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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瑟无端顾已迟

时间:2022-01-1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而我和辛笛的一段文学因缘,也由此开展。圣诞节那夜,国彬安排诗风社同寅假天乐里某酒楼为辛笛伉俪接风。1981年的圣诞夜,和辛笛初会的那个万众欢腾的日子,想不到香港竟发生小小的骚乱,相信深情的辛笛定会留下更深刻难忘的印记。抵沪时夜色已浓,辛笛亲自到火车站把我俩接往饭店去。柳易冰相陪往访,辛笛除鬓胡泛白外,思维记忆不下当年。只是徐文绮患有骨质疏松症,久坐已是不大不小的负担。

锦瑟无端顾已迟——怀辛笛

王伟明

与辛笛的交往,可算是一句“戏言”的下半集。

犹记得1980年夏末,《诗风》同寅开始为翌年六月的百期纪念筹算。以香港而言,一本诗刊能不脱期,按时出版到一百期,真算得上是异数,放诸中国新诗发展史里,也不多见。为了纪念这个潮起潮落的日子,同寅纷纷提出种种建议,扰攘之际,福基突然冒出一句戏言:“何不邀约世界各国的诗翁投寄作品,结集成纪念专号来出版?”这个建议听来只是一句戏言,根本难以实现——小小一块殖民地的香港中一份名不见经传的小诗刊,怎能入得诗人法眼?何况拟定邀约名单已是个不大不小的工程。福基提了建议便兜着走,结果只苦害了我这个被委任的主编。

当年大陆的门禁刚开,传言不绝,简直难辨真伪;何况经历“文革”劫难后,诗人当中究竟有多少成了幸存的一粟,我们远处南隅,着实没法知晓。既然摸着石头过河,只得把邀约信寄至北京诗刊社代转。不久便接得《诗刊》主编邹荻帆的复信与诗作近照,我这个主编的心才踏实下来,至少大陆方面不会完全空白呢!其后,陈敬容、李瑛诗作相继而至,而“蓝马店”的主人辛笛的来稿,更教我们兴奋莫名;可惜诗人没有附来近照,我们无从臆测他的模样。就这样,厚达五百多页,原文与中译对照的《世界现代诗粹》,终于化戏言为神话地出版了。书中收录了三十四个国家,九十六位诗人与三位评论家的作品,其中三位更是诺贝尔文学奖的得主,在中文出版界来说,可算是空前绝后的创举。而我和辛笛的一段文学因缘,也由此开展。

1981年12月,辛笛应香港中文大学之邀随团来港出席“现代文学研讨会”,并在会上宣读了他的论文《试谈四十年代上海新诗风貌》。辛笛那本脍炙人口的《手掌集》在香港不知翻印了多少遍,当年喜好新诗的读者,几近人手一册,对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的文社发展影响至深且广,连不少台湾诗友也偷偷地抄录和传阅他的诗作。可以说,辛笛对两岸三地诗歌,起着承先启后的作用。圣诞节那夜,国彬安排诗风社同寅假天乐里某酒楼为辛笛伉俪接风。席间,辛笛畅谈他的近况,但稍一触及“文革”,他却轻描淡写地略过。眉宇间刹那的戚动,尽管一掠而过,依然隐隐透出一份不能承受的重压。不过,转过头来谈及留学爱丁堡期间的所见所闻,却又绘形绘声地让我们仿佛感受到艾略特、史本德就在我们咫尺间徘徊。当然辛笛更欣羡的是奥登渊博的才情,以及他作品蕴藏的机智与讽喻。1981年的圣诞夜,和辛笛初会的那个万众欢腾的日子,想不到香港竟发生小小的骚乱,相信深情的辛笛定会留下更深刻难忘的印记。

1982年10月,内子与我初访京华,走遍长城、北海、故宫、天坛,连颐和园与琉璃厂都匆匆浏览过。往昔的疏离顿成了踏实,感觉反有点异样。难得的是,陈敬容竟能在仓促间安排我与邹荻帆、郑敏、曹辛之、袁可嘉与杜运燮一聚,知道我继后的华东之旅,更托我向寓居上海的辛笛问好。这次初晤,加深了我对“五叶”(1)的认识。嗣后到京,总要到校尉胡同串曹辛之门子,也必到清华郑敏家作客。往后诗刊一直刊发“八叶”(2)的诗,结果还给人冠上“八叶代理人”的尊号,实非始料所及。

南京、无锡、苏州、杭州唤回记忆的铁轨,深深地烙印着。在杭州饭店给辛笛挂个电话,好预订酒店。不意辛笛竟说上海的住房很紧张,要是多留一天,何妨搬到他家里住?抵沪时夜色已浓,辛笛亲自到火车站把我俩接往饭店去。一别经年,辛笛没有在港时的疲态,反而精神矍铄,还细问北京“诸叶”近况,翌晨他还特地陪我俩到国泰航空公司取票,却要到中国民航办事处才能交款,真有点“租界”的味儿。而女职员推说没有零钱找给,故意刁难,终令辛笛按捺不住,当面训斥。眼看这个穿蓝色中山装的老头并不好惹,女职员急忙盖个章退还余款,敷衍了事。我们一肚子乌气只得到外滩吐,只见矗立一隅犹具气派的建筑鳞次栉比,大大印证了“五十年不变”的大道理来。南京西路位处尘嚣,拐进巷里却别有洞天,既无车马喧扰,何妨一面喝咖啡,一面聊天!话匣子打开就管不住。辛笛夫人徐文绮围桌而坐,笑眯眯地听着,偶而插一两句话来,风趣之余却不乏睿智,令人家心暖暖的。谈到朦胧诗时,辛笛的兴头特别高,获知我在京与北岛、顾城接上头,他是蛮高兴的,但嘱咐我要读读舒婷的,言下满是嘉许。暮色四阖之际,辛笛执意要请我俩到市政协餐厅用餐。岂料抵达后始知宴会场已全包下来。我们只得一家接一家的找食肆,一晃就是两个钟头,最后还得退回我们下塌的饭店用餐,教他哭笑不得。

从没想到一别竟是十八年,其间除鱼雁往还外,辛笛已先后应我邀约出任《诗双月刊》与《诗网络》顾问一职。千禧年五月重临上海,即与王圣思道明来意,旋获安排翌晨一聚,且知会不超过一小时。柳易冰相陪往访,辛笛除鬓胡泛白外,思维记忆不下当年。只是徐文绮患有骨质疏松症,久坐已是不大不小的负担。她竟风趣地指着王圣思说:“我家是一个病号带两个病号。”说来看似轻描淡写,却道出了王圣思多年来的辛酸。由于王宁宇伉俪因事晚来,我们的话题没完没了,三个多钟头就晃过去。其间辛笛还着王圣思到他书房拿他的新著题赠。题辞款落,丝毫没有分差,他那惊人记忆,着实令我们啧啧称奇。

自《诗人诗事》收录他的访谈《将生命脱卸与茫茫的烟水》后,我一直希望他为续集《诗人密语》作序。邀约传去,不消多久便接得序言,意简言重,只是该书一波三折,至今两年仍未能付梓,而诗人已去,空余遗憾。

“蓝马店”主人既自负更自信,除创作新诗外,他晚年更醉心旧体诗。《听水吟集》可算是总其成,恰巧印证了“智慧是用水写成的”这句话呢!

2004年11月     

香港《诗网络》第18期 2004年12月

【注释】

(1)编者注:指“九叶”诗人在北京的五位:陈敬容、郑敏、曹辛之、袁可嘉、杜运燮。

(2)编者注:指“九叶”诗人中除已逝世的穆旦外的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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