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理论教育 朋友们,那些清澈的水

朋友们,那些清澈的水

时间:2022-01-2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我想,小林的行为与其说是一种天生的慷慨,不如说是一种读书人特别的分享和感恩的方式。小林在走的前一天上午来我的房间,他来为我装他的小林书屋。我承认在这些方面我确实很笨,很努力地听还有学会,我想我正被眼前新技术的力量征服,几乎忘记小林在我旁边。小林走的时候,我和春在门口说,要吃饭了一会儿见啊。写到这里的时候,小林的火车已经开出了吧,哐当哐当的火车要去的地方也是我的家乡。

很久以前认识微儿。

从那时候,我就成了羊。

还记得吗为了纪念,瞌睡的样子,懒的样子,那些真挚的乖,以及想逃离人群的样子,在遥远的南方,一起照了很多傻乎乎的相。

在石头还有大榕树的下面。红毛衣,黑裤子,白毛衣,紫红色牛仔裤。

年轻的,可爱的,有酒窝的,并排的笑容。

写童话的微儿。

在读研究生的羊。

很久很久以前她们曾经在一起。聊天一直到清晨六点,倒在床上,横七竖八。

后来,微儿去了南方,有过信,有过画儿,钢笔的素描像从野地里长出来一样。而有无数芝麻的辣香菜,是包裹在一只大盒子里的、非常好吃的辣菜,永生难忘的好吃、辣和真。

而更多的,是文字里的微儿,想象的微儿,遥远的微儿。羊心里的微儿。

这就是《微儿羊》的来历。

这也就是为什么,有人会提出它是那么的私人化,和其他的小说那么格格不入。因为它的面向是单薄的。可它成为羊最珍爱的小说之一。

……

很多年过去。

多好啊,微儿,居然住到了海边,三面的海。

即使不春暖花开,也让人深深妒忌。

羊什么时候能去呢,在那银色的沙滩上,乘着歌声与海风,留下她那带瞌睡形状的蹄子印?

而很多年又会过去了。

从现在起,我的电脑里有一万本书。

我只要点一下桌面上的那个红瓦白墙的房子,大门就会自动打开——

我会走到里面,像穿越时间的泡沫那样,恍惚地飘来荡去,在每一扇小门前面跃跃欲试,内心虔诚而眼光贪婪;

我想走近一点,再近一点——我想摸摸它们的头发,想牵住那些衣服的褶皱和裙角,想和每一本书都拥抱一下,想感受那些沉默的字发出的轻轻的呼吸,想知道它们如何在时间中获得停留与修炼,如何在清晨或深夜来到身边,带给我呼啸着的美好与震颤。

我有这么一屋子的书,整整的一个屋子。

它们都是我的鲁院同学小林送的。

这些书都经过了小林的精心挑选、整理以及编排,他是一个多么标准的爱书的人,皮肤洁白眼光清澈,侃侃而谈的镇定中有着一点点让人不放心的激动,我想都是书带给他的——

真性情的小林,在这个电子时代,你用多少时间来建立一个人的书库,一间自己的书屋,以及一颗强大的内心啊?即使你用鼠标代替了糨糊、剪刀还有装订的麻线,可在我心里,那些书永远都有亲切的体积和重量,有散发的墨香,有手指在风中哗哗翻动的声音。

小林将他的小林书屋送了很多同学,从来鲁院的第一天开始。

感谢这个世界居然有一种东西叫移动硬盘,那个拖着尾巴的深蓝色的小盒子,让我们可以在瞬间获得一份秘密的交流,一份真正无价的财富

我想,小林的行为与其说是一种天生的慷慨,不如说是一种读书人特别的分享和感恩的方式。那是带了点湖北人的特点的,是豪爽下微微的羞涩,是坦荡和书生的义气,是只有真正爱书的人才能体会的那种秘密的、惊讶而绵长的欢乐——要知道对于真正爱书的人,时空又有什么关系呢,在书中,在文字里,我们照样可以心心相印,理解瞬间就能达到。

小林在走的前一天上午来我的房间,他来为我装他的小林书屋。小林一边装一边说我的电脑好速度快,他只用了三分钟就帮我装完,然后那些剩下时间,他都在教我如何操作打开界面,甚至细致到如何用鼠标翻页,将字体如何放大。我承认在这些方面我确实很笨,很努力地听还有学会,我想我正被眼前新技术的力量征服,几乎忘记小林在我旁边。

后来小林就拿起那个硬盘,他对我说要去问问住在我对面的春,问问她需要不需要装,他说我看班级里还有谁需要装,这个班上还有谁需要装我就给他装。他有些自言自语。我在想,他的这种稍微有些恍惚的状态是否一直伴随他帮春儿把书屋装好,接着又伴随他走过四楼空旷的走廊?

小林走的时候,我和春在门口说,要吃饭了一会儿见啊。我看见小林微笑着点头转身,纯真而羞涩,他好像看了看女生宿舍的那些门牌,他走远的时候眼睛仿佛一直都在轻轻敲门,他是否在想,一个人的手里握着一屋子的宝贝,等明天他离开以后,那些宝贝的光能替他留下来,坐在我们中间,散发出时而柔和时而犀利的光?

写到这里的时候,小林的火车已经开出了吧,哐当哐当的火车要去的地方也是我的家乡。我曾在那个鱼米之乡生活了十八年,而又经过了二十年,我才真正认识我的湖北老乡小林,在我看来,小林有那么多典型的湖北文人的特点——简单通透,心地善良,有孩子气的率真执拗,却有不会被世俗轻易击垮的力量。我想那是被楚文化的理想主义和浪漫主义一直照耀着的,是心直口快、疾恶如仇,是众人欢聚时候的滔滔不绝,也是曲终人散后独处的宁静忧伤……

谢谢小林,谢谢你来自我的家乡,谢谢你送我的一屋子的好书,整整的一个屋子啊,红的瓦,白的墙,只要我轻轻一点,多黑的夜晚都变得亲切明媚。你说你说,这个世界有太多太多值得留恋的温暖与美好,我们没有理由不觉得,那么多那么多书围绕的此刻不是天堂。

阴冷。最冷的天来了吧。这个南方之城在我眼里灰色一片。像很旧的皮袄,有一种厌倦之气。可关上门,就不同了。我就有了红色,从那个远方的纸箱子里散发出来—— 一粒一粒的清香和暖红。

不是樱桃的红。

不是草莓的红。

不是传说中璎珞的红。

是宁夏的枸杞,枸杞的红。

可以用沸水冲,看它上下翩飞,缓缓沉淀;可以放在酒里,慢慢地洇化出淡红的颜色,就像一抹不经意的微笑。

可以跨越时空的,还有什么?月牙泉在晃啊,晃啊。

……

从前有个王子。

光光的头。清澈的眼睛。

干净的嘴巴和笑容。

阳光和忧伤似乎是同时照耀着他。

然后,他从红领巾公园散步回来。

他对着院子里忙着拣石头的那些女生们说:你好。

而在那个夏天的午夜,在那个海边的屋子,他对你说:……我请你跳舞。

他还说:

请你喝酒。

请你吃羊肉。

请你放声唱歌。

……

唔,我得承认哟,都是我喜欢的。都是。都是。谢谢你,谢谢谢谢。在这灰色的南方之城,请允许我用这友情的暖红,奢侈地打扮自己,然后,屏息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请告诉我怎么会有如此奇异的美啊?

我甚至故意关了灯,拉上窗帘,在黑暗中一遍遍沉没。那一刻的石头的清凉,沁过手心,清澈得有点遥远和忧伤。

手指能感受到一些凹凸不平,不知道为什么,让我想到盲人的眼睛,他们走在星空下,宽大的袍子,被流星所伤。

天呐,不知道名字的美!

尖硬的水晶,透明的石榴,在暗夜里闪光。

我在想,是谁打开它?

有谁对一块石头的内心如此好奇呢?

曾经的烈焰,熔融的岩浆,如何能一一冷却,等待重生与涅槃?

谢谢你,让我这么近这么近地,走近一块石头的内心。

我承认,有一点儿猝不及防,有点儿惊讶和慌乱,更多的,是欢喜和震颤。

至于说到沉没,黑暗中的,我想说我不是船,我只是一片树叶,我知道,不远的岸上是不惑的灯光和人群。我想,我即将加入他们,因为知道,我感到平静。

只是你是怎么知道的呢?还有谢谢你的记得。谢谢你,你寄给我如此庞大的时间和空间。

这一切是传奇,不是吗?

所以,这也注定,从我打开的那一刹那,就屏住了呼吸;注定了这样一个夜晚,充满了南方的潮湿、想念和感恩。

这样的下午要有阳光。春天的、雨水过后的渐渐浓密起来的阳光。带着些旺盛的铺展的绿,带着些微眩的花香,以及那随时要被击中的心里的缓慢。

这样的下午要有百合,我最喜欢的花。白色的,或者粉色也好。脉脉的叶片,卷曲而恣意的花瓣,那花蕊的色是令人惊讶的黄,是浓艳的人间的唇,而那香,却是云端的,萦绕着,飘逸着,消失着。

这样的下午要有水,真的河。那窗外的,行走着的是真正的河以及真正的船只,那扁扁嘴巴的船装满沙子在阳光的水面上移动,像一块灰色的积木

这样的下午要有菊米。才认识的花。不是一朵一朵,而是一滴一滴,是自然的褐和枸杞的红洇在一起,荡在细瓷的杯子里,袅袅的蒸汽就在手上和心里了。

这样的下午要有老家具,柚木的暗哑,雕花的椅子,以及摸上去很凉的老玻璃,带着温和的毛眼眼一样的花纹。

这样的下午要有垂落的窗帘,将阳光过滤成黄昏的色。风轻轻地扣动,无声的指尖滑过翡翠色的灯罩,清代的薄绢上的水墨。

这样的下午要有一间佛堂,石头的佛以及狮子,淡淡的香。

这样的下午要有埃及的银盘子,赤脚的足的暗光;要有明艳的油画,鲜艳的滴落的美,以及可以听到月光行走的突出的阳台。

你说的,在那个阳台,就在那里听那个长笛的玻璃的阳台,仿佛悬在半空,月光倾洒,夜夜消魂。

我惊讶着,连步子都惊讶成无声。

这样的下午,这样的梦境的下午,怎么能没有音乐呢,怎么能没有巴赫啊,亲爱的老巴赫,那丰富无比的老巴赫,无以伦比的内心,丧妻之痛,十个孩子的父亲,生活的理由,为睡不着的大公爵写作的幽默、温柔和慈悲心肠,那人间的接纳、隐忍以及天才的超越与俯视,那是全部的丰富和厚度,那是难以企及的难度与高度。

这样的下午,这样的小提琴、大提琴、长笛,以及古钢琴的涌动,那些巴洛克的华美,奇异的左手的旋律,无人能及的宝藏般的温柔与灿烂,以及哀而不伤的节制。往事以及爱情,瀑布一样降落。

这样的下午的老巴赫,只是静默地听,甚至能听到大提琴手的呼吸。

这样的下午,几乎停滞了,像一片无法落下的叶子。

那么转折呢?

恍惚中并不知道那最完美的转折已经来到——车已经到了古美路,街边的白馒头的旗帜在飘,真正的高庄馒头,那些从烧柴火的大圆锅里刚刚出炉的馒头,冒着的蒸汽,熨烫着俗世的鼻子和心。只瞬间就苏醒过来,欢喜地扑了过去。

二十个高庄馒头,还有二十个。

你说,还有什么比这样的结尾更完美?

——谢谢C,谢谢这个下午。愿所有的春天都安宁、幸福、丰富无比。

如果再早些,如果有清晨的风吹着,在宽松的轻轨中箭一样飞驰,如果透明的车窗注视这个刚刚苏醒的城市,如果那么多欢喜的阳光穿越那些普通的地名:上海南站,宜山路,金沙江路,曹杨路,镇坪路……

我们是去兔子的家。拖儿带女,欢天喜地。

虽然我们没有坐轻轨出发。可这仍然不妨碍它作为童话的开头和结尾。就如同我喜欢的兔子,她还有她的兔子妈妈本来就是一个无人能及的童话。

和兔子相识于芝麻街。十多年前在那条街上,我曾经惊讶过她的早慧早熟,而为了抑制这种惊讶,我曾经对她说过小屁孩怎么混到我们这堆成年人里一类的废话。而在我心里,兔子是这个城市里的精灵,而且是最出类拔萃的。她迟早会是世界的。

而那个养育她的人,她的兔子妈妈,是多么善良、慈祥,懂得生活的智慧和快乐,懂得坦荡和从容,懂得知足和举重若轻。

她们的热爱和天真,她们的简单和清淡,她们相互扶持着的走和微笑,她们是坚强的强,也是柔韧的韧,是与生俱来的温厚、克己与善解人意。在她们身边的时候,我总是在想,一种属于女性的光辉可以散发得如此纯粹动人,就如同她们一同经过的滇池的水。

我想,我的确爱她们,而且感激。

很多年前,在我刚刚在这个城市里驻留的那些年,兔子母女曾给了我无私的关注,她们的注视不张扬也不遮蔽,带温度的目光真实而质朴,让你觉得亲切原本就是这样一种源源流长,是仿佛家常仿佛家人一样——很长时间我都能想起那幢管弄新村里的老房子,想起那个老式的五屉桌,滴答的钟,想起那张靠窗的圆桌,我亲爱的好朋友兔子,就是在这张桌子上写下我们这些人无法超越的天才般的童话。

一周前就定好了的,去兔子家。小格子老是问去兔子阿姨家做什么呢。我说去吃胡萝卜啊,小笨。

就这么简单,去吃胡萝卜。

需要带我的孩子在夏天的上午穿越上海的街道,从西南到西北,去穿好看一些的衣服,去高架上堵一会儿车,去一个名叫秋月枫舍的地方走亲戚,这是我们该享受的行程和时间。

我们去那里敲门,去让小格子在大太阳底下叫外婆,去那里吃饭说话,去照照相,去真实地感受自己内心渴望的交流,去给孩子一些人和人之间美好的气息……

是啊是啊,去吃他们做出来的大餐,吃冰激凌和西瓜,去享用兔子和妈妈倾尽所有给我们的欢乐,在厨房闻那些菜香和油烟,体会到底多少瓢水才可以煎出锅贴的争执和乐趣,就是这一切组成了最具有想象力的胡萝卜盛宴——一把还带有缨子的胡萝卜们,对于我和我的孩子,它能包含和容纳亲情最好的内容:朴素,真挚,美好,还有营养。

一家人站在轻轨的路口那里,阳光斜照在马赛克的墙上,兔子在马路对面扬着手,小格子大声叫着阿姨的名字,他那四岁半的毫无顾忌的留恋,被这个下午来来往往的汽车和人流慢慢冲淡——

兔子阿姨,再见!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

我要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