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韵子瞻子由题《憩寂图》二首

【解题】

本诗为黄庭坚哲宗元祐三年(1088年)或稍后唱和苏轼所作,任渊、史容、史季温所注本皆失收,见于《声画集》,后补入《山谷诗集注》卷九。宋阮阅《诗话总龟》卷二十引《百斛明珠》云:“苏子瞻、李伯时为柳仲远作《松石图》,仲远取杜子美‘松根胡僧憩寂寞,庞眉皓首无住著。偏袒右肩露双脚,叶里松子僧前落’之语,复求伯时画此四句,目为《憩寂图》。子由题云:‘东坡自作苍苍石,留取长松待伯时。只有两人嫌未足,兼收前世杜陵诗。’”今《栾城集》收苏辙诗题为《子瞻与李公麟宣德共画翠石古木老僧谓之<憩寂图>题其后》,而查慎行《苏诗补注》收苏诗题为《憩寂图》:“东坡虽是湖州派,竹石风流各一时。前世画师今姓李,不妨还作辋川诗。”并述抄录缘由云:“按此诗施氏原本不载,新刻载《续补下卷》,今据子由诗序移编于此。”又题下注云:“《外集》题云:《次韵子由题<憩寂图>后》。子由诗序云:元祐三年,子瞻、伯时为柳仲远作《松石图》,取杜子美‘松根胡僧憩寂寞’四句之意,复求伯时画此目为《憩寂图》。”

其一

松含风雨石骨瘦,法窟寂寥僧定时[1]。

李侯有句不肯吐[2],淡墨写出无声诗[3]。

其二

龙眠不似虎头痴[4],笔妙天机可并时[5]。

苏仙漱墨作苍石[6],应解种花开此诗。

【注释】

[1]法窟:指佛寺。佛涅槃后,弟子迦叶于迦兰陀竹园大石窟内结集三藏经典,称为“窟内上座部”。见唐玄奘《大唐西域记·摩揭陀国下》。

[2]李侯:指李公麟,字伯时,号龙眠居士,宋代安徽舒州人。元祐(1086—1094年)进士,元符年间(1098—1100年)拜御史大夫。博学好古,尤善画山水、佛像。晚年归佛受戒,能通禅法,而雅好净土。隐居龙眠山庄,时与高僧谈论,并结社念佛。绍兴四年(1134年)预知时至,施财,书偈,念佛而化。享年八十六岁。遗墨传世颇多,画家奉为典则。

[3]淡墨写出无声诗:此句应与上句合观。张舜民云:“诗是无形画,画是有形诗。”同样,“无形画”“无声画”都指诗,“有形诗”“无声诗”都指画。上句言李公麟能诗却只作画,而画实际相当于作出的诗句一样,即李公麟寄诗于画之意。

[4]龙眠不似虎头痴:李公麟号龙眠居士。虎头痴指东晋画家顾恺之。顾恺之小字虎头,曾先后在大权臣桓温、殷仲堪手下当参军,世传其有三绝,“才绝、画绝、痴绝”,其中又以“痴绝”最为有名。

[5]笔妙天机可并时:王维画思入神,至山水平远,云势石色,绘工以为天机所到,学者不及。

[6]苏仙:指苏轼。黄庭坚《为邹松滋题子瞻画》:“子瞻尝为赵景仁作竹筱怪石一纸,余赞之曰:‘赵景仁守宗祊,游轩冕,有丘壑。弹鸣琴,无归鹤。苏仙翁,留醉墨。’”

【辑评】

《声画集》云:“文与可尝云:‘老僧墨竹一派,近在湖州。吾竹虽不及石,似过之。此一卷公案不可无鲁直正句。’因次韵‘东坡虽是湖州派,竹石风流各一时。前世画师今姓李,不妨还作辋川诗。’或言子瞻不当目伯时为前身画师,流俗人不领便是语病。伯时一丘一壑,风流未减古人。谁当作此痴计。子瞻此语,是真相知。”

然而,考查《苏轼全集》有《文与可画筼筜谷偃竹记》云:“与可自洋州还,而余为徐州。与可以书遗余曰:‘近语士大夫:“吾墨竹一派,近在彭城,可往求之。韈材当萃于子矣。”’”湖州即今浙江湖州市,彭城是江苏徐州古称。此处地名的抵牾不知究竟,尚待考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