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是世界农业起源三大中心之首

（二） 中国是世界农业起源三大中心之首

农业是继石器、用火之后的人类又一重大技术创新，同时又是世界历史上第一次产业创新，由此构成世界文明起源的第一块奠基石。

世界农业起源中心在哪里？中国在其中占一个什么样的历史地位？这样相互联系的两个问题，至今没有完全弄清楚，长期以来占主导地位的，主要是各执一端的两派：

在世界史学界中长期占主导地位的，是世界农业起源的西亚单一中心论，认为像农业起源这样的重大技术创新，只能一次性地在一个地方发生，然后由近及远地传播到世界各地去，这个独一无二的农业发源地就是西亚。这种观点的主要代表者，包括1976年汤因比身后出版的传世之作《大地母亲》，美国学者拉尔夫、伯恩斯等人合著的《世界文明史》，贝尔纳的世界名著《历史上的科学》和美国世界著名科普作家艾·阿西莫夫新著《诠释人类万年》，还几乎包括国内外主要流行的世界历史教科书。

农业考古学中占主导地位的是农业起源的多中心论。19世纪末瑞士植物学家德·康多尔，首次从生物进化与历史地理分布相结合的发展，指出西南亚、中南美、中国同为世界上植物最早驯化地区。20世纪中期前苏联农学专家瓦维洛夫，区分了世界农作物八大起源中心，把中国列为八大中心之一，但可惜他错误地判定印度才是稻米的原始起源中心，中国稻米是从印度传来的。20世纪后期，前苏联专家茹科夫斯基区分了世界培植物的十二个大区，中国与日本合到一起，列为第一中心。这种农业起源多中心论，有助于扬弃与超越西亚单一中心论，但因为有时罗列中心达十个八个之多，也冲淡了中国农业起源的应有世界历史地位。

我在这里学习借鉴前贤研究成果，谋图提出一个新命题、新提法：中国是世界农业起源的三大中心之首——西亚、中南美洲、中国是世界农业起源的三个最重要的中心地带，其中，中国农业起源时间最早、品种最丰富、持续发展势头最大。

从20世纪最新考古发现来看，决定中国农业起源世界历史地位的是八大特点：

一是一万多年，起源最早。

西亚农业起源不在通常所说的两河流域平原地带，而在平原西、北、东三面丘陵地带，山前台地的“新月地带”，年代在距今一万年左右。

中南美洲农业起源，年代也在一万年上下。

中国尤其是华中、华南地区，冰后期来得最早，因而中国农业起源不仅早到一万年前，而且可上溯到近1.5万年前：

河北徐水南庄头的北方农业起源，时间在一万年前：

广西柳州大龙潭的华南农业起源，可上溯到1.2万年前：

长江中游湖南道县玉蟾岩、江西万年仙人洞发现人工栽培稻遗迹，精确测定数据为距今1.4万年以上，接近1.5万年。⁽¹²⁾

二是大米小米，品种独特。

西亚与古埃及农业起源中，主要粮食作物品种是大麦和小麦：

中南美洲农业起源，主要品种是玉米和马铃薯；

中国农业起源，为人类贡献的两大粮食作物品种是稻米和粟，通称大米小米。直到公元1000年宋代以前，粟一直是中国北方头号当家的粮食作物，中国古典农业文明主要物质支柱。而稻米不仅是驯化最早的农作物，而且是流传最广的粮食作物，至今世界上至少有15亿人以大米为主食。

三是南稻北粟，二元结构。

西亚两河流域加上周边山前台地，虽比尼罗河谷地复杂一些，但生态系统与农业体系相对比较简单：中南美洲虽有玉米、马铃薯两种主要农作物起源，但都在南北回归线内，大体属热带雨林气候带：

中国面积特别广大，生态地理系统特别复杂多样，形成了“南稻北粟，二元一体”的独特复杂农业结构，属于亚热带、热带的中国南方，以水作稻米农业为主，而属于温带、寒温带的中国北方，则以旱作粟谷农业为主。

四是品种多样，五谷丰登。

由于中国生态地理系统，野生植物资源的多样性、复杂性、丰富性特别突出，因而农作物品种多样性、复杂性、丰富性也特别突出，根据“古典文献+考古发现+现代理论”三重证据结合的方法，初步判定：

粟、黍、稻、麦、梁，这五谷——五种主要粮食作物，都有五千年以上历史，大豆有三千年以上历史：

据统计，世界主要人工栽培植物666种，中国最早驯化的136种，占20.4％：

而据中国学者俞德浚统计，中国起源的栽培植物，如加上竹类、中药，共170种；

又据卜慕华根据古今中外资料统计，中国自古以来，迄今为止，主要栽培作物有237种之多。⁽¹³⁾

五是农畜结合、六畜兴旺。

西亚农业起源中，家畜主要是三种：羊（包括绵羊和山羊）、牛、猪；

中南美洲农业起源中，家畜很少，仅有羊驼一种；

中国独立驯化的家畜家禽主要是4种：狗、猪、鸡、牛，后来独立驯化加外来引进的又有羊和马，通称“六畜”。

农业起源与家畜起源相结合，驯化植物与驯化动物相结合，家庭养畜业与家庭农业相结合，呈双线一体式发展，这是中国农业一大特色。

六是养蚕种麻，丝麻为衣。

养蚕起源，近年来有六千年前越南酉阳起源论，三千五百年前印度中部内瓦萨起源论，而河姆渡考古发现，把中国养蚕起源提到七千年前。

距今7000～6000年间，南方河姆渡、北方仰韶文化中，开始了种麻、纺线、织布的技术创新过程。

七是挖渠打井，人工灌溉。

距今5500年前，两河流域与尼罗河流域一样多半靠季节性洪水泛滥，而在此后，两河流域南部萨马腊文化，开始挖渠灌溉，从简单农业走向复杂农业，从原始社会走向国家社会、文明社会。

美国芝加哥大学何炳棣教授《东方的摇篮》（1975）、《黄土与中国农业起源》等论著，认为中国直到春秋以前都只知防洪，不知灌溉，在新旧世界所有高度发展的文明中，中国人是最晚知道灌溉的。

湖南澧县城头山遗址最新考古发现表明，这里6500年前的稻田，已有人工灌溉设施，是世界农业史、水利史上最早的技术创新。

而在河南舞阳贾湖文化后期，则发现了7000年前，中国与世界上最早的人工开掘水井，距今四五千年前形成中国北方特有的井灌技术、垄作方法、井田制度。⁽¹⁴⁾

八是农具体系，特别早熟。

西亚和中南美洲都发现了新石器农具，相对来说，不甚发达。

中国发现了近8000年前河南裴李岗北方新石器农具群，以石镰、石磨盘、石磨棒为代表，精妙绝伦，工艺超群；

中国还发现了近7000年前河姆渡南方新石器农具群，以有段石锛、骨耜为代表；

江西大洋洲商代大墓考古发掘中，还发现了近3500年前包括犁、耒、耜、镢、铲等十来农具组成的青铜农具群。⁽¹⁵⁾中国新石器农具群、青铜农具群，都是世界历史上最发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