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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还乱,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时间:2022-01-14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读肖川有关塞上题材的诗歌作品,我觉得,他总跟自己过不去。肖川对于塞上的关注,使他的诗像塞上黄河一样沉稳,也使诗人的诗像塞上本体一样浑厚。诵读这样的诗句,我们觉得肖川似乎真的属于塞上,他的这些情真意切的诗歌就可以证明。其实,问题的关键在于肖川歌唱塞上时总是摆脱不了旁观者的格局。不过,塞上的这种态势对肖川也不是没有影响。

剪不断、理还乱,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读肖川的塞上诗

读肖川有关塞上题材的诗歌作品,我觉得,他总跟自己过不去。诗人不断地否定和肯定自己,以致我们无法把握他。但万变不离其宗,诚如尹旭先生所言:“在其光怪陆离、令人眼花缭乱的形式与色彩背后,诗人之缪斯的精魄与灵魂却又无处不在。”

肖川终究还是肖川。

可是,我们要谈的他的“塞上诗”,这里面的肖川却“犹抱琵琶半遮面”,不显庐山真面目。

诗人曾在一篇文章中这样写道:“遗憾的是宁夏这颗明珠的独特光彩并未被人们所认识,不是有外地同志常把宁夏当成某省的一个自治州吗?不是有些人一说到宁夏总是朔风、大漠、驼影、荒原吗?乡土是我们的母亲,辛辛苦苦养育我们的母亲为人所不知,甚至被曲解,做儿女的能漠然置之吗?”读了肖川的这段话,我心里的滋味有点复杂。当然,自白有时并不意味着什么。而我们对于诗人用五、七言,长短句,半格律体以及那种很讲究的自由体所构成的建筑群,难道也会漠然置之吗?他为塞上谱写的歌,如今传布于口,这又说明了什么?

肖川对于塞上的关注,使他的诗像塞上黄河一样沉稳,也使诗人的诗像塞上本体一样浑厚。这奇怪吗?只要我们对肖川稍微了解一点,就觉得这一切都是可以理解的了。

我属于塞上,因为塞上有我,
有我青春,有我的壮年,
有我生命的全部色泽。

——《我属于塞上》

诵读这样的诗句,我们觉得肖川似乎真的属于塞上,他的这些情真意切的诗歌就可以证明。但仔细吟咏,便知这仅是诗人的心理第一格位。其实,这位热情的歌者并不想把自己融进塞上。是的,他对塞上具有执著的爱,可这种爱却又铭刻着肖川的“自我”印记。“我属于塞上,我属于祖国……”(同上),肖川不仅属于塞上,更属于祖国,尽管塞上,贫瘠而又落后的塞上也是神州的一部分,而诗人只有这样,才能找到他的平衡点。虽说肖川要把自己的一片痴情奉献给“并非生我,而是哺育我”的塞上,可他的深层意识却神差鬼使般地捉弄他,这深刻的矛盾心理常使他陷于困境之中。在这里,形式并不像现在人们说的那么重要,相反地,倒是一种温柔的画皮,颇能蛊惑人心。

人说大漠寡情,
我说大漠情浓,
怕我初临寂寞,
邀来天外长风。

——《大漠风情》

这是一首气势豪迈的诗,其不但境阔,而且隽永。肖川无意于遁世,他想介入。他那殉道者的情感与他的热血一样不安分,以致他的诗作的准向价值一点也不模糊。肖川确想和塞上溶为一体,构造一个理想的艺术境界,但有时事与愿违,他与塞上,总有一段距离。这大概是因为塞上积淀的黄土太厚了,山和沟也太大太深了,使得这块土地处于凝滞、迟缓、深重的状态之中,作为当代人当然是难以深入的。其实,问题的关键在于肖川歌唱塞上时总是摆脱不了旁观者的格局。

不过,塞上的这种态势对肖川也不是没有影响。他的诗歌的那种很规矩的建筑形式就使得他与塞上达成了一种默契。

高崖流下的清泉,
凝重而轻缓,
绕山的云彩托着它,
在峭壁间盘桓。
忽而珠帘倒卷,
把天空淋得瓦蓝。
忽而低回深谷,
把草色洒满河滩。

——《“花儿”的旋律》

花儿旋律的迂回曲折,忽明忽暗,即“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艺术境界,充分展示了塞上这个固体空间的某些本质东西。即使我们的感觉停留在原始的层次上,我们也会从那雄浑、高亢、缠绵的花儿中感觉出疙疙瘩瘩的情绪来那是一种欲吐不能,不吐不快的夹杂着不和谐音符的呐喊。它不叫唱,叫喊。它是脉搏的跃动,是一种灵魂的呼唤。它的粗犷犹如塞上的概貌没有规则,有平缓的田畴,也有嶙峋的大山但又比自然景观逼真,和生命一样真实。这是诗人塞上诗的极品,在无数吟咏塞上的诗中也较为突出。但肖川并没有耽于此道,而是把自己嵌进迷惘、期待、求索的境界中,像戈壁一样睁着两只眼睛,“一只回顾历史/一只展望未来”(《戈壁的心》)。他把自己的触角放在这个层次上,试图完成一次超越然而现代情绪与塞上古韵并不和谐。诗人本能地觉得五、七言民歌体,长短句,小令体,自由体等他都可以自如应用,但又感到意犹未尽。在这些很工稳的诗行中,他就像在“塞上江南的条田中劳作一样,放不开手脚。于是茫然之中他怀着一种忐忑不安的心情想构造一个超越“塞上江南”的新天地。

肖川要告别过去了,可又很疲倦,一下子不能立即和过去作别。

我不是神仙,也不是“高大全”,
坦率地说,我的心并未全部交给荒原。
我有家庭,有老人、妻子、儿女,
几代人的忧欢苦乐,
压在我的双肩。

我知道,中年的船,没有港湾,
就像骆驼跋涉在大漠中间,
虽然拖着艰辛与沉重,
心头总有一片白云舒卷的蓝天。

——《中年的船,没有港湾……》

诗人的真诚令人感动。他把自己的心血注进了诗句。至此,我们感知到了一个实实在在的肖川。他把许多东西纠集在一起,救世、殉道、忧患、希冀等,他有一种责任感,所以老是很紧张。肖川应该松弛一下,而那各种各样的诗,说明他不但没有放松自己,且更加跟自己过不去。“我不想用固定的套数筑‘风格’的金字塔,只要是便于抒情,五、七言,长短句,半格律体,自由体都是我的建筑群,在多种形式中安排构思,深化主题,体现我的气骨。”诗人似乎感到了他的诗中有一种特别的东西,一种道不明,说不清的东西,他觉得自己深陷其中。他左冲右突,竭力想超越自己,来到大地上,走到阳光下,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他不曾盲目乐观过,也不想凸现自己,却又想找到真正的自己。

蚌壳里的夜,有多长?
不再思量,不再思量,
我已摆脱了苦闷与忧伤。
如果被昔日的泪水淹没,
我的生命不会闪光。

——《珍珠》

在历次与自己的白刃格斗中,大多都是他一败涂地。他忧心忡忡地歌唱着,而他所关心的塞上一度远离了他,退居于“偏师”地位。

善变的风,不知道我,
轻佻的云,不知道我。
树上的青枝知道我,
枝间的绿叶知道我,
我想,
太阳也一定知道我。
细弱的生命,石一样执著,
愈是沉静,愈是蓬勃。

——《根》

寂寞但又好寻求自我安慰,敏感的心原是有点脆弱的。在这无人知晓的宁夏,在别人眼里蛮荒的土地上,他独自行吟有一种被人遗忘的感觉。诚然诗人的感情都是丰富的,那颗善感的心也比一般人要敏锐。但我觉得在超常稳态的塞上生活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诗人,他的心里应该沉淀了一定数量的陈陈相因的元素,具有一种恒常现象,这就像塞上的大山一样,喜怒哀乐未必形于色。

我被摆在书斋里,
失去了往日的欢乐,
玩味我的,
却唱起了海之歌。
把潮汐还我,
把风涛还我,
把运动着的生命还我。

——《贝》

这种失落感把他推到了痛苦的边缘。他彷徨,他歌唱,甚至,他还呻吟。这时,肖川一反那个“塞上歌手”的形象,唱着忧伤的歌。这使我们想到诗人写塞上诗时,他总想深入其中,而结果总是难尽人意。他那么真诚地讴歌塞上,说来道去在某种意义上讲,只是一种感恩。而且这种情感在他的意识领域流动,并没有深入到他的思想深处。相反地,在他的意识深处有一种对塞上的斥力,而故乡燕赵大地却铭刻在他的灵魂深处。他之所以很少为故乡写诗,这是理智使然。事实上,许多诗人在创作上都存在着这个现象,概莫能外。

应该指出的是,肖川在塞上奔波,他在这里找到的不只是诗,更为重要的是塞上打开了他心灵的一扇扇窗户。不管诗人承认不承认,他不但在塞上人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而且在山里人居住的环境里,他也感应到了一种在书本上学不到的东西。这诚如雨果所言,诗人都有一个模范,那就是自然。塞上这块历史悠久而又贫瘠荒凉的土地,深深地影响了肖川。尽管骨子里有一种潜流冲刷着他对塞上的感情,但传统的基因却又促使他反思这一切。在诗人全方位的跃动中,塞上的一草一木都是一个诱人的世界,都是耐人寻味的审美对象。

肖川对塞上的感情真正叫做“剪不断,理还乱”。

诗人在塞上找到了自己,又从塞上脱颖而出,所以他离不开塞上,肖川已经是个塞上人了。可他又怕深入其中,这就注定了当他自内审视时,极度地孤独,在生活中却又像个不甘淡泊的人。事实上,这才是真正的肖川。而当他像个塞上人一样讴歌塞上时,那便失去了肖川。无庸讳言,他与塞上是有一段距离的,他的特别之处就在这里。距离能够产生美,唯其如此我们才能体察到肖川不是一条小河,而是一条大河,他终究会流向大海,绝不会像他自己所说的是荒漠的一条内流河。他的西部诗就雄辩地证明了一点。

肖川这条河已经拓宽了。

19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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