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泸溪·箱子岩·浦市

时间:2022-01-19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湖南这段“三茶线”,泸溪的三角坪,至花垣茶洞镇,正是难胞逃亡的生命线。出乎意外,泸溪人民和地方武装得力地保护了天险,进军很顺利。难怪有人说,泸溪新县城白沙镇,是一座“大氧吧”,一座省级卫生文明小城。它比泸溪老县城更富朝气,更美丽宜人。在泸溪县城白沙镇中,人们对这位“祖母的祖母”格外崇敬,酒店名“辛女大酒店”,酒店门前立大型辛女塑像。这个特别著名的悬崖,是在泸溪浦市之间,名叫箱子岩。

吉首下火车,立即坐上泸溪县派来接我们的小车,马不停蹄向泸溪县城奔去。

公路伴洞河蜿蜒,青山绿水之间,风光旖旎,柳暗花明。车少,行人也少。百里画廊,明媚而宁静,路边人家的一声鸡叫,山峦间似乎有隐隐回声。

我忽然想起,当初这条公路上是人喊马嘶,拥挤骚乱的。烽火连天的日子里,军民总动员,没日没夜抢修了这条湘川公路。华北、江南沦陷区的难胞,都是拥挤在这条路上,逃向西南大后方。湖南这段“三茶线”,泸溪的三角坪,至花垣茶洞镇,正是难胞逃亡生命线

这条国道犹如一个舞台,既上演了悲剧,也上演了壮剧。1949年10月,二野刘邓大军进军大西南,沿这条“三茶线”向四川重庆挺进。戴眼镜的刘伯承,矮个的邓小平,在一大帮参谋人员簇拥下,亲临泸溪河边,反复筹划推敲。他们考虑到,这条路上的白沙河渡口、能滩吊桥、矮寨三大“天堑”,可能遇到麻烦,拖延进军时间。出乎意外,泸溪人民和地方武装得力地保护了天险,进军很顺利。

汽车驶上新修的公路大桥,司机小杨将车停在桥边,热情地说:“到能滩吊桥了,你们下车拍照吧。”

百丈河谷之上,赫然悬挂一座铁索吊桥。两岸悬崖上,各竖立固定的巨大铁柱,四根平行铁索,分上下两层跨河拉过,成为吊桥的支架。下层铁索上当年铺有桥板,汽车和行人从桥面小心翼翼而过。那情形肯定与荡秋千差不多。

我们已不可能走上吊桥,体验荡秋千的胆颤心惊了。吊桥只剩下钢铁骨架,桥面没有了桥板。它只是一个民族在灾难中的仓皇记忆,作为历史的陈列品而存在。

车过能滩吊桥后,我问司机:“泸溪县城武溪镇快到了吧?”司机说:“是快到了,是新县城白沙镇,而不是武溪镇。武溪镇已沉入水底,不复存在了。”

第一次到泸溪,既陌生,又熟悉。我是从沈从文的散文中熟悉泸溪老县城武溪镇的:

泸溪县城四面是山,河水在山峡中流去。县城位置在洞河与沅水合流处,小河泊船贴近城边,大河泊船去城约三分之一里(洞河通称小河,沅水通称大河),洞河来源远在苗乡,河口长年停泊五十只左右小小黑色洞河船。弄船者有短小精悍的花帕苗,头包花帕腰围裙子。有白面秀气的所里人,说话时温文尔雅,一张口又善于唱歌。洞河水急山高,河身转折极多,上行船到此,已不适宜于借风使帆……

到落雨天,冒着小雨,从烂泥里走进县城街上去。大街头江西人经营的布铺,铺柜中坐了白发皤然的老妇人,庄严沉默如一尊石佛。大老板无事可作,只腆着肚皮,叉着两手,把脚拉开成为八字,站在门限边对街上檐溜出神。窄巷里石板砌成的行人道上,小孩子扛了大而朴质的雨伞,响着很寂寞的钉鞋声。若天气晴明,石头城恰当日落一方,雉堞城楼都为夕阳落处的黄天,衬出明明朗朗的轮廓。每个山头都镀上了一片金,满河是橹歌浮动。

这样一座美丽的小城,已沉入了水底?

直到进入白沙镇,入住现代化辛女大酒店之后,打开地图,我才吃惊地看到,沅水如练,温柔地绕成一个大圆,团团托出一盘鲜花般的新城。

新城街道宽阔,绿树成行,花坛上鲜花盛开,到处披翠积红,打扫得千干净净。十里河街更是花红柳绿,街边的土家阁楼黑瓦参差,粉墙明丽,屋角俨然,仿佛移来了一座座土家山寨。远处青山映衬,身边白水潺流,天人融和如此恰到好处。汽车少,尘土就少,没有小县城多如过江之鲫的“麻木坨”,有小巧漂亮的的士方便行人。难怪有人说,泸溪新县城白沙镇,是一座“大氧吧”,一座省级卫生文明小城。它比泸溪老县城更富朝气,更美丽宜人。

河街之前,沅水无波,静铺如同镜面。江宽大约百米,江那边有丹崖耸立,隐约能望到丹崖之上,有一个一个洞穴,据说那就是悬棺,让人展开对远古先民生活的遐想。丹崖之上,绿树丛中有红墙黄瓦隐现,那是新建的大寺庙群。

久立河边,便看到这里是鸟类的天堂。水不扬波的河面,一群群白鹭、水鸭、禾鸡,还有一些不知名的翠羽小鸟,于水面草丛时起时落,自由飞翔。不远处突然响起阳雀的鸣叫,“桂桂阳——”一声接一声,紧迫而悠闲,嘹亮而绵亢,让远行人心动。

“一个县城,没有尘嚣,只有鸟鸣,让人心旷神怡,真是少见!”

“由小渔村变为一座新县城,用一张白纸画出新画图,着眼点就是生态,就是最宜人居的旅游城市。有人统计了,小城中有40多种鸟类,半晚还可听到鸟叫……”县委宣传部唐祖吉副部长,对新县城颇为自得。

我们站在白沙河大桥上,依栏远眺。两公里外洞水与沅水交汇处,正是泸溪老县城遗址,河水苍茫之间,杨柳绿荫的堤岸,葱茏着伸向远方。除河岸高处有几丛房屋,一片白水茫茫。没有街道,没有市声了。那个古老的小镇,那个沈从文笔下的凄美县城,已如逝去的残梦,永无踪影。

唐部长是个谦虚内敛且慎于言辞的人,遥望老县城遗址,似有诸多感慨:“真可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因为下游水电站的建成,武溪镇属水淹的范围。县委才决定放弃老镇,在十里外沅水滨选址建新镇。整体规划,边建镇边搬迁,美丽的新镇拔地而起……”

唐部长说得轻松,言语间充满自豪。我当然想象得到,一个县城,大小一百多个单位,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坛坛罐罐杂七杂八,要整体搬到新址,是多么不容易的事。生产建设,生活安排,水电煤气,琐碎麻烦,且一点也不能马虎。要计划周全,要指挥得当,要胆略魄力,更要实干精神……

唐部长陪我们去看古镇浦市。出城十里,司机将车停在辛女岩下。

峰峦连绵,林木葱茏之中,一石面江耸立,石体婀娜,形如美女,这就是“辛女岩”。辛女的故事出自古籍《搜神记》。据说辛女是苗、瑶、侗、土、畲、黎六族的祖先。在泸溪县城白沙镇中,人们对这位“祖母的祖母”格外崇敬,酒店名“辛女大酒店”,酒店门前立大型辛女塑像。

汽车没跑几里路,又在马路边停下来。唐部长说,到铁柱潭了,那崖壁上有悬棺。

拾头望去,只见汤汤河水的那边,险峭崖壁上,离水面约百米高处,镶嵌一串崖穴,几个圆形黑洞。崖缝间横着几根黑木条,这就是放棺椁的木枕,这是悬棺。壁陡的崖缝边,有人工堆砌的石头痕迹,缝内葬了人体,外面用石头封上,这是崖棺。还有石洞中有船形木制物,这是船棺。这是古代巴人的三种墓葬形式,带有浓郁的神秘色彩。

我好奇地问:“那崖洞中,到底有没有尸骨?那样高陡的崖壁,古人是怎样在上面凿洞将棺木移上去的呢?”

唐部长说:“年长日久洞中棺木无存,风化了的尸骨是有的。至于怎样上到那陡峭高处,有两种说法。一是利用涨水。古时沅江的水位一定比现在高。利用涨起的高水位,在壁上凿洞、放棺,不是难事。另一个办法,是从崖顶上用绳垂吊下去。这种办法,后人倒是继承了。近年一些不法分子想发横财,猜想那洞穴中有古人存放的金银宝物,从崖顶上吊下,摸入洞中。悬棺崖遭到破坏,弄得那上面空无一物了。”

沈从文曾经写道:

这个特别著名的悬崖,是在泸溪浦市之间,名叫箱子岩。那种赭色木柜一般方形木器,现今还有三五具好好搁在崭削岩石半空石缝石罅间。这是真的原始人居住痕迹,还是古代蛮人寄存骨殖的木柜,不得而知。

沈先生有福,还能看到三五具好好的“赭色木柜”。几十年之后,我们只能看到空荡荡的洞穴了。

大概离浦市还有两里之遥,我们便下了车,徒步向这座古镇走去,好从远处看看这个大名鼎鼎的“小南京”。

沅水行到此处,河身缓缓一弓,形成一个宽阔的大港湾。河的西岸,正是这张弓的顶端,屋宇接瓦连椽,犹如海市蜃楼。这宽阔的河面上,昔日曾船桅如林,排筏浮江。眼下却是空空荡荡,不见一只船筏。这是一个经历昔日的繁荣而衰败了的码头。

但当我身临其境,仔细察看沧桑表面下的历史因由,研究这座兴于沅水,衰于沅水的古镇真貌的时候,仍为它的“人众车舆,万物殷富”的繁华和霸气所震撼。

我们沿河岸走到一座大码头前,沅水中游这个最大的贸易商埠,几乎走上百步便拥有这样的码头,共有23座。我们眼前的这座,是修筑得最好、规模最大的一座。关于它的修建,简直是个传奇故事,至今在浦市人中口口相传。

这座码头,是浦市婆媳两个寡妇出资并主持修建的。

明代天启七年(1627年),浦市镇廉姚氏,廉陈氏两婆媳寡居在家,见正街通往沅水的码头狭窄,且已坍塌,决定修建新码头,两人掏出一辈子的积蓄千两白银,雇请手艺高强的石匠,两婆媳经过几个月的操劳,这座石级宽展、规模宏大的大码头,在最繁华的犁头嘴河边落成。

码头有三层,每隔10级修有一块长方形平台,为行人和搬运苦力歇憩之地;码头两边修有长方形岩坪,便于上下货物临时堆放。

开始施工时,从远处运来1000块巨石,砌码头用了999 块,码头竣工,还剩1块。乡人李官感其德行义举,用剩下的这块石头刻下了碑记。

泸溪有浦市,水陆要津也。舟楫蚁拥,商贩鳞集,上街下河,往来络绎不绝。当春洪泛涨,波涛荡折,土崩路圯,行者苦之。

兹有廉门姚氏,媳陈氏,婆媳孀居,相与语曰:“俗言‘不竟其禄,子孙之福’。余家有余资,两世孤孀,意者善行未修,天故未之罚乎?幸有藐孤,盖日行利济事,周贫恤困,通无惠有;皆裕如也。”目睹码头圯,概捐千金,告之市人,衮资以助,购石鸠工,缺者补之,卑者增高之,倾者筑之瓦之。百级宽厚,层次井井,不数月告竣,往来称便,固垂之百世不朽,可以历阶而升,不致倾跌者也。

嗟呼!广田宅,聚赀财,习于鄙吝,且多行不义,不转眼而为空烟迷波,消归乌有知凡几?求好行其德,以邀福根,虽高明积学之士鲜能也。巾帼如廉门好善乐施,不少概见也!于是记之。

传曰:“人之好善,唯不好我”。后之览者,且亦感斯记乎?

天启七年丁卯仲夏立

两位寡妇婆媳修建的这座大码头,经三百年潮起潮落,承载沉繁的历史重荷,仍然屹立于沅水之滨,永不停息的涛声,为后人弹奏了一首首动人的道义长歌……

唐部长带我们走进建在河边的万寿宫。

万寿宫是江西人的会馆。凡是水陆要津,商业繁华之地,必有万寿宫的存在。凤凰有万寿宫,里耶有万寿宫,都是江西人建的。明清时期,江西人如徽州人,山西人一样,大展经商才华,到处有江西商人的身影,他们到哪里都可以打出一片天地,故有“无江西不成码头”之说。会馆建多了,又怕当地官府不予批准,精明的江西人玩出个新花招:会馆一律命名为“万寿宫”。是为皇上修的,是祝福皇上万寿无疆的,有何话说?

浦市万寿宫里办了一所小学,大殿正在修复。只要看看高齐天宇的青砖封火墙,就能感受到当年的磅礴气势。正殿墙边,竖有巨碑大如门板,是《复修万寿宫碑记》:

天地有旋转,日月有盈昃,古今有变迁。人生如蜉蝣,寄迹天地日月之间,求其所以参天地,贯日月,亘古今而不朽者,唯忠唯孝足以赅之。我同乡旋居浦阳,自先辈创建万寿宫,奉福生许仙真君,无非以大孝大忠,表先贤之典型,冀后人之绍述。岂徒春秋二祀,济济一堂,酒肉醉饱,歌舞宴乐巳哉!后之人旅斯土,登斯堂,当思先辈措建之艰难,所以立忠孝之表率者,非徒供后人宴会之场也……

因为正在施工,墙边脚手架遮拦,且碑字有的漫漶,看不清这是哪一年,第几次重修。可以看出碑文作者立意是高远的,“表先贤之典型,冀后人之绍述”,大孝大忠,永远发扬。

从万寿宫出来,其侧是一条古街,走几步一个明代院子,过条巷一张清代门头,古文化气息十分浓郁。我们的摄影师跑前跑后,忙得不亦乐乎。

吉家头保存完好的有三座大院。青石精雕钩门楼,红石岩精雕的门匾,无不显出一派富贵豪华。跨进大院,穿过幽静的天井,满眼是雕梁画栋,时光黯淡了当年的辉煌金碧,却沉淀下艺术的光辉。那些阴雕阳刻,那些透雕、双面雕,一幅画,一组画,一个古老故事,一出传统的剧目,无不给人艺术的陶醉。那些窗雕,构思奇巧,工艺精湛,让人有置身艺术宫殿的感受。

位于浦市中心的姚家大院,具有北方建筑风格。明初建成的姚家大花园,是名噪一时的著名花园。高雅的姚家绣楼,即坐落在其中。

绣楼座北朝南,三层阁楼,底层青砖砌墙,方正大厅中,由八根大杉木柱支撑上层木楼,横放八根杉木大柱,承受厚实的楼板。绣楼一字排三间,中间为客室,小姐和女眷娱乐聚会之地;左为女工室,设有绣架书柜,是小姐们习女红、读书写字之处;右间是卧室。

三层是晒楼,晾晒衣物的地方。站在盖有小青瓦的回廊上,可远眺古镇风光。

当年,姚家创办的“姚恒森商号”,是“上起洪江,下至常德”名号响亮的大商号。清末到民国时期,姚家拥有巨资,却乐善好施,对鳏寡孤独多有周济;灾年荒岁,开仓施粥。浦市百姓称颂姚家:为商不奸,居绅者正,不愧君子;为富者仁,扶困济贫,可称丈夫。

大街转角处,我们看见一只斗鸡静静站在人家阶基上。骨架高大,黑羽稀疏,露出粉红皮肉,威风凛凛的样子。任凭我们围观议论,斗鸡只眨眨眼,不理不睬,一副高傲的英雄神态。

唐部长告诉我,这是浦市木鸡,又名斗鸡,因凶狠好斗而名声远扬。可惜你们这次来,没有碰上斗鸡比赛,那是可以大饱眼福的。原来浦市木鸡体形高大,骨骼粗壮,生长发育快,毛以黑白两色为主。成年公鸡体重3公斤左右,成年母鸡可达2.5公斤,年产蛋110~130个。因公鸡好斗,当地人有斗公鸡的嗜好。

每逢节假日或集市,公园、广场或街头常有数十只斗鸡参加比赛。斗鸡主人从中寻找乐趣,围观者也觉得十分开心。斗鸡搏斗时非常勇猛,宁死不屈,因此两只斗鸡相遇,会打得难解难分,如主人不在收场时采取措施,必有一死或两败俱伤。

由于斗鸡盛行,便产生了湘西民间传统武术象形拳种之一鸡形拳。土家素来尚武,性格强悍。到清代,土家武术发展到极盛时期,乾隆至光绪年间,武举录取者达23人。有余道人善拳勇,能敌数十人。其徒各据一方,在湘西土家山寨四处传授拳术。

土家拳术,俗称土拳,多短打近攻,动作迅疾,拳势猛烈,并借声助势。鸡形拳流行土家山寨,有100多年历史。

鸡形拳创始人之一张海全,是民国时期的著名武术家。他从小喜爱斗鸡,家中养有数十只斗鸡,天天放鸡相斗。天长日久,斗鸡的站立、闪躲、蹦跳、嘴啄,灵活善战的姿态,给了他很大启发,形象地摹仿斗鸡搏斗姿势,创造出一套鸡形拳动作,并传授徒弟多人。

徒弟彭继禅根据师傅鸡形拳动作,结合现代武术套路,择其鸡出笼、啼叫、寻食、拍翅、展翅、追逐等形象化动作再创造,发展了鸡形拳。其动作准确快速连贯,身法大开大合,自然大方,气势磅礴,很受群众欢迎。

从街巷中走出来,走上了田塍。看得出这片土地上地基犹存,昔日是连椽接瓦的街巷。田畴都是水田,在一层泥水中,新荷已露尖尖角。再过一些日子,这大片荷田荷香诱人,那又是一番生机勃勃的景象。

站在荷塘边,能看到吉家祠堂的参差屋宇。那是抗战时期的“军政监狱”,那里囚禁过东北义勇军猛将小白龙。他的枪法百步穿杨,能飞身跃上奔驰的战马,是使日寇闻风丧胆的人物。可是在民族存亡的危急之秋,他却被囚禁在这古旧巍峨的封火墙内。“军政监狱”最多时囚禁了700人,其中不乏民主人士,热血英雄。所以那宗祠内墙上,留有慷慨悲歌的诗句。

转过吉家祠堂,民居前的一个老人引起我们的兴趣。只见老人穿双长统套靴,弓身在一张长条桌上清洗着什么。那是一张黄牛皮。老人用木刮子刮,刮一会又用石灰水冲。老人脸色腊黄,手被石灰水泡成灰白,显然很吃力。

唐部长说,老人是在洗牛皮,手工做牛皮箱。

我这才得知,清代至民国,浦市地方手工业,除了冶铁、鞭炮之外,就要数皮革业了。当时有三家大型皮革作坊:毛家皮坊、戴得升皮坊、熊吉顺皮坊。他们都以手工加工牛皮,制作的皮箱、钉鞋、木屐,大受市场欢迎,成为浦市名牌。

时至今日,钉鞋、木屐早已无人消受了。可手工制作的黄牛皮箱,仍受一些人的欢迎。其实高度工业流程生产的皮箱,又漂亮又轻巧,可谓价廉物美。谁还要手工做的又笨重又老式的皮箱?

老人停手歇口气:“就是有人要,还有外国人要,我做不赢。”老人又说,“生牛皮又涨价了,卖到60元一张,清洗、晒干、切割、缝制成型,做出一口箱子须十多个工,卖出去最多收百多元。你看,我能赚几个辛苦钱?没人学徒了,崽女都不做了。想到几代人的手艺不能失传,只要我有口气,还得支撑着做下去。”

说完,老人怕耽误工夫,低头“沙沙沙”清洗起来……

据说,老人手工制作的牛皮箱,除经久耐用,装上衣物书籍不生虫不受潮上霉。唐部长和我都想买一只,可老人说没有成货。

老人姓熊,已经60岁。

离开好远,我还回望这个手脚不停清洗牛皮的老人,回望浦市传统文明的孤独守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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