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义现象和语法现象

9.1　语义现象和语法现象

现代语言学家尽管对语言有各种不同的看法，但都认为对语言必须分层次进行研究。一些学者把语言分为语音、词汇、语法三个层次，有的再加一个语义，成为四个层次，但大多数学者认为分为语音、语义和语法三个层次较为妥当。语音、语义、语法三者之间的关系如何？撇开语音不谈，单就语义和语法的关系来说，就相当复杂。

大多数传统语言学家都强调语法和语义有十分密切的关系，他们认为名词就是事物的名称，语法的性与自然性别有关，复数即表示“一个以上”，等等。由此，他们提出，语法范畴实质上是语义范畴。从表面上看来，这自然不是没有一点道理。在对语法形式和语法意义的关系的分析中可以发现，从语法分析平面看来，不少语法的最小成分在语义上是有意义的成分，例如英语中的－s是复数构形成分，它在cats，dogs和horses等词中的意义为“多于一”，而作为过去时构形成分的－ed或－d，在walked，cured和performed等词中的意义是“过去的活动或过程”。然而，并不能说所有的构形成分都是有意义的成分。例如，我们就不能说英语的imagination中的－tion或economize中的－ize这类构形成分有什么专门的含义。有人认为，这类构形成分的意义在于分别构成名词和动词。然而，这是一种语法的说明，不是语义的说明，它只在最一般的意义上才可以说涉及意义。⁽¹⁾此外，在各种自然语言中都存在着许多语法范畴和语义范畴不一致的现象。最明显的例子如英语中的wheat（小麦）和oats（燕麦），语法的数（单、复数）和计量的数明显地不一致。这两个词分别是单数和复数，与其说是由oats的词尾－s表明的，还不如说是由跟动词的一致关系表明的。如The wheat is in the barn（小麦在仓库里），The oats are in the barn（燕麦在仓库里）。实际上，就表示“一”和“一以上”这种计量数而言，wheat和oats并无区别。又如，就“性”来说，在德语中就存在着以中性名词表示女性的现象。如可以说Das Weib ist schwanger（那位妇女怀孕了），这里的Weib在语法上是个中性名词。德语的Madchcn（姑娘）、Frawein（年轻女士）也是中性名词。法语中的sentinelle（哨兵）是个阴性名词，尽管通常所说的哨兵是指男性士兵。由此可见，语法在代代传习中，在不同程度上是约定俗成的，语法范畴和语义范畴之间尽管有某种相互关系，但并不存在严格的、必然的对应关系。⁽²⁾正是看到了这些现象，现代语言学家大多主张应该明确区别语法和语义这两个不同的层次。

现代语法学在发展过程中大量吸收了现代逻辑学以逻辑方法描写语义的成果，从而使人们进一步加深了对语法和语义关系的认识。例如，符号逻辑学中的谓词逻辑通常把一个简单命题分析为变元和谓词两部分，学者们发现，在句法成分和变元（argument）、谓词（predicate）等语义成分之间存在着某些直接的相应关系。这主要表现在：名词短语与变元对应，动词短语与谓词对应，形容词（短语）与一元谓词对应，等等。如：

他　聪明　（一元谓词） 　我们　爱　祖国　（二元谓词）

（变元）（谓词）　　　（变元）（谓词）（变元）

这就是说，在语法和语义这两个层次之间存在着映现（mappings）关系。然而，映现并不都是一对一的，而大都是一对多的关系。如英语的Two loavees suffice和Two loavees are sufficient这两个句子，都是“两只面包足够了”的意思。但一句以动词作为谓语，另一句则以形容词充当谓语。又如，存在着一个层次上的某些成分在另一个层次上得不到映现的现象，即所谓“零”映现现象，也明显显示出句法结构成分和语义结构成分是相互独立的。如英语句子Fred is very ill（弗雷德病得很厉害），其中的is（动词be），是个“假位动词”。也就是说，这个成分仅仅是为了满足句法规范化的某些条件而存在于句法层次上，它实际上并没有语义内容。这是因为，按英语的句法规则，任何句子都必须有动词（短语），在没有什么内容可供动词表达的情况下，就只得使用“假位动词（be）”以使句子结构完整。又如，It is raining（正在下雨）这类句子中的it也是假位成分，没有语义。这一句子中的rain是个没有变元的语义谓语。然而，根据英语句法，每个句子都必须有主语，所以尽管代词it不表示任何意义，但还是用它来行使这一语法功能。与此相反的是，也存在零变元的情况。如英语句子The man in the street enjoys television plays（一般人都喜欢电视剧），是用及物动词enjoy构成的主动句，二位谓词的两个变元都不能省略。然而，如改为被动句，就可省略使动者，成为Television plays are enjoyed（即“电视剧受到喜爱（被大众）”，省略了“被大众（by people in general）”）。这是因为，按英语语法，根据不同情况，一个句子的状语成分可有可无（这条规则很少有例外）。在上述句子中，使动者是一个介词结构（即by people in general），从句法上说属于状语，与in the home（在家里）、at weekends（在周末）等一样，在Television plays are enjoyed in the home这样的句子中，状语短语是可以省略的。因此，上述使动者by people in general也可不表达。这同样表明，句法规则并不依附于语义规则。⁽³⁾

事实证明，语法（形式）范畴和语义范畴，既有一定的联系，又是彼此独立的。随着语法研究的不断深入，人们发现，在语义和语法之间实际上并不存在十分明确的界限。在具体分析中，常常会遇到一些两难的情况，以致要想声称某个范畴是形式范畴还是语义范畴，即使不是不可能，也是相当困难的。如＊John is seeming happy（约翰看来很快乐），我们可以说这句话不合语法，因为动词seem不能有进行式is seeming，但是，John不能处于seeming（看来）的持续状态，这究竟是由于语法规则的限制，还是由于语义上的原因呢？对这个问题，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因为在这里语法和语义的界限是不明确的。⁽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