世故。说外孙子糊涂，就是你吃饭时，他拉屎；你要睡觉时，他要哭要玩；你想抱他时，他要睡觉，全不清楚大人的要求。说外孙子世故，就是他似乎带有天生的圆滑，不得罪人的心理机能。我希望他只要我抱，不要别的人抱，包括他外婆，好显示我的人格魅力，好得意地露出我的笑颜。结果，他是谁抱都一样，认“抱”不认人。只要有人抱着玩，就开心，就不哭。在他面前，我根本就没有享受什么“特别”。这样，他就能得到所有人的喜欢了。外孙子是简单的，饿了就哭喊，哭喊了就吃，吃了就拉屎。他不知道，也不会想，不分白天和晚上。我也是简单的，他哭了就让他吃，吃了就让他玩，玩累了就让他睡。我不多想，也不瞎忙，不管白天和晚上。

自从有了外孙子，我们的家更像一个家了，更加充满了爱与快乐。这种爱，无私、博大、不图回报。我觉得没有亲人，没有爱，没有欢歌，没有笑语的家不算是真正的家。再大、再好的房子，如果缺少了爱，就只能是一座空洞、冰冷的建筑物。只有填满了爱、充满了欢歌笑语的房子，才是我们真正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