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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姜鸣新书《天公不语对枯棋》

时间:2022-01-16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前几年读到茅海建的《天朝的崩溃》,尽管有人持强烈批评的态度,我却以为庶几近之,所以虽然没有写过正式的书评,却在多种场合表明了我的态度。但对公众而言,《天朝的崩溃》这样的书未免太专门,近日读到姜鸣的《天公不语对枯棋》,觉得更适合推荐给广大读者。无论是哪个题目,姜鸣都会尽量找到合适的史料,以充分的事实来说话。姜鸣的文章写得很精细,细节也不放过。

读姜鸣新书《天公不语对枯棋》

刚进入历史研究领域时,我一直有一种误解,认为研究近现代史要比研究古代史容易。原因之一,是因为上世纪50年代起陆续出版了多种近代史资料汇编,如《鸦片战争》、《太平天国》、《洋务运动》、《戊戌变法》等,都有一二十本,相关资料基本齐备,不像研究古代史那样,一般都得自己一条条找,一字一句地辨。而且这段历史离今天不远,有的还有遗迹、遗址、遗物可考,有的亲历者,或者了解他们的后人还在,既便于了解,又不至于有什么弄不明白的地方。但以后我的看法逐渐改变,特别是在自己涉及一些史实后,才发现问题没有那么简单。如果说,古代史研究苦于资料太少,近代史研究却既有资料不足之苦,更多资料泛滥之灾。从文字角度看固然不大有不明白的地方,但看得懂的文字背后却是玄机重重,甚至真伪莫辨。

更麻烦的是,近代史连着现代史、当代史,一些事件、人物、制度不可避免地延续或影响到当今,在某些人的眼中更是等于当今。由此产生的种种禁忌形成了近代史研究的种种禁区,一不小心就成为“政治”“立场”问题。十一届三中全会推倒了“两个凡是”,但近代史研究中几乎每个领域都有“凡是”,稍一触动就有人用以往的说法来阻挡,却不管这些说法是否是事实,是否符合马克思主义的历史唯物史观。一旦历史与商品结合,经济效益、地方利益、旅游资源、后人的体面就会成为某些人的“研究”的目的,由此产生的“成果”会是什么就不言自明。

而且,讨论古代史往往会局限于学术界或知识界,除非是在“文化大革命”或以往的政治运动中,因为其他人或者不感兴趣,或者没有能力。但讨论近代史时,却谁都会有兴趣,谁都以为自己有资格,尽管一些人根本不懂得什么是历史,也不知道如何研究历史,却可以凭自己从陈年教科书上得来的印象,或者不知如何形成的概念信口雌黄,批这个,评那个。

正因为如此,近年来我不仅已经改变了原来的误解,而且对优秀的近代史著作十分佩服。我以为,写出一部实事求是、符合历史唯物主义观点、又能为学术界所接受的近代史著作,实在太难了。前几年读到茅海建的《天朝的崩溃》,尽管有人持强烈批评的态度,我却以为庶几近之,所以虽然没有写过正式的书评,却在多种场合表明了我的态度。但对公众而言,《天朝的崩溃》这样的书未免太专门,近日读到姜鸣的《天公不语对枯棋》,觉得更适合推荐给广大读者

《枯棋》收辑了作者19篇文章,其中一部分曾在报刊发表,并收入作者于1996年出版的《被调整的目光》(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10年后作者对其中大部分作了修订或补充,又加入几篇新作,汇为本书。这些文章都是写给大众看的,所以没有写成学术论文,并且都非常可读,耐读。即使对历史兴趣不大的人,也可以当知识、散文、故事来读。要写出这样的文章并不容易,需要作者有多方面的条件,而姜鸣恰恰都符合。

姜鸣毕业于复旦大学历史系,受过严格的专业训练,毕业后从未中断近代史研究,对中国近代海军史研究卓有成绩,出版过《龙旗飘扬的舰队——中国近代海军兴衰史》、《中国近代海军史事日志》这两本颇有影响的专著。他与复旦的师友一直保持密切联系,不断得到师友们的帮助和研讨。但他又不是专业研究人员,所以可以不受近年盛行的“量化”指标、论文和刊物级别的影响,不必为项目、评奖、职称所左右,也无需为稿费、津贴而折腰。虽然只能利用业余时间和精力,却能专心致志,细水长流,精益求精。

正因为他有专业眼光,所以所写的对象,不论是近代史上风云煊赫的大人物如李鸿章、翁同和、康有为、恭亲王奕訢,还是以往史家留意较少的张佩纶、珍妃、赛金花;不论是像戊戌变法、公车上书、丁戊奇荒那样的大事,还是军机处的陈设、坤宁宫的装潢、帝后的膳食之类的小处,或者是从圆明园、孔庙、大克鼎到八大胡同、西堤、塔之类可大可小的题目,都能融入当时的社会和文化,当作大历史的一部分来写。

无论是哪个题目,姜鸣都会尽量找到合适的史料,以充分的事实来说话。如果说这方面是史家的常识的话,那另一方面只能说他得天独厚——他到过所有涉及的现场,作过细致的调查考察,有的还去了多次。这或许有偶然性,早在1968年,他只有11岁时,他母亲就给他安排了第一次北京之行,书中还收录了一张当时他摄于圆明园废墟前的照片,可见从一开始就当了有心人。而这一二十年间,他又能多次往北京寻踪访古,使他了解了不少一般老北京都不了解的掌故,记录下了一些目前已经消失的景观。所以这些不仅能纠正以往某些人仅凭书本或印象而产生的错误,又能娓娓道来,使读者有身临其境之感,缩短了读者与史实间在时间和空间上的差距。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姜平没有自己的见解,实际上,他对以往影响很大,甚至被视为定论的说法提出了挑战,他前一本书取名为《被调整的目光》就很明白地显示了他的取向。但他都是通过具体的史料和调查结果来复原史实,而不是像某些人那样“以论带史”——先下结论,再用经过精心选择甚至曲解的所谓“史实”来证明。这一点我认为是最重要的,我一直主张要将历史研究与研究成果的解释和运用区别开来,在研究阶段应该首先将历史事实查清楚,然后才能作出正确的解释,才能掌握如何运用。如果连历史事实都不能尊重,还谈得什么唯物主义?哪里还有辩证的前提和基础?

姜鸣的文章写得很精细,细节也不放过。姑举一例:在《难与运相争》一文结尾处谈到恭亲王奕訢的相貌,以往有“仪表堂堂”,“仪表甚伟,颇有隆准之意”的说法,他却认为,“从传世的照片看,奕訢长得一点也不漂亮,面目中还带有点苦相”。对《恭亲王奕訢大传》作者引何德刚“恭亲王虽甚漂亮,然究系王子,生于深宫之中,外事终多隔膜”为证,他指出此处的“漂亮”是指“行事的手腕和气度”,而不是指相貌。

茅海建对本书的评价是:“很海派,也很京味;很专业,也很好看。上海人眼中的京华掌故,史学行家写的散文作品。发旧思而生新意。”我完全赞成,就用这段话作为本文的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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