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用的智慧

第一章　原型: 实用的智慧

关于美国,夏尔·戴高乐曾经下过这样一句著名的断语:“美国是欧洲的女儿,忽视这一点,无疑是对现实的否认,是对文明说教的亵渎。”戴高乐要求人们认可的事实就是:美利坚民族的发育和生长是通过移植和复制欧洲根深蒂固的传统价值观念,尤其是接受文艺复兴和启蒙运动以来的欧洲价值观念才得以实现的,因此,只有回溯和把握欧洲中心文明的渊源流变,才能找寻到美利坚民族的思想、行为与智慧的原型或母题。

许多年来所一以贯之的这条欧洲中心论的探究思路,往往使人们过多地执著于美国与欧洲的纽带联结关系,或者是依据这一连续性的纽带关系来说明美利坚民族的独特品格,从而相对地妨碍了对下述问题的直接面对和深入挖掘:美国本乡本土的实用的思想方式与行为方式,为什么没有能够在欧洲传统的价值观念所规约和把持的土壤上生根长成?

价值观念和思想意识是促成和维系各民族的重要力量,这些力量绝不是凝固静止的体系或形态。英国学者R·道金斯在《自私的基因》一书中借助生物学的“基因”思想成果首创“觅母”(Mimeme)概念,用以说明文化的传播过程是以模仿的方式对“觅母”加以复制的过程,调子、概念、妙句、时装、生活方式等等都是这种可以复制的“觅母”。道金斯实即强调了文化传播的遗传特性,从而相对地忽视了传播过程中的变异特性。与此相反,美国文化人类学家露丝·本尼迪克特借用美洲印第安人的“生活之杯”概念来喻指维系各民族价值观念与生活方式的总体“文化模式”,并且从外在形态上把这种“生活之杯”首先看作是各民族生息繁衍于其中的自然地理环境。这种意义上的“生活之杯”无疑是更加强调了文化传播过程中所可能出现的变异特性。

对于承绪着欧洲传统的价值观念移居到美洲的最早一批清教徒来说,大洋彼岸自然环境险恶的严峻现实要求他们在思想上和行为上作出迅速的反应,于是,欧洲传统的价值观念作为一种“觅母”,便被装进了一只全新的生活陶杯之中,从而熔铸出最具美利坚民族特色的注重实用的思想方式与行为方式,在此意义上,作为原型或母题的实用智慧既不是欧洲清教徒移民也不是美洲土著印第安人的专利,而是欧洲价值观念的“觅母”同印第安人的“生活之杯”共同熔铸出的全新的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