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的主要形相

一、贝尔纳：科学的主要形相

科学是一种在其历史上不断变化和发展着的东西，在不同场合有着不同的意义。因此，英国科学学家贝尔纳（John Desmond Bernal）认为，科学在它的历史发展中表现为多种形相，体现出不同的本质特征，科学这一概念是难以用定义的方式一劳永逸地固定下来的^[1]。按照贝尔纳的看法，科学可以取作若干形相，每一个形相都反映了科学在某一方面所具有的本质，只有把它们全体综合起来，才能抽取科学的完整的意义。贝尔纳认为，现代科学所取的主要形相是：

“一种建制”。“科学作为一种建制而有以几十万计的男女在这方面工作”，它是现代社会不可或缺的一种社会职业。科学既已成为一种社会职业，“科学家的所作所为，就成了科学的一种简易定义”^[2]。在这种意义上，可以说科学就是科学家所做的事情，所从事的工作。

“一种方法”。“科学方法是由许多操作组成的，有些属于脑力，有些属于体力，这类操作在以往已发现来引导人类去规定、寻求、试验并运用社会发展任一阶段中一般值得问的也是能答复的问题的答案。”^[3]科学家进行科学研究活动，采用一整套思维和操作规则，有程序性的，也有指导性的，称之为科学方法。科学家遵循和运用这套方法取得科学成果。

“一种积累的知识传统”。各门科学都有这样一个特点，就是它们的累积性。“科学是时刻在增长的知识集合体，由一股洪流的思想家和工作者先后相续的反映和观念，尤其是他们的经验和行为，来逐层造成。单是晓得已知的事物还是不够；自命为科学家的人，应在原有资料总藏上，加上出于自己的东西。所谓某一时期的科学，是指截至当时为止的科学方面的总结果。当然，结果不是静止的。科学远远不仅是许多已知的事实、定律和理论的总汇，而是许多新事实、新定律和新理论的继续不断的发见。它所批评的，以及常常摧毁的东西，同它所建造的东西一样多。然而科学的整个构造永远滋长不停；不妨说它永远在修整中，却也永远在使用中。”“因具有累积性，科学就不同于人类的其他大建制，如宗教、法律、哲学和艺术等。这些建制的历史和传统，当然比科学所有的长久得多，而且引人注意和受人尊敬，也远在科学之上，但是，在原则上都不是累积性的。”^[4]科学的发展是累进式的，科学具有真正意义上的进步性。因为“科学的每一收获，不论新旧程度如何，都应当能随时经受得起用指定的器械按指定的方法对指定的物料来考验”^[5]，否则就会被科学排除。科学具有的这种公认的客观检验标准和方法，在其他社会建制中是不存在的。由于科学具有公认的客观检验标准，因而新旧科学理论之间具有可比性，而艺术、宗教、哲学、法律等知识系统一般不具有可比性。科学理论的可比性决定了科学知识的可积累性，科学家的个人工作成果，可以很快被科学共同体所吸收，成为知识总体的一部分。艺术作品是非常个性化的，和欣赏艺术对比，除了少数科学家和科学史家，几乎没有人研读那些名垂青史的科学原著，它们已经并入到科学总体中了。

“一种维持或发展生产的主要因素”。这是科学在现代最重要的形相。科学与技术的密切结合，导致生产的发展和社会进步。“在较早的时期，科学步工业的后尘，目前则是趋向于赶上工业，并领导工业。正如科学在生产上的地位被人所认清的那样，科学是从车轮和罐缶学习而来的，但却创造了蒸汽机和电机。”^[6]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科学研究正成为国家公共活动的一项重要内容，之所以如此，这正是由于科学在现代经济生产和社会生活中发挥着愈来愈重要的作用所决定的。

“一种重要观念的来源”。科学不仅能供实际应用，而且“构成我们的诸信仰和对宇宙和人类的诸态度的最强大势力之一”^[7]，是引起人们哲学世界观、道德观念、宗教信仰变革的最重要的因素之一。同时，“科学的种种定律、假设和理论，除本身企求解释客观事实外，尚有一种更为广泛的联系。这些定律等大多数必然受制于当时一般非科学的认识气氛，而科学家个人就无可避免地受到这种气氛的制约。结果就是自然界的和工艺的现象都要用社会的、政治的或宗教的观点来诠释。例如，牛顿的惯性理论来自当时盛行的对宗教的唯理解释，达尔文的天然淘汰学说来自当时流行的认为自由竞争是天然公允的这一概念。”^[8]科学是社会文化中极其重要的一个组成部分，科学知识和科学思想必然受制于当时一般非科学的认识背景，受到政治的、法律的、宗教的、道德的或哲学的观念的影响，反过来又为这些观念的变革提供动力。

贝尔纳强调指出，把科学分为多种形相，并不等于说有这么多不同的“科学”。作为历史悠久以及与其他社会建制有着广泛联系的科学，其形相必然是繁复的。科学或科学这一术语，依照其使用的场合不同就取有不同的形相和意义。在以上所列各形相中，科学作为建制和生产要素的两种形相，几乎是专属于现代的。科学方法以及科学对于信仰的影响，至迟已见于希腊时代。而知识传统自从人类史的最早时期起，远在科学够得上称为建制，或脱离常识和传说而演变为一种方法以前，就已存在了。

贝尔纳关于科学的多种形相的观点，对于把握科学的本质特征无疑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实际上，中国学术界关于科学本质的认识在很大程度上是承袭了贝尔纳的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