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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2-12-29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我之所以关注阿伦特,是因为她的研究主题——政治哲学,这本与我的专业无关,但是对于我们这些生活在高度集权国家的人们来说,又实在无法回避这个问题。所以阿伦特说,它们出现之处,人类事物和人类权利均遭到根本性的摧毁。人类的文明史往往得益于这些少数人的视角与力量。通过阿伦特的足迹,我们或许还可以发现,那些已被遮蔽的渺茫的哲学故乡的一丝风韵。

按中国人的传统说法,只有过了除夕,才算开始新年,所谓辞旧迎新是也。放假也有十余天了,很是汗颜,什么事情也没有做成,唯一还算点成绩的事情就是看完了一本小册子,以及两篇英文文献(国外文章,不像我们的杂志总是严格限制字数,不得超过一万字,人家动辄40~50页,这也是两边学术的差异吧),在迎新之际总要把过去一年里内心感到沉重的东西放下,然后才能轻装前进,借着这个由头,就说点德国女哲学家阿伦特吧。其实,这是我一直想写而又总是不得不放弃的一个主题,已经折磨我快五年了,这几年已把国内几乎所有翻译过来的阿伦特著作以及相关传记性文字看完,在这方面的投资也有200多元钱了。曾自嘲说,如果所有的文字都这样搞下来,我非饿死不可。之所以迟迟不肯动笔,是因为阿伦特提出的主题太过于重要,总是感觉自己的经验以及知识储备还不足,所以就一直这样孕育着、等待着,当时间如雪片般纷纷地从鬓角边悄悄染过的时候,这种感受也就渐渐成了一块心病。

今夜南方小雪,在清冷的安静中,我要尽量把这块堆积多年的心病卸去,我也需要明天或者希望,或者一个轻松的开始。我要感谢阿伦特的学生伊丽莎白·杨·布鲁尔博士(1946~),她在2006年出版了一本关于阿伦特的小册子《阿伦特为什么重要》(刘北成、刘小鸥译,2008年8月,译林出版社),这是一本很有趣的书,所谓有趣主要是指两点:其一,本书结构安排是按照阿伦特的三本非常有影响的著作开始展开叙述的,这样编排有一个好处,即便不是研究阿伦特的人,通过这本书也能大概了解阿伦特的工作;其二,整本书文字简洁流畅,非哲学人士也能有兴趣读下来。再者,本书的文字翻译也不错。

我之所以关注阿伦特,是因为她的研究主题——政治哲学,这本与我的专业无关,但是对于我们这些生活在高度集权国家的人们来说,又实在无法回避这个问题。1951年阿伦特出版了奠定其学术地位的《极权主义的起源》一书,对此,我不想多谈什么,有兴趣的读者可以自己找来阅读,自会有一番感受。我所感兴趣的是她在1958年出版的《人的条件》一书,在这本书中,阿伦特把人的活动分为三种:劳动、工作与行动。其实这是很敏锐的视角,通过这种划分,人的处境问题马上跃出纸面:我们怎么了?其实,我佩服马克思的地方也在于此,马克思同样想解决这个问题。记得课间曾与研究生们讨论过这个话题,我问过他们,马克思为什么会对劳动问题感兴趣?可惜,我的很多哲学同行没有给学生交代这个工作,导致学生们根本不清楚所问话题的意义。其实,年轻的马克思一出山,就面临着一个德国古典哲学的难题——人的自由问题,在马克思看来,劳动应该是人获得自由的手段,而在资本主义条件下,劳动却反而成了束缚人的枷锁——人异化了。由此,才开始了马克思的论证线索。在我看来,阿伦特对于人的状况的分析要比老马的更有形而上的意味,而且更具有现实的指涉力量(马克思已经不是指涉,而是直接改造了,通过形而下的手段)。劳动完全是私人领域的事情,它与人的再生产有关。而工作则是人在社会领域的行为,这里既有维持再生产的内容,也有社会性交往的内容,而行动则是与维持生存无关的,它完全是公共领域的活动,它以舆论等批评形式存在,通过公共领域的活动,人获得了自由。为了防止论述的晦涩,简单地说,只有通过公共领域的建设,自由才是有根据的,也是有保障的,没有了公共领域的批评与监督,权力就是罪恶的隐蔽所与代名词。

客观地说,这些年来,我们国家一直担心公共领域的开放问题,从而导致公权力肆意侵入公共领域,极力压缩公共领域的空间,无形中促使人们退回到私人领域与社会领域,这里只与劳动和工作有关,说白了只与个人的再生产有关,在这种背景下谈论自由有些滑稽。由于权力缺少了来自公共领域的天然监督(实际上不允许监督),以及对于多元化的本能恐惧(坚决推行一元论,扼杀了竞争存在的空间),必然导致一些荒诞的事情周而复始地发生。

对于权力引发的那些罪恶,我们既不能惩罚,又难以宽恕。这实在是一件很诡异的事情,因为,它超越了人类事物的领域。所以阿伦特说,它们出现之处,人类事物和人类权利均遭到根本性的摧毁。看看我们今天遭遇的现实就很能说明这个问题,刚刚落马的足协老大,每天口袋里装着存有600万的银行卡上班,在一个基本上还属于发展中国家的我们来说,这是何等荒谬的现象,还有那个曾经是英雄公安局长的竟然贪污数千万,等等。我相信很多年前的他们也都是非常优秀的人,为何一进入官场,他们就变质了呢?显然与制度架构的致命缺陷有关,更与公共领域的消失有关。试问他们这个级别的在中国还有多少人?面对这种疯狂蔓延的现实,今天的我们基本上已经处于既无法惩罚也无法宽恕的边缘。如果有开放的公共领域,至少情况会好很多。

不做进一步分析了,免得文章过于生涩与沉重,这也是多年无法成文的一个原因。大过年的,在这里只想简单地聊几句个人感受,依在下浅见,阿伦特(1906~1975)是20世纪政治哲学领域的地标性人物,如果没有了她,20世纪的政治哲学将很乏味。从个人品位来说,我很喜欢她的半学术、半文学作品,如《黑暗时代的人们》,写自己时代熟悉的思想家,寥寥数笔,一个个鲜活的人物跃然纸面,在深刻的同时,又保持了文笔流畅、思想锐利,那些文字完全可以被称作写人物的精品;从学术角度来说,我喜欢她的《精神生活》(系列),显示了扎实的哲学理论功底,而且又时常涌现出自己的主见。我生也晚,无缘相识,徒生一些叹息。这些年也恍然发觉,其实女人比男人更勇敢,而男人真的有些越来越退化了。

年轻的时候,特立独行的阿伦特曾爱过海德格尔,中年开始流亡的阿伦特冒险参加犹太人的营救工作(1933~1941),老年的阿伦特客居他乡顶着压力对权力与暴力进行着不懈的批判与抗争,所有这些恒久与执着的努力都缘于对人类与这个世界的热爱,经历了人类太多惨祸以后,尽管曾经沧海,但仍能热爱着人类与这个世界,这就是力量,源于爱的伟大力量。人类的文明史往往得益于这些少数人的视角与力量。通过阿伦特的足迹,我们或许还可以发现,那些已被遮蔽的渺茫的哲学故乡的一丝风韵。

(2010-0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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