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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唯有赤和诚

时间:2022-01-14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秦中吟,他既是一位新诗诗人,又是一位旧体诗诗人。秦中吟这个名字,常常使我想起唐代大诗人白居易,想起他的诗《秦中吟》。真正的艺术创造,是富有个性特色的,作为抒情艺术浓烈的诗更不例外。有论者在谈及秦克温的旧体诗时,忽略了这一点。我认为,秦中吟诗作具有一种迫人的真挚感,有鲜明的个性特征。有人说秦中吟的这首悼诗,尾联有韵味。秦中吟的《自题小像》好就好在一个“真”字。

心中唯有赤和诚——读秦中吟的古体诗词

秦中吟(原名秦克温),他既是一位新诗诗人,又是一位旧体诗诗人。自20世纪50年代以来,他先后在全国各有关报刊上发表了500余首新诗,200多首古体诗词以及大量评论文章有10余篇(首)作品获奖,并被选入多种集子。著有新诗集《飘香的黄土》等。

秦中吟这个名字,常常使我想起唐代大诗人白居易,想起他的诗《秦中吟》。我常把他写的旧体诗和白居易的《秦中吟》放在一起比较,感到他的诗是我们这个伟大时代的“秦中吟”他们诗中有一脉相承之处——人民性。大约他起这个秦中吟笔名,就是看准了乐天组诗《秦中吟》“伤民病痛”这一点。我认为在“敢为人民鼓与呼”这一点上秦克温与白居易有相同之处。同时,我亦感到他的诗风和白居易的“秦中吟”一样平易质朴。

古今中外的艺术家们都强调情感是艺术的生命。“情者文之经”(刘勰《文心雕龙·情采》),“没有感情这个品质,任何笔调也不可能打动人心”。今人也说,没有感情,便就没有艺术。诗是一种抒情的艺术。有人以为诗只要抒发了作者的感情就可以了,这其实是一种皮相的看法。真正的艺术创造,是富有个性特色的,作为抒情艺术浓烈的诗更不例外。有论者在谈及秦克温的旧体诗时,忽略了这一点。我认为,秦中吟诗作具有一种迫人的真挚感,有鲜明的个性特征。请看《一剪梅·春节》:

春节渐临更想孩,早盼归来,晚盼归来。深情尽在腹中埋,说个明白,诉个开怀。但见儿时语又塞,喜泪盈腮,热泪满腮。欣喜次女不再呆,既有辩才,又有文才。

语言通俗,没有生僻字,一般读者都能看得懂,诗所抒发的感情也是人之常情。但这一切颇具个性特色,确如黑格尔所讲的“这一个”。尽管说“深情尽在腹中埋,说个明白,诉个开怀。但见儿时语又塞,喜泪盈腮,热泪满腮”,很像宋之问“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的迂回曲折,也似少陵“第一快诗”《闻官军收复河南河北》的喜不自禁,但它总归是诗人独特的艺术感受,它非常形象生动地反映了诗人“欣喜次女不再呆”的情态,而且创造了一幅“有包孕”的画面,令人赏玩不尽。这就是它既不像老杜喜情喷发,一泻千里,也不像宋之问一波三折,幽婉深沉。它像电影艺术的一个特写镜头,通过抒情主人公的情态变化,淋漓尽致地反映出了作者的情感波澜,以致这种“但见儿时语又塞”的无声语言,具有一种摧人泪下的作用,它能够使读者从这无声的画面中感受出诗人的情感烈变,以及作品形象的质感性,真乃“此时无声胜有声”。何况作者所抒发的是亲情,并非不食人间烟火,从而又使读者感到亲切,引人共鸣。至于抒情主人公的形象,逼真而又生动,似乎就在我们眼前,可亲可近,因为他是一个普通的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人。

造化生君硬骨头,久经劫难未甘休。
还将健笔写盛世,不向强权让寸畴。
守正全因真主义,寻音未识韩荆州。
可怜去后身寂寞,坟上不闻雀鸟啾。

——《悼程造之》

有人说秦中吟的这首悼诗,尾联有韵味。言下之意,前面诸句不怎么样。我以为若没有前面诗句的铺垫,后两句好则好就是有点突兀。鲁迅先生曾说:“还有一样最能引读者入于迷途的,是‘摘句’。它往往是衣裳上撕下来的一块绣花,经摘取者一吹嘘或附会,说是怎样超然物外,与尘浊无干,读者没有见过全体,便也被他弄得迷离惝恍。最显著的便是上文说过的‘悠然见南山’的例子,忘记了陶潜的《述酒》和《读山海经》等诗,捏成他单是个飘飘然,就是这摘句作怪。”鲁迅先生在这里是说摘句不能全面地反映作家的全部作品或个人风格。当然这与我们讲的有点不同,但我们从这里会受到启发,欣赏一首诗,若是只顾个别句子,不考虑全篇,那就不能真正地理解作品。一首诗就是一个艺术整体,倘若把它割裂开来,那就不能更好地认识诗人和他的作品。诚然如唐代贾岛等诗人确有好句而没有好诗,或好诗较少,好句较多,但那另当别论。试想《悼程造之》若没有“还将健笔写盛世,不向强权让寸畴”,特别是“不向强权让寸畴”,那么,这首诗很可能立不起来。我国古代的诗论家都反对写律诗有句无篇,重视艺术整体的和谐感与完美性。《悼程造之》“不向强权让寸畴”等句,寥寥几笔,便把一个悲剧性人物勾勒了出来,而且栩栩如生,呼之欲出。有了这些铺垫,当我们读到“可怜去后身寂寞,坟上不闻雀鸟啾”时,就不禁“泪湿衣襟”,感慨万端。然而这一切合情合理,起承转合非常自然,究其原因,就是前面“蓄”势的结果。有了前面感情的积累,便就有了后面情感的爆发。

此外,这首诗之所以能打动人,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创造了一种凄凉境界。不知为什么,每次读到“可怜去后身寂寞,坟上不闻雀鸟啾”时,我都要想到鲁迅先生的短篇小说《药》的那个著名的结尾。一堆黄土,几簇枯草,此外别无他物,就是鸟儿也不光顾,这是一个何等萧索、荒凉的地方。联想到死者生前的所作所为以及他那高尚的品德,此物此景,怎能不叫我们情思涌动。好在我还能安慰自己,托翁的坟墓不是也很朴素么,但托翁那巨人般的伟岸形象却永远铭刻在人们心目中。

在这首诗中,作者在前面的六句诗中只是娓娓道来,不动声色,但那感情的轨迹还是能够看出来的。可后一句以景作结,我们似乎看不出作者的态度了。然而,当我们静下来“想”这个形象时,却感触到作者的感情力透纸背,深沉而又浓烈,然而又耐人寻味。还是王国维说得好,“一切景语皆情语也”。

从以上的分析我们可以看出,秦克温不但注重感情的抒发,而且也很讲究抒发感情的形式,正是这一切铸造了他独具的抒情风格。最能体现他的创作风格的作品,我认为还是诗人那些直面人生的作品。

早发皆因个性强,鬓斑为不避风霜。
至今愧不识中庸,此后岂甘做浆汤。
羞把虚名留世界,愿将真面向太阳。
丹青任其老先至,富贵于吾若秕糠。

——《自题小像》

有人曾论秦克温是“直人直诗”,我在一篇文章中把这四个字稍微改了一下,变成了“直人真诗”。那篇文章谈的是他的新诗,可我以为他的古体诗仍然是“直人直诗”这种秉性。《自题小像》便就是极好的例证。这首诗你可以说是他的写照,也可以说是他的自况。像陈子昂的《登幽州台歌》一样,赤诚地剖白,直接抒发自己的思想感情。

艾青说,诗人应该以自己的由衷之言去摇撼读者的心灵这就是说诗应该真实。秦中吟的《自题小像》好就好在一个“真”字。了解诗人的读者都知道,秦克温的前半生是坎坷的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消沉,依然义无返顾地唱着风发劲健的歌他的那些滚烫高亢的歌,洋溢着火热的气息,灼烤着读者的心然而由于诗人太不会“生活”了,以致诗人有时也感到孤独寂寞、焦虑、忧戚。“久历坎坷火气多,高烧无奈世风何。红尘看破心难破,还为人生唱赞歌。”(《感怀诗之二》)尽管如此,诗人仍然对未来怀着坚定的信念。他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为人生唱赞歌”,而《自题小像》则是诗人这种思想高度集中的反映,这就是“愿将真面向太阳”。

我们常说“诗如其人”,在我看来秦克温是真正的诗格与人格相一致的诗人,“因为诗——不仅是诗——是人格的表现人格比较圆满的人才能成为真正的诗人。真正的诗,真正诗人的诗,不怕的便是吐诉他自己的衷情、抑郁,我们读了,都足以增进我们的人格。诗是人格创造的表现,是人格创造冲动的表现。”《观京剧“人鬼鉴”》可谓是秦中吟“人格创造冲动的表现”的代表性作品之一。

鬼具良心不是鬼,人生险毒枉称人。
传奇一部今古鉴,是鬼是人自可分。

在人类社会中最复杂的莫过于人。几千年来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交替,不知演出了多少悲喜剧。臧克家唱道,“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秦克温的这首诗,关于人鬼的议论,与其说是种发现,倒不如说是对人的一种评价。以前身处逆境中,诗人对人和“鬼”有了比较深的感性认识,于是便借这部戏宣泄自己的情愫。虽是短短的四句诗,但却囊括了诗人前半生的人生经验。同时,由这语气决绝的诗句中,我们似乎也窥见了诗人那倔强的身影,斗士般的丰采。对于生活中的那些“险毒”之人,无所畏惧。“守正全因真主义”,对于自己的信仰,毫不动摇。在这里,精美的诗句不只是给我们传达出了某种信息,让我们激动不已。我觉得更为重要的是这些朴素的诗句为我们塑造了一个人,塑造了“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的“这一个”诗人形象。

众所周知,秦中吟不是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诗人。他是一个有责任感、使命感的诗人。虽说他也写抒发个人情怀的文章,但更多地是应合着我们这个伟大时代的节拍,为人民鼓与呼。他那些抒发个人情怀的诗章,亦并非吟一己之怨尤,而是把自己的喜怒哀乐和祖国的命运,人民的利益联在一起,诗中激荡着一颗忧国忧民的心。“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我们看他的《回乡风情·回民街》:

锁断城门开向南,阳光拓展小街宽。
油香溶进花香里,白帽翻飞作雪莲。

时代变了,回族同胞的生活充满了阳光。“油香溶进花香里”,暗示回族同胞生活美满。“白帽翻飞作雪莲”,大街上回族同胞的白帽点点,恍惚间,真像一簇簇沐浴着阳光的雪莲花这一幻觉描写不但把作者的喜悦赞美之情充分地宣泄了出来而且也写出了回族同胞的美好品德。雪莲,是人类美好品格的象征。大街上来来往往的回族同胞走动着,白帽也闪动着,就像上下翻飞一样,而作者以雪莲花喻之,这也流露出了诗人热爱人民的赤子之心。若不是诗人对回族同胞怀有深厚的感情那么,就不会用高洁的雪莲花来打比方了。因此与其说回族同胞的白帽美,倒不如说是诗人的感情美。至于这首诗中“油香溶进花香里”一句,不但从嗅觉上让人体味到一种美感,让我们从这香透了的日子里看到了一个迷人的天地,这天地像花一样艳丽、芬芳,也像春光一样令人心醉神迷,而且“花香”也为后面的“雪莲”作了个很好的铺垫,使诗作显得浑然天成不露斧凿之痕。

这样有情有味的诗在秦中吟的作品中是屡见不鲜的。“茶浓恰似深情意,别后多年仍不凉。”(《盖碗茶》)意味隽永,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心里话,细细拉,几时窗上抹红霞?梦中身游江海里,满眼绽开雪浪花。”(《鹧鸪天·回乡有感》)回到故乡,知心话儿说不完,没料意天快亮了,打了个盹时,窗上已经抹上了早霞。“梦中身游江海里,满眼绽开雪浪花”,境界壮观、优美,万千情思尽在其中。这真如古人说的,“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又如《槐花》:

凤城六月雪花白,香气袭人化不开。
一片素心怀故友,却招蛙鼓梦中来。

吟花诗,在我国浩如烟海,就这类诗而言,要写出新意,确实不易。秦中吟的《槐花》贵在有新意,而且不落俗套,别有风味。我们知道,槐花是白色的。古人有“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开花”之句,那是用梨花比雪花。秦中吟用雪比槐花。夏天的槐花怎么与冬天的雪花挂上钩,我以为与岑参的那两句诗有点血缘关系。塞上六月,不像南国六月那么炎热,塞上六月湿润而又凉爽,因此当诗人看到那满树的槐花,就联想到它是雪,给人们带来了凉爽,而这种联想大概就是受了岑参诗句的影响。这第一句写槐花就不同寻常,有视觉,有触觉,留给读者的想象空间比较大。徐志摩有“浓得化不开”之句,在这里诗人却说“香气袭人化不开”。关于槐花的芬芳,好多人都是领略过的,但我们从未想到其味“袭人化不开”。这情味真够浓啊!但诗人意犹未尽,索性另辟蹊径,由槐花的浓郁和素洁,唱出了“一片素心怀故人”,从而由咏物转入抒情。到此为止,我们才豁然开朗,原来前面吟咏槐花都是为下文服务。怪不得“凤城六月雪花白”,好一个“白”字,怪不得“香气袭人化不开”,好一个“香”字,这里的“香”并不单从嗅觉方面写槐花,它还有陆放翁在《卜算子·咏梅》里“只有香如故”的那个“香”字的那层意思。更为绝妙的是“却招蛙鼓梦中来”。触景生情,怀念故人,迷迷糊糊中听见蛙声不断,“却招蛙鼓梦中来”,这真是太妙了。东坡居士曾云,“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秦中吟的这首诗,不但有画境,而且有诗境,且那诗境却是画所反映不出来的。如“香气袭人化不开”,“却招蛙鼓梦中来”,就是画不出来的。

然而作为咏物诗,我们更为欣赏槐花所象征的那种高尚的美好的理想境界,以及作者那种追求理想境界的崇高节操。

秦克温的诗给人的印象是奋发劲健,且又情思邈远。究其原因,我觉得正如他在《致诗人李震杰》中所吟的那样,是“心中唯有赤和诚”的缘故。

199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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