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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门湾畔醉三鲜

时间:2022-12-29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案头放着刚寄来的《长街三鲜》书稿,大略翻读一遍,先睹为快。长街三鲜从自然繁殖到人工养殖与围塘相始终。如今,长街三鲜产量激增,畅销海内外。长街三鲜的养殖面积已达数万亩,不少专业户实现了规模经营,科学管理,精深加工,四季冷藏与保鲜空运,长街蛤蜊还上过总统宴席。宁海人恪守古道,当晚备了一桌海鲜宴,长街三鲜自然是主菜,青蟹也不能少。三门湾畔醉三鲜。长街蛏有一个雅号叫“西施舌”,仔细观察确有形似之处。

《长街三鲜》:陈士伟著。本书系乡土教材。

人到老年容易怀旧,不仅怀念已经流逝的时间,也怀念故地、故人、故物以及故事。检索陈年的故纸堆,翻看儿时的旧照片,从尘封里拣出老朋友们的信札,乃至在梦里重见早已忘却的一些人与事,这种人生况味,大概只有当事者知道,却又无法说出来,或只有一喜、一笑、一颦、一叹而已。

案头放着刚寄来的《长街三鲜》书稿,大略翻读一遍,先睹为快。作者陈士伟是我的学生,已有多年未见。故物固然使人回味,而故地故人更令人沉浸其间。无意中恰好翻到了一首宋诗,作者陈尧佐,蜀人,曾任两浙转运副使。诗乃途中即兴之作。题为“吴江”:

平波渺渺烟苍苍,菰蒲才热杨柳黄。

扁舟系岸不忍去,秋风斜日鲈鱼乡。

吴江,又名松江,位于今苏州市南部,西傍太湖,东邻上海、浙江,是著名的丝绸、鱼米之乡。汉代《神仙传》便有记载:“松江出好鲈鱼,味异他处。”西晋时吴江人张翰在洛阳做官,“因见秋风起,乃思吴中菰菜莼羹、鲈鱼脍”,便弃官返乡,这便有了“莼鲈之思”的著名典故。“古人不见今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人都生活在一定的时空范畴内,思接千载,视通万里,既有异时空的怀念,又可作时空的神游。我是1971年春天到宁海长街的,与陈尧佐已相距千年。陈尧佐这首诗在当时就颇为著名,“和者计百余人”。不怕唐突古人,我亦戏和,题作“长街”:

长街近海最解馋,青蟹跳鱼四季鲜。

春酿秋醅能醉客,一斤蛏子九分钱。

海港纵横烟水远,泥螺蛏子入喉香。

长街市日人头挤,不识仙乡即醉乡。

我在长街教书三年,围塘三年。每当夕阳西下,从车岙港挑泥归来,路过好几条绵亘的海塘,到石桥头已炊烟四起,望见长街中学垂柳依依,恍若桃源仙境。妻儿正倚窗悬望,不觉加快脚步,回斗室卸落一身疲惫,桌上已放着一壶炖热的黄酒,一大盘煮熟的蛏子,有时还有青蟹与蛤蜊。陶渊明云:“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文革”期间,寄傲自然说不上,连安居也是奢侈。那年月人的物质生活最容易满足,曹操青梅煮酒,李白与苏轼把酒问青天,我则三鲜下酒,与娇妻幼子共尝,更有一份亲情与温馨,比当年杜甫“盘飧市远无兼味”好多了。

长街东邻岳井洋,南濒三门湾,盛产水稻、棉花、油菜籽柑橘、西瓜,尤以水产品蛏子、泥螺、蛤蜊、青蟹著名。三年里,我走乡访村,在塘岸与田垄的网格间穿行,尽头处则是大小滩涂、苍茫海天。遥想长街历代先民围涂垦殖,捍卤蓄淡,肩挑手捧,硬是把一汛汛潮水挡在堤外,把一条条海塘垒筑起来。明末张煌言《山头重筑海塘碑记》云:“田阻海则多盐,恒苦潮。于是乡之人聚族而谋,伐木畚土,隆其堤,复其障,微但沧海一变而为桑田,即泻卤胥化而为膏腴矣!”世事恒多反复,长街几度沧桑。介乎桑田沧海之间的是滩涂,潮涨为海,潮落为涂。这仿佛有点像战争年代的游击区与当下的城乡接合部,使外来居民、各路神仙觅得安顿之所。青蟹、蛏子、泥螺、蛤蜊、跳鱼、牡蛎等滩涂一族,就在此安家落户,聚族而居。长街三鲜从自然繁殖到人工养殖与围塘相始终。每次沧海围成桑田之日,便是“三鲜”们迁徙流离之时。待到塘外新的海涂生成,便又有了新的里巷市井,新的繁荣昌盛。滩涂一族这种顽强抗争、生生不已的精神,常使我联想起人类以往的历史,唏嘘不已。

这些年常有学生托便给我捎来长街蛏子、泥螺,见故地风物如见故人,难以释怀。而每次重回长街,虽说新的风光满眼,总会忆及沧桑旧事。如今,长街三鲜产量激增,畅销海内外。且长街有了蛏子节,获得“蛏子之乡”“泥螺之乡”的美誉,这自然使人高兴。每当我再次尝到“神仙蛏”与“西施舌”的美味,大快朵颐之余,不能不感谢天地的恩赐。人类既是自然之子,又是历史之子。人们应该怎样敬天法地,珍惜这一方水土,如何继往开来爱护这一份大自然与祖先的馈赠呢?近些年天多雾霾,水多污染,空气PM2.5严重超标,保护海洋环境更刻不容缓,只有保护好自然生态才会有持续的经济增长,这是唯一正确的答案。

《长街三鲜》这部书稿介绍了长街蛏子、泥螺、蛤蜊方方面面的知识,资料翔实丰富,章节鲜明突出,介绍全面周详,文笔精练优美,不同于从书本到书本的泛泛之作,而是从实践到可操作的经验之谈,我得以先睹为快。尤其值得推荐给好美食者一读,所得当更在书外。

不久前,我又一次去长街。长街三鲜的养殖面积已达数万亩,不少专业户实现了规模经营,科学管理,精深加工,四季冷藏与保鲜空运,长街蛤蜊还上过总统宴席。我的一个学生是当地著名养殖户。孔子云:“有酒食,先生馔。”宁海人恪守古道,当晚备了一桌海鲜宴,长街三鲜自然是主菜,青蟹也不能少。曹孟德“对酒当歌”,苏东坡“洗盏更酌”,其乐何如?

三门湾畔醉三鲜。王鲁彦怀念故乡的杨梅,郁达夫爱食近海的梅鱼,鲁迅喜欢喝绍兴黄酒,不忘咸亨酒店与茴香豆,故土风情,故乡风味,食有同嗜焉!长街蛏有一个雅号叫“西施舌”,仔细观察确有形似之处。品尝之余,得亲美女芳泽,令人神往不已。如今有一种荔枝叫“贵妃笑”,出典是杜牧之的诗“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这是美食文化的一种新时尚,堪与雕刻厨艺相媲美。清人张焘大概也是个美食家,从天津特地来长街品尝蛏子,吟诗一首:“灯火楼台一望开,放杯哪惜倒金罍。朝来饱啖西施舌,不负津门鼓棹来。”我忽然也凑得一联:

醉里不知身是客

梦中犹觉齿吻香

201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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