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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时间的回廊里

时间:2022-01-1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我忽然触起谜样的伤感,那柔荑纤纤,拨弄时间的弦音,款款道来:众生都活在时间的迷宫里,时间是帝王,人是时间的奴仆。人生因缘聚散,时间与华美绝伦的诗篇都是谜中谜。透过绵长悠远的时间,智慧的果实已经成熟,在残破的古庙宇、古石柱、古墙、古墓,时间所形成的灾难中,揭开的正是一个属于过去光辉灿美的时代。屈盘盘桓在时空交错、幻想与现实接替的境域里,时间对屈原并没有形成摧毁,时间成就他与日月并灿的“屈赋”。

时间的谜题

黄昏,我坐在门槛边儿,欣赏落日余晖染红了白桦林,一个日子又失落了,日子就紧握在我手中,我只是张开手掌心,让它像雁排人字逆风而去,扫开了三月雪,迎着雁群也许是千岩万壑,烟涛万里,莽莽旷野……

其实我们都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单纯,我们都活在谜样玄秘、不可解的时光迷宫里,时间的存在使生活依然如故,时间的消殆,就让生命成了断垣残壁。

年复一年,我们总是给朋友说些吉祥的话,我们不曾说荒芜岁月的荒田已不堪耕耘。看到镜中出现了岁月的痕迹,也总是委婉含着几分轻愁地说:“又老了一年啦!”但旅程中的山楼水阁,街市的华灯晃荡,江海河湖的锦帆,透过时间都蓦然在记忆里化成海市蜃楼……

春天法国森林中的蓝铃花如蓝鸟飞翔,展眼四望全是蓝得令人愁的羽翼,轻轻敲叩“唯美”的一扇门,门里住的都是掌握诗歌、艺术、音乐……的缪斯女神,依照古希腊女诗人莎孚的说法,美的事物是不堪攀折,一位法国老太太经不起美的诱惑采了一束蓝铃花,带着几分歉意的眼神朝着我说:“春天很短,蓝铃花很快就像春天一般凋萎,我采一束蓝铃花搁在案头,回忆自己的青春……”我忽然触起谜样的伤感,那柔荑纤纤,拨弄时间的弦音,款款道来:众生都活在时间的迷宫里,时间是帝王,人是时间的奴仆。

眼看千丝万缕的锦云在我眼前飘浮,年年盼望春天,年年送走春天,一盼一送之间,岁月像轻烟似的溜了,但时间的帝王仍然端坐在华丽的座车上,那座车装的是飞跃的轮轴。

年复一年,我们总是给朋友说些吉祥的话儿,我们不曾说:荒芜岁月的荒田已不堪耕耘。

这段稀奇古怪历史的结束是第二度幼儿期,全然遗忘,没有牙齿,视觉,味觉,失去一切

——莎士比亚

(That ends this strange eventful history, is second childishness and mere oblivions sans teeth, sans eyes sans taste sans everything——William Shakespeare)

那柔荑纤纤,拨弄时间的弦音,款款道来:众生都活在时间的迷宫里,时间是帝王,人是时间的奴仆。

古国来的旅人

我遇到一位古国来的旅人,

他说,两条巨石雕塑的腿,

站在沙漠中,躯体已损毁,

半沉埋在黄沙里。

那粉碎脸的轮廓颦眉蹙额

皱褶的嘴唇呈现出鄙夷的凛凛威风。

雕塑师似乎早已揣测出失落的君心,

他的心如灵泉流注,

在没有生命的石上留下残存的激情。

塑像的石座上镌刻着铭文;

我是奥齐曼达斯,王者之王。

请看我的功业是何等辉煌,

又何等绝望!

从这塌坏庞大赤裸没有界限的

残骸四处张望,

只有寂寞的黄沙蔓延不断。

(译自雪莱《奥齐曼达斯》)

雪莱不是史学家,像叙述亚历山大大帝的功业,自其父亲马其顿的菲立浦娓娓道来,他写奥齐曼达斯不是叙述丰功伟业的鼎盛衰亡,雪莱的主题是“时间”,时间形成诗人内心的失落、绝望……

雪莱、济慈、拜伦都在极年轻时就逝世,1822年夏天雪莱为了迎接友人,在回程旅途中船遇到暴风雨,死于海上,他的口袋里还藏着济慈的诗稿。雪莱死后火化,骨灰葬在罗马新教徒墓园,旁边就是济慈的墓。人生因缘聚散,时间与华美绝伦的诗篇都是谜中谜。

荷马史诗《奥德赛》那位住在埃及附近海岛上的老人普罗透斯是位智者,他未卜先知,一一细说特洛伊战争英雄的遭遇;埃阿斯归途葬身大海,阿加曼侬回家后被谋害,尤利西斯被留在卡吕普索海岛上每天泪洒异乡……

但就是智者普罗透斯也不能解答时间的谜题。

只有古国来的旅人略带几分沧桑叙述属于时间的故事,源于尼罗河和美索布达米亚平原的文明都保存在时间的废墟里……

透过绵长悠远的时间,智慧的果实已经成熟,在残破的古庙宇、古石柱、古墙、古墓,时间所形成的灾难中,揭开的正是一个属于过去光辉灿美的时代。

斑骓、青虬与白螭

乘坐在斑骓上一定是多情的李商隐,他想起有位女子以凤尾香罗裁成帽子,在更深人静一针一针地缝,月亮的清魄似团扇,难以掩遮她羞怯的面孔……

诗人终于感叹地说:“曾是寂寥金烬暗,断无消息石榴红。”

汤王的盘,孔子的鼎,所谓汤盘孔鼎,虽然器皿已不存在,文字仍然留传后世。

李商隐乘坐在斑骓上,跨过逆时间之旅,跨过千古,正因为他留下瑰奇幽丽、感时伤逝的诗章。

“涉江”一开始,我们看到华丽的场面,屈原头戴古冠——切云,身上的玉佩皎洁如明月,驾着神兽青虬、白螭与虞舜同游瑶池仙圃,攀登昆仑山,在幻想的境界日月光辉,地久天长,在幻想的境界时间是不存在的。

一回到涉江现实的场景,时间追随屈原的旅程辗转推进,屈原渡过长江、湘水,秋水刮起冬天的朔风……

就如法国金发少年蒂埃里·阿米尔(Thierry Amiel)以水晶碎裂般的声音唱出艺术老歌《蓝色的字》。

冬天的风刮在四月天里。

(Le vent chiver souffle en Avril.)

阴郁冥暗的森林都是猿猴出没的地方,山高蔽日,幽晦多雨,霰雪纷纷,云霏霏,天茫茫……

屈盘盘桓在时空交错、幻想与现实接替的境域里,时间对屈原并没有形成摧毁,时间成就他与日月并灿的“屈赋”。

夏满冬虚,日迁月移

岁华消逝时如一出舞台剧的终场,布景中的道具全搬走了,舞台空了,只有故事的主角,演尽了沧桑世事,演尽了悲欢离合,自个儿泪溅空荡荡的舞台……

在旅次中我见到野草盈路,倒塌的栏杆,荒废枯干的池子长满了青苔,夕阳在那儿穿渡,仿如过客,夕阳的焰火如剩柴残炭般光度十分微弱,呼噜噜的风声就是说故事的角色,铿锵深沉,抑扬顿挫地述说时间的故事……

时间对沉沦在痛苦深渊的人是枷锁,他们吼叫着:“流逝吧!连岁月仅存空幻的梦想也带走吧!”宁愿将人生这杯苦艾酒恭奉给时间的帝王,让他独自吞噬这杯苦酒,不要泼洒半滴到人们唇间。

但我却愿独自饮尽人生这杯苦艾酒,对我来说它是法国诗人拉马丁笔下掺杂花蜜与胆汁的酒,是一杯生命之酒。

有时人为逃避悲伤,急于要喝忘川——列特河的流水,一饮就能遗忘时间的蚀伤。当我走入凡尔赛秋的林中,秋正在举行一场丧礼的仪式,还记得繁夏时绿叶密乱的影子倾泻在我额前,如今连残余的一抹绿也消失了,大自然繁盛的佳期已进入尾声。古人以五声来形容季节的变幻,春是角声,夏是徵声宫声,秋为商声,冬为羽声。商声伤声,秋风低啸,鸦鸟哀吟——这是大自然诀别前留恋人间最后的眼神,是慈母将闭上双唇前最后对孩儿喃喃的叮咛,也是她弥留人间最后的唏嘘与庇护……

我不再渴望喝忘川的流水,我恭敬地擎起人生这杯苦艾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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