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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那些坏

时间:2022-01-19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大看见这样的情景气疯了,一下子就联想到老田家那个偷吃狗。肯定是它吃了小兔儿,咬死了大兔儿。好在那些年狗不值钱,大把人家的狗打死也就打死了。大后来和老田做了儿女亲家,那只狗也活了好几年才老死。从那以后,广娃心里开始记恨娘,也怨恨起那几只老母鸡。这一天广娃闲逛回家了,看见那几只老母鸡,难得地对娘说,宰一只吃肉吧!广娃娘说不能宰,鸡正下蛋呢!广娃冷笑一声,摔门而去。

娘是个极其节俭的人,针头线脑收拾在大(父亲)编的一个小箩筐里,锁进了炕上放着的炕柜里头。娘把钥匙揣进贴身的衣服兜里去队上挣公分。我看着锁子锁起来的炕柜,心里充满了对娘的抱怨:不就一股股烂线嘛,天天锁起来干啥?

我想缝个沙包,缝个布娃娃,我还想给布娃娃缝两身衣服,但是娘把针线和布都锁起来了。娘以前是不锁的,前一段时间我把娘的一块大花布剪了,准备给妹妹缝个花裤裤,结果花裤裤没缝成,却把娘的一整块布剪得乱七八糟,线更是浪费了好多根。

娘回家一看,气得衣服襟襟乱颤,那可是娘留着冬天给妹妹缝花棉袄的布,就这样毁我手里了。娘狠狠地揍了我一顿,打得我的屁股青一道紫一道的。再出门她就把针线收拾到一起锁起来才走。

但是我太想要个沙包和布娃娃了。我抱着妹妹给三奶奶拣了一下午韭菜,三奶奶给了我一块比手帕大一些的花布。可是没有线,我的沙包和布娃娃还是缝不成。我想趁娘不注意偷几根线,或者看娘哪天忘了锁炕柜,可以乘机拿几根线,但是娘的记性始终很好,我揣着花布等了很久也没有让我的鬼心眼得逞。

那天早晨娘上工走了,我在叠被子,突然发现被子上的引线是两股。这个发现让我兴奋不已,我用剪子轻轻剪断一股慢慢抽掉,再剪断另外一行上的一股抽掉。整个被子上我抽出来五根长线,而剩下的那股线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我为自己的聪明激动得不得了,趁娘不在,赶紧缝我的沙包。布太少了,缝的沙包和鸡蛋差不多大,剩下的也不够缝个布娃娃,让我遗憾了很久。

剩一股引线的被子几天就断线了,棉絮全散落了,娘只能重新缝被子,娘一边缝一边骂:这几个土匪,晚上不好好睡觉,看把被子蹬成啥咧!

沙包耍了一段时间,就耍腻了,看见邻居家的孩子在玩鸡毛毽子,爱得不行。但是做鸡毛毽子要麻钱、线和布,还要鸡翎膀和鸡毛,而这些我一样都没有。

阿喜也想要一个毽子,我说咱俩自己缝,她说咱没麻钱啊,我说你有针和线吗?她说有。我说麻钱我想办法,针线你想办法。她说咱们没鸡毛啊,我说先弄来麻钱和针线再说。

姨娘家有一小罐罐麻钱呢,我要两个应该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姨娘家离我家还有七八里地呢,咋办?正想呢,舅舅骑着自行车来我家。娘嚷着让我给舅舅泡茶、做饭,我给舅舅泡好茶,出来偷偷骑上舅舅的自行车一个奔子去了姨娘家。要了两个麻钱慌慌张张就朝回骑,下坡的时候自行车刹车不好,车子像一匹马一样冲了下去,一头栽在路壕里,我被撇出去很远,摔在旁边的洋芋地里,把人家的地砸了一个坑。爬起来一看没受什么伤,赶紧看舅舅的自行车。一看坏了,自行车一面的脚踏子碰歪了,顶在护泥瓦上。唉,坏了,这要让娘看见,我的屁股又得开花,咋办啊?

一回头看见旁边有一块石头,想也没想就拿起来从三脚架伸过去砸脚踏子,你还别说,几下就给砸端正了。我骑上车继续狂奔回家。刚进门就挨娘一顿骂,说不给舅舅做饭上哪里疯去了。要不是舅舅等着吃饭,我又挨一顿打。我停好自行车奔向厨房,赶紧给舅舅做鸡蛋长面。

送走舅舅我急忙去找阿喜,三两下就缝好了毽子的底座,中间把鸡翅膀上的粗翎膀剪上半截空芯的,一端劈成三部分,用线固定在底座上,一边保持完整,等着插细小的羽毛。细小的羽毛又在哪里呢?

正发愁呢,阿喜家的芦花大公鸡“咕咕”地开始唤母鸡。我招呼阿喜,对这只公鸡连追带堵,好不容易抓住它,我们俩仔细对比哪里的鸡毛好看。最后一致觉得鸡脖子上的最好看,好吧,大公鸡,就你脖子上的毛了。

等我们俩把毽子穿起来,这只大公鸡脖子上基本没剩几根毛,大公鸡的惨叫声惊得其他鸡四散逃窜,我们俩装作没听见。把鸡放开时,这只鸡有点不会走路,呆头呆脑地站在院子里不知道干什么了。

阿喜的娘下午回家问阿喜鸡毛怎么不见了。阿喜说,和其他鸡打架打输被对手啄光了。

大那一年春天养了一窝兔儿,白得和雪一样,大爱得不行,想尽办法伺候这些兔儿。

不久兔儿又生了一窝小兔儿,一样的雪白,大高兴坏了,照这样下去,到秋天还不得满院子跑的都是小兔儿。大天天关注着他的兔儿,希望早一点看见兔儿满院。

有一天早晨,大起来还是去看他的兔儿,结果看见兔窝像被土匪抢了一样,大兔儿被咬死了,小兔儿失踪了,到处都是血和散落的皮毛。大看见这样的情景气疯了,一下子就联想到老田家那个偷吃狗。肯定是它吃了小兔儿,咬死了大兔儿。

愤怒的大掮了个镢头去找老田家的狗算账。那只狗睡得稀里糊涂,被大和老田吵架的声音惊醒,狗不知道这两个人大清早为什么这么大声音。

大坚持说田家的狗吃了他的兔儿,老田坚持说狗一晚上都在。两个老邻居互不相让,后来老田气得也不行,就说:你既然非说我家的狗吃了你家的兔儿,你就把狗打死给兔儿抵命去。

老田这是气话,心想:你咋也不能打死狗给兔儿抵命吧?可大实在太爱他的兔儿了,听见老田这样说,抡起撅背就照着狗头砸下去了,而且是连续砸了几下。可怜这只狗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打得昏死过去。老田一看大真的把狗打死了,不由得气笑了,说:没想到你真和狗较劲儿啊!

好在那些年狗不值钱,大把人家的狗打死也就打死了。老田把狗用车子拉到一个壕沟里倒了,叹口气:你说你,净让你的嘴把你害了!

这件事情到这儿本来就结束了,可三天以后,那只狗居然摇摇晃晃爬出了壕沟,又摸回老田家去了,惹得一村子的人大笑,老田看见回来的狗也大笑:你个狗东西,命真牢!

狗活过来后,大再没有找上门去,大的兔儿到底是不是这只狗吃的谁也说不上来。大后来和老田做了儿女亲家,那只狗也活了好几年才老死。

广娃娘的眼睛经常水嚓嚓的,总好像有淌不尽的眼泪装在眼眶里。也难怪,广娃娘怀着广娃时广娃大就去世了,留下这孤儿寡母在世上挣扎着活着

广娃娘过日子唯一的指望就是几只下蛋的老母鸡,所以她把老母鸡看得比广娃还重要。广娃老看着一个个鸡蛋流口水,但是鸡蛋总也吃不到他嘴里;广娃有时候趁娘不注意偷一个出去在野地里烤着吃,那味道只有一个字:美!

但是有一天偷鸡蛋的广娃被娘抓住了,一顿棍打得广娃三天没爬下炕。从那以后,广娃心里开始记恨娘,也怨恨起那几只老母鸡。广娃和娘不咋说话,一闲就跑到外面村子偷鸡摸狗,日子过得比在家舒坦。广娃不怎么回家了,只看见广娃娘一遍又一遍地擦眼睛。

这一天广娃闲逛回家了,看见那几只老母鸡,难得地对娘说,宰一只吃肉吧!广娃娘说不能宰,鸡正下蛋呢!广娃冷笑一声,摔门而去。

广娃娘下午回家,一眼就看见一只老母鸡在墙根不动弹,跑跟前一看,已经死得硬邦邦的。广娃娘大哭,这时广娃也回家了,看见娘哭,不但不劝阻,还说,哭什么哭,你不是说让鸡下蛋吗?硬是让下蛋给累死了。广娃娘哭得更厉害了。

多年以后,广娃已经不是那个游手好闲的广娃,他学了装修的手艺,混成了小老板,也知道孝敬娘了,他给娘买了一群小鸡娃拉回来,拉着娘的手说,娘啊,当年儿子糊涂,你不给我宰鸡吃,我就摔死那只老母鸡气你,现在我买了一群赔给你,希望你原谅儿子。

广娃娘又一次想哭,但看着满院子欢快的小鸡娃,她又欢喜地笑了。

几个娃娃凌晨四点半就起身了,说是要去上学。上学的路很远,要翻一座山,还要蹚条河。九月的天气已经冷了,他们一人抱一捆胡麻柴,边走边点火照亮。

就算路很远,也不需要四点半就起身——但是他们揣着昨天就计划好的目标顶着黑暗出发了。一路行走,不是点了人家堆放好的洋芋蔓蔓,就是把人家码放好的秋田捆捆搡倒,还猜测明天主人家看见时的惊讶,肯定想不到这是他们半夜里干的,一定有鬼!想到这儿,他们忍不住得意地笑了。

快接近那户人家时,他们几个默契地保持了绝对的沉默。按照昨天商量好的留两个人望风,其他人搬开人家栽着保护菜园的黑刺,爬进去。

爬进去干吗啊?这户人家种了一园子红萝卜和白萝卜,长得绿油油的。他们早晚路过看见都馋得流口水,可那个黑脸老汉天天下午坐在路边看着,也没有要给一个的意思,还不让他们看,还大声地呵斥他们赶快走开,好像看一眼就把他家那一片萝卜看没了。大家气坏了,三要不如一偷,约定第二天起个早,一人拔他两个下馍馍吃。

爬进去的娃娃被黑刺扎了也不敢吭声,急急得摸黑拔萝卜,胖的是白萝卜,细的是红萝卜,一样一人两个,数着数拔,咱说话要算数。

拔好萝卜扔给外面望风的,他们又爬了出来,把黑刺给人家复原好,心才放到肚子里。一人拿着四个萝卜去河里洗泥,害怕主人家天亮发现,拧下来的萝卜秧子直接扔河里,让顺水飘走。河水真凉,洗干净萝卜撩起衣襟擦干水装进书包,大家都觉得自己干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到学校还早呢,校门都没开,掏出一个萝卜一个馍馍坐在校门口吃了起来。萝卜太大了,馍馍吃完萝卜还有大半个,吃得人肚子里辣乎乎的感觉。唉,想象中的萝卜味好像不是这样的。再一看年纪小的那个娃,怀里抱着半截萝卜靠在学校院墙上睡得啥都不知道。

下午回家时更愁,萝卜装挎包里真重,而且背回家给家里人咋说啊?说自己半夜四点半起身就为偷人家两个萝卜啊!唉,看娘不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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