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主义报刊理论的现实困惑

第四节　自由主义报刊理论的现实困惑

出版自由、言论自由，这是资产阶级的理论先驱们为反对封建专制主义和宗教蒙昧主义而进行的一场斗争，它是资产阶级处于上升时期政治斗争的需要和经济发展的需要在新闻事业上的反映。资产阶级在取得政权以后所推行的自由市场经济，其基本前提是信息的自由流动，是各利益集团意见的自由表达。否则，自由市场经济无法运转。自由主义报刊理论适应了资产阶级在政治上、经济上发展的需要，使其在西方各国逐渐成为主导性理论。同时，这一理论也大大推动了新闻事业的自由发展。从19世纪中叶，自由主义报刊理论在制度上得以确立以后，西方各主要国家的新闻事业得以迅猛发展，成为各国最具活力、最有生气的新兴产业。

但是，由于阶级的局限性和历史的局限性，自由主义报刊理论从其一开始就带有片面性和空想成分。绝对自由化曾使西方新闻界陷于一片混乱。杰弗逊曾带着美好的理想进行新闻自由的伟大实验，却被热衷于党派纷争的报刊弄得濒于绝望。他愤懑地写道：“一个令人感到悲哀的事实是，禁止报刊发行反而比放纵那些荒诞无稽的谎言泛滥使国家的利益受到较小的损害……从来不看报的人要比读报的人消息更灵通。”⁽¹⁸⁾从不择手段的相互攻讦到耸人听闻的煽情新闻泛滥，从漫无边际的谎言到煽动战争狂热，都被自由主义报刊理论召唤出来。进入20世纪，西方报刊的混乱情况虽然稍有改善，但基本问题依然没有解决。这个基本问题就是：支配着西方报刊的，不是自由主义报刊理论的设计者们所设想的理性至上，而是利润至上、金钱至上。利润至上的原则支配西方新闻媒介，带来一系列严重的后果。

一、资本取代行政（政府）控制了报刊

广告收入是西方报刊主要的经济来源，有些甚至是全部来源。在西方国家，报纸、杂志一般必须有60％以上的版面提供给广告，报刊才能维持下去。一批大的企业成为广告最稳定的来源，从而也成为任何报刊的经济支柱。从而，一批大的企业尤其财团掌握着报刊的生死兴衰。不但广告版面迁就大的企业，而且新闻、言论也俯就大企业。一旦得罪大企业，大企业随时以撤销广告相威胁。在西方各国，除了极少数实力雄厚的大新闻媒介外，没有一家报刊敢得罪大的企业。自由主义报刊理论设计者的初衷是希望报刊能摆脱政府的控制，让报刊自由地表达人民的意愿，而在利润支配下的报刊，仅仅大企业的老板们才能自由地表达他们的意愿。

二、煽情新闻泛滥

报刊要争取广告客户，其前提就是要有一定的销路（发行量），销路越大，广告收费也越高。扩大销路，争取读者，当然有多种途径。比如，以独到的见解、独具慧眼的独家新闻来吸引读者，这是西方严肃报刊，诸如《纽约时报》、《华盛顿邮报》、《泰晤士报》等所走的路，但这毕竟要付出艰辛的努力和很高的成本，且曲高和寡，读者群有限。另一条简便的途径就是搞煽情新闻——绘声绘色的色情新闻，血淋淋的暴力新闻。这就是西方大多数的大众化通俗报纸所走的共同道路。一百几十年来，西方报刊的煽情新闻屡禁不止，原因就在于煽情新闻是西方大多数报刊刺激销路的必由之路。

三、自由竞争被垄断取代，垄断扼杀意见自由市场

进入20世纪，西方各主要资本主义国家由自由竞争走向集中的现象在资本主义报业中也明显地反映出来。例如，到20世纪40年代，美国报业中，十大报业垄断集团控制着60％的报纸、80％的发行量；日本报业被三大报团所垄断，控制着80％的发行量；英国、法国、德国的报业也分别被三四家报团所垄断。小型报纸纷纷倒闭，全国报业总数下降。在美国，1909年全国有2 600家日报，到1946年跌到1 750家。自由竞争被垄断竞争所取代。各垄断集团为攫取更大份额的新闻市场，凭借其雄厚实力，纷纷采用最新技术和设备，从而造成成本支出大幅度上升，由此引起报业创办和维持费用呈几何级数增长。这个态势导致两方面的后果：一是创办新的报刊更加困难，在20世纪40年代的美国，想要成功地创办一家新的大都市报纸的投资估计要在500万～1 000万美元，中等城市花费75万美元到几百万美元之间。对于西方各国的普通老百姓或一大批小资本家来说，创办新的报纸成了难以实现的梦想。于是，出版自由就成了一句空话——不是政府不容许，而是资本控制。同时，报业的垄断和创办新报的困难，严重威胁了报业的多样化。而众所周知，意见自由市场是以报业多样化为基础的，报业多样化一直是自由主义报刊理论与体制所追求的基本目标。报业多样化的动摇意味着意见自由市场的解体。

上述事实显示出，自由主义报刊理论面临的是深刻的危机，这个危机所揭示的是资本主义社会里资本的私人占有和生产社会性的矛盾，在新闻事业中则表现为报刊的拥有者与读者利益、社会利益不可调和的矛盾。

【注释】

(1)〔美〕韦尔伯·施拉姆等：《报刊的四种理论》，新华出版社1980年版。

(2)孟德斯鸠：《论法的精神》上卷，商务印书馆1963年版，第322页。

(3)《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第695页。

(4)《杰弗逊文选》，商务印书馆1963年版。

(5)《杰弗逊文选》，商务印书馆1963年版。

(6)《杰弗逊文选》，商务印书馆1963年版。

(7)《杰弗逊文选》，商务印书馆1963年版。

(8)《杰弗逊文选》，商务印书馆1963年版。

(9)《列宁全集》第32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492页。

(10)转引自〔美〕英文版《托马斯·杰弗逊传》。

(11)《杰弗逊文选》，商务印书馆1963年版，第8页。

(12)穆勒：《论自由》，商务印书馆1982年版，第30页。

(13)转引自〔美〕英文版《托马斯·杰弗逊传》。

(14)韦尔伯·施拉姆等：《报刊的四种理论》，新华出版社1980年版。

(15)韦尔伯·施拉姆等：《报刊的四种理论》，新华出版社1980年版。

(16)徐大同主编：《西方政治思想史》，天津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36页。

(17)徐大同主编：《西方政治思想史》，天津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36页。

(18)转引自〔美〕英文版《杰弗逊文集》第8卷，第21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