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归去来图》二首

【解题】

本诗作于宋哲宗元祐二年(1087年),黄庭坚在秘书省兼史局,是年正月辛未,除著作佐郎。《归去来图》是根据东晋诗人陶渊明的名篇《归去来兮辞》内容所作画图,历史上有多位画家尝试创作此题材,比如现藏于辽宁省博物馆的明代《归去来兮辞图》卷就是其中的代表作之一。此卷为马轼、李在、夏芷三家之作,依《归去来兮辞》而合作的连环式作品,共九幅,装成一卷。

苏轼有《书林次中所得李伯时<归去来><阳关>二图后》二首:“不见何戡唱渭城,旧人空数米嘉荣。龙眠独识殷勤处,画出阳关意外声。”尤其题《阳关图》诗,与黄庭坚次韵,故很可能黄氏此诗同为李伯时所画。林次中,见苏轼诗“百家注”本梦龄注:“林氏家谱:‘大师嘉国公概第三子名旦,字次仲,章衡榜登第,终朝请郎,直秘阁,河东运使师。’伯时自号龙眠居士。”

其一

日日言归真得归[1],迎门儿女笑牵衣[2]。

宅边犹有旧时柳[3],漫向世人言昨非[4]。

其二

人间处处犹崔子[5],岂忍更令三径荒[6]。

谁与老翁同避世,桃花源里捕鱼郎[7]。

【注释】

[1]日日言归真得归:陶渊明素有归隐心愿,无奈需要任官养家,迟迟不得归。作《归去来兮辞》时终于解夙愿。

[2]迎门儿女笑牵衣:《归去来兮辞》有“僮仆欢迎,稚子候门”句,又明用李白诗句:“儿女歌笑牵人衣。”

[3]宅边犹有旧时柳:陶渊明自传《五柳先生传》云:“宅边有五柳树,因以为号焉。”

[4]漫向世人言昨非:《归去来兮辞》有“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句。

[5]崔子:指春秋时齐大夫崔杼。《论语·公冶长》:“(子张问曰):‘崔子弑齐君,陈文子有马十乘,弃而违之。至于他邦,则曰:“犹吾大夫崔子也。”违之。之一邦,则又曰:“犹吾大夫崔子也。”违之。何如?’子曰:‘清矣。’曰:‘仁矣乎?’曰:‘未知。焉得仁?’”此处站在陶渊明的角度以崔杼比喻篡晋的刘裕。

[6]三径荒:《归去来兮辞》有“三径就荒,松菊犹存”句。

[7]桃花源里捕鱼郎:陶渊明作《桃花源记》本为《桃花源诗》的序言,借武陵渔人行踪这一线索,描绘出对桃花源安宁和乐、自由平等生活的向往。

【辑评】

黄庭坚从少年起即仰慕陶渊明其人其诗,仕途上一再遭贬谪后更深刻体悟到陶渊明的可贵品行与气度,在诗歌创作方面更多有模仿学习之作,仅举其十七岁时写作的《溪上吟》诗前小序为例:“春山鸟啼,新雨天雾,汀草怒长,竹筱交阴。黄子观鱼于塘下,寻春于桃源,从以溪童、稚子、畦丁三四辈,茶鼎、酒瓢、渊明诗数篇。虽不命戒,未尝不取诸左右。临沧波,拂白石,咏渊明诗数篇。清风为我吹衣,好鸟为我劝饮,当其漻然无所拘系,而依依规矩准绳之间,自有佳处,乃知白莲社中人,不达渊明诗意者多矣!”再把诗作与陶渊明《游斜川》诗对照读之,二者在词语、句式以及思想境界方面都多有相似,可见黄庭坚对陶渊明的爱好渊源已久,尤为熟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