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右家与陈白露

《益世报》报馆在海河北岸的意大利租界，与万德尊在二马路的公馆相距很近。王右家经常到万府做客，与万家宝(曹禺)兄妹一起谈天说地。她在那里还结识了章靳以、王辛笛、黄佐临、丹尼、鹿笃桐等一批文艺青年。

万德尊早年留学日本，毕业于日本士官学校，与阎锡山是同学。民国后任黎元洪的秘书，曾任宣化府镇守使，被北洋政府授陆军中将军衔。北洋军阀混战时期，他退隐天津做了寓公。万家宝是万德尊的次子，他出生后三天，母亲薛氏因患产褥热病逝。不久薛氏胞妹薛泳南成为家宝继母，她始终把家宝看作是自己的亲生骨肉。继母喜欢看戏，家宝从小就跟着继母看了很多京戏、地方戏和文明戏。

万家宝十二岁入读南开中学，与章靳以同级。十八岁时考入南开大学政治学系，一年后转赴清华大学外文系读书，与钱锤书、季羡林同窗。万家宝1926年开始在天津《庸报》副刊《玄背》上连载小说《今宵酒醒何处》，第一次使用笔名“曹禺”。后陆续在《南开周刊》、《国闻周报》等报刊上发表诗歌、杂文，以及莫泊桑的翻译小说等多篇。1925年，十五岁的曹禺加入南开中学文学会和南开新剧团(这是我国话剧界较早的剧团之一)。1927年他还参加了丁西林、田汉和易卜生剧作的排演。

1933年大学即将毕业前夕，经过五年苦苦构思，五易其稿，曹禺创作了四幕话剧《雷雨》。他将剧本送到郑振铎创办的《文学季刊》，经巴金的竭力推荐，《雷雨》在几个月后被公开发表，受到文学界的极大关注。话剧《雷雨》公演后，引起社会的强烈反响，受到文艺界的一致好评。

1934年到1936年，曹禺从清华大学研究院毕业后，曾在天津河北区的地纬路河北女子师范学院任教，并开始创作《日出》。曹禺回忆道:“我写陈白露自然有各种生活的影子，但是，一个王小姐却一下子把各种生活的影子点燃起来，这样就开始升华想象，于是逐渐形成艺术形象。”“她的父亲和我的父亲要好，是朋友，我就是这样同她认识的。她不是陈白露，也不是交际花，但她长得确实是非常漂亮，也非常聪明。”

他接着说:“她和陈白露不论性格，还是气质，都差得远。譬如方达生，就像靳以，靳以就是那个样，书生气十足，像个傻瓜，真像个傻瓜样子;方达生不懂得世故的那个劲，太像靳以了。方达生有靳以身上的东西，当然靳以有他的长处，他很会做编辑喽!靳以曾经和这位王小姐好过，当然这不要提了。”

对于王右家与罗隆基的关系，曹禺说:“王小姐最早嫁给罗隆基了，正式嫁给他，我觉得很奇怪。罗隆基到了北京，一天给她打两次电话，我都觉得邪门。这个王小姐非常聪明，非常漂亮，极有魅力。但是她不是那么堕落，她也胡搞，却不是那么乱七八糟，不是低级的，而是高级的。家道中落后，就不是在旅馆里搞了，但她也不是交际花。”

王辛笛夫人徐文绮回忆说:“王小姐常常到南大去，罗隆基在南开教书，罗隆基的口才很好，王小姐跟罗隆基坐着小汽车到南开去。鹿笃桐和王小姐比较熟。”

鹿笃桐与徐文绮是天津中西女中的同班同学，当时就读于南开大学生物系。鹿笃桐与曹禺一起合演过话剧《财狂》，这出戏是根据莫里哀的《吝啬鬼》改编的，导演是张彭春，舞台设计是林徽因。二十年后，西南联大学生吴纳孙因仰慕鹿笃桐的风采，而采用“鹿桥”为笔名，创作发表了长篇小说《未央歌》。

南开校花鹿笃桐对罗隆基和王右家的印象挺有意思，她说:“罗隆基是《益世报》主笔，长得很漂亮，风流，对人不错。”“王小姐是生活很随便的一个人”，“王小姐长得很漂亮，没文化，但举止却落落大方。她和罗隆基在一起，是慕其名而已”，“王的父亲有点钱，母亲是个姨太太。她想乱出风头，有点堕落”。王右家与鹿笃桐的二姐是同学，还请鹿笃桐吃过饭，曹禺和杨君莉(白杨)都在座。

戏剧家黄佐临(1906—1994)祖籍广东番禺，出身在天津一个洋行职员家庭，早年求学于天津新学书院，从英国伯明翰大学商科毕业后，回到天津任亚细亚火油公司高级职员，曾担任天津新学书院校长，并在南开大学讲授过西洋戏剧史。黄佐临每个月都会与张彭春、李雾野、曹禺、马彦祥等几位爱好文艺的朋友聚会。

有一次曹禺与黄佐临在小白楼聚餐出来，曹禺指着一栋洋房说:“这就是周朴园的家。”曹禺还提到:“周朴园有我父亲的影子，在繁漪身上也可以找到我继母的东西，主要是那股脾气。”万家的管家陈贵，就是“鲁贵”的模特儿。万家旁边的一所洋楼，居住着交际花出身的阔太太“周金子”。劝业场对面的惠中饭店就是“陈白露”的生活环境。

黄佐临回忆说:“陈白露的模特儿我见过”，“她是罗隆基的情人，人们叫她王小姐，长得很漂亮。曹禺跟这个王小姐是有交往的，相当熟悉;他自己就是那个方达生了”。“曹禺和王小姐，不是为猎奇而猎奇，而是朋友关系”。“王小姐是个官僚的女儿，家里有钱，她不是陈白露那种交际花。北京、上海都没有看到像她这样漂亮的。在重庆时，曹禺经常提起这个王小姐，他还陶醉于那段生活。王小姐又漂亮又聪明，但她文化并不高。我想排《日出》，但找不到一个像王小姐那样漂亮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