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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爱伦·坡的《人群中的人》

时间:2022-04-0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现代精神荒原的先知:试论爱伦·坡的《人群中的人》王二磊[1]摘 要:爱伦·坡的短篇小说《人群中的人》讲述了叙述者“我”在伦敦大街上跟踪一位追逐人群的老人的经历。爱伦·坡的短篇小说中的人物大多孤独、孤僻,很少同外界交往。

现代精神荒原的先知:试论爱伦·坡的《人群中的人》

王二磊[1]

摘 要:爱伦·坡的短篇小说《人群中的人》讲述了叙述者“我”在伦敦大街上跟踪一位追逐人群的老人的经历。为了摆脱孤独,老人不停地追逐着人群。他虽可以暂时身处人群之中,但是一旦人群散去,他的面部表情就会呈现出极度的绝望。在黑夜等特殊氛围的营造下,爱伦·坡在该篇小说中成功地塑造了现代社会特有的孤独和异化的人物,预示了现代派小说中的精神荒原。

关键词:爱伦·坡;《人群中的人》;孤独;荒原;黑夜

美国19世纪作家埃德加·爱伦·坡(Edgar Allar Poe,1809—1849)的短篇小说《人群中的人》(The Man of The Crowd,1840)中既没有扣人心弦的谋杀、荒谬怪诞的幽默和毛骨悚然的恐怖,也没有令人望而生畏的死亡描写。整个故事以伦敦街道作为场景,首先以现实主义笔调描写大街上各种阶层人物的特征,接着讲述了叙述者“我”跟踪一位为了摆脱孤独而追逐人群的老人的经历。故事的题记,开宗明义,直接点明了孤独是该短篇小说的核心主题。生活在美国新兴资本主义时期的爱伦·坡,一生都“在商业经济的洪流中颠簸沉浮,在出版行业的竞争中奋力打拼,在理想与现实中挣扎取舍,在多重身份间游走穿梭”(朱振武,杨婷2006:51)。故事中的老人的困境似乎就是爱伦·坡本人忙碌而又孤独的人生写照,而故事里对现代社会特有的孤独和异化的人物超前的塑造,预示了现代派小说中的精神荒原。

一、现代都市漫步者

短篇小说《人群中的人》以第一人称限知视角叙述了“我”跟踪一位老人的奇异经历。故事的叙述者“我”首先把读者的注意力带到了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一个秋天的晚上,“我”坐在伦敦D咖啡馆的窗台上,嘴里含着雪茄,腿上放着报纸,欣赏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起初,“我”看到的是抽象的人群。“我”不久开始揣摩人群中行人的细节,留心他们的服饰,通过观察他们的举止投足来判断他们的身份和社会地位。“我”看到了春风得意的商人、衣冠楚楚的绅士、穿金戴银的白领、目光呆滞的赌徒和饥寒交迫的乞丐等。突然,“我”的目光被一位六七十岁的老人吸引了过去。老人个头矮小、衣衫褴褛,但是脸上的表情与众不同,而且身上还藏匿了一颗钻石和一把匕首。为了满足自己的猎奇之心,“我”决定跟踪老人。“我”跟随老人从人声鼎沸的广场来到灯火辉煌的集市,老人不停地追逐着人群。他专门挑选人多拥挤的大街,然后步入人群中,“我”对此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老人走过酒鬼出现的街道和下层人住的贫民窟,整夜都在追逐着消失的人群。黎明时分,“我”跟随老人回到了D咖啡馆所在的街道,他不吃不喝不睡,又开始了在喧哗的人群中来回游走。这时,“我”似乎明白了老人的动机,他为了摆脱孤独,想在人群中找到安慰,他是人群中的人。

德国著名画家阿尔弗雷德·库宾为爱伦·坡德语版的小说《人群中的人》绘制了插图,“库宾描绘了一个面色黝黑,留络腮胡子,鹰钩鼻子的男人,像巨人一般走在人群拥挤的大街上”(Hayes 2005:233)。巨人的形象放大了他和人群的距离感,成功地描绘了在孤独和异化中的现代都市漫步者的典型形象。小说中的老人虽然身在人群中,因为拒绝了解他人和被了解,永远得不到人群的认同,成为人群中的“局外人”。小说开头引用的那句名言“不能忍受孤独是最大的不幸”(奎恩1995:441)发人深省,为故事展现精神荒原奠定了主基调。故事中的老人为了躲避孤独,走到熙熙攘攘伦敦大街上追寻着川流不息的人群,成为一名典型的现代都市漫步者。

追逐人群的老人没有姓名,也没有职业,惧怕孤独似乎是他身上最为显著的特征。然而,人群中各个社会阶层的人也同样是孤独的,他们在人群中无时不感到寂寞,向往着从人群中寻找慰藉,但是每个人又都拒绝被了解,因此他们孤独的精神困境永远得不到消解。老人虽身处人群之中,似乎找到了摆脱孤独的方法,但却永远得不到人群中人的了解和认识。因此一旦人群散去,他就会变得更加孤独和绝望。老人对他人保持着警惕之心,虽然“他的衣着基本是肮脏褴褛的”(爱伦·坡2005:84),但是身上还藏着一颗钻石和一把匕首。钻石说明老人并不是贫穷之辈,但是他把自己打扮成乞丐,而且藏了把匕首防身,这足以说明老人对他身边的人有着极强的戒备之心,他不愿意被他人了解和认识。因此,老人虽然不断追逐着人群,但永远是人群中的“局外人”。

叙述者“我”同样对他人心存戒备。尽管“我”对老人非常感兴趣,很想了解他,甚至跟在老人后面来观察他,但是“我”不愿意以语言交流的方式来认识和了解他,而是通过暗中跟踪的方式来达到目的。故事中的叙述者“我”同样也是孤独的。当“我”独自一人欣赏摩肩接踵的人群,注意到一位异样的老人时,他的面部表情里充满了“惊厥、吝啬、贪婪、冷淡、怨恨、嗜血、征服、欢乐、极度恐怖”(爱伦·坡2005:84)。与老人不同的是,叙述者“我”沉迷于在背后观察别人。“我”独自一人坐在一家咖啡馆里,“一会儿观察着室内的各色情侣,一会儿透过烟雾缭绕的窗玻璃窥视着大街,我的大半个午后都这样惬意地打发掉了。(爱伦·坡2005:80)”跟踪老人一夜后,“我”产生了和老人交流的想法,然而,“我”并没有和老人寒暄,而是“径直站在了那位浪人的面前,紧盯着他的脸”(爱伦·坡2005:88)。老人对“我”的行为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继续追逐着人群。人群,老人和“我”共同构建了本雅明笔下的都市漫步者形象:他们身处人群,却游离于人群之外,是人群中的“局外人”。

二、现代精神荒原的先知

爱伦·坡笔下的主人公基本上都是远离社会尘嚣的孤独人物,而这样的人物却成为现代派作品中常见的模型。可以说,爱伦·坡是走向现代派文学的传承作家,因为“他发现了我们伟大的创作主题:分裂的人格”(Allan Tate 1985:39),他是现代精神荒原的先知。

爱伦·坡的短篇小说中的人物大多孤独、孤僻,很少同外界交往。小说《泄密的心》(The Tell-tale Heart,1843)中的“我”和老人也是如此。小说中“我”与老人是什么关系,爱伦·坡并没有告诉读者。“我”与老人虽然同住一屋,但是他们之间没有语言上的交流。“我”最后竟然因为老人那只骇人的眼睛杀死了他。《厄舍古屋的倒塌》(The Fall of the House of Usher)中的哥哥罗德里克和他的孪生妹妹玛德林小姐也是孤独的,他们不和其他亲戚朋友往来,整日待在阴森恐怖的古屋内,最后和古屋一起消失在死气沉沉的湖水中。

孤独作为爱伦·坡的亲朋挚友,并不仅仅是他的短篇小说中的常客,我们在他的诗歌中同样可以领略到诗人孤寂的心灵。爱伦·坡直接把一首诗歌命名为《孤独》(Alone),他写道:“从童年时起我就一直与别人/不一样——我看待世间的事情/与众不同——我从来就不能/从一个寻常的春天获得激情——/我从不曾从这同一源泉/得到忧伤……”(奎恩1995:76)在爱伦·坡的笔下,凄凉的湖泊、孤寂的道路成为诗人抒发感情的场景。诗歌《湖——致——》(The Lake:To—)中“那孤湖的恐怖”(奎恩1995:42)萦绕在读者的心头,久久不能散去;在诗歌《梦境》(The Dreamland)中,“一条阴暗孤寂的路旁/只有坏天使常去常往”(奎恩1995:103)。

爱伦·坡对人类生存状态的描写,在当时的社会并没有得到足够的关注,因为他所处的年代正值美国浪漫主义的鼎盛时期,当时的美国经济和社会发展也蒸蒸日上。然而“工业化、现代化这些所谓的人类文明的程度越高,人们的精神压力似乎就越大,也越来越空虚,形成精神上的荒原。(朱振武2004:42)”在现代派文学发展的鼎盛时期,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浩劫、经济危机,以及社会中不断出现的各种矛盾,使现代西方人时刻处于精神的困顿与焦虑之中。对现代人来说,传统社会关系基本上已经解体,他们对前途充满了忧虑,现实生活空虚无聊,过去田园式的生活一去不复返。人日益孤独起来,人与人之间、人与社会之间的关系开始异化,英雄时代的精神寄托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精神荒原。这种荒原情结是由于现实世界给现代派作家们带来的精神创伤所致,因此现代社会中的读者在阅读这些作品时会普遍产生共鸣。爱伦·坡的作品超越了他的时代原因是多方面的,其时乖运蹇的一生当然是其中之一。他遭受了与现代人相似的精神创伤。爱伦·坡从小父母双亡,长大后与养父关系一直不和,生活中充满了不幸;他虽然大量地写作,但是得不到当时美国主流文学界的认可,过着清贫的生活;妻子身患重病时,却无钱医治。毋庸置疑,这些精神创伤对他的文学创作产生了很大的影响。现代读者对爱伦·坡的作品尤其是他的小说越来越感兴趣,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读者在爱伦·坡的那些充满了梦幻和荒诞色彩的短篇小说中,寻找到了逃避荒芜的现实世界的福地。

孤独和异化是现代派文学的主题思想,而爱伦·坡的作品尤其是他的短篇小说早已预见了这些主题。时光飞逝,现当代人在物欲横流的社会中找不到人生的真谛,孤独和异化成为现代社会人类精神困境的两大主题。于是,他们在爱伦·坡的作品中找到了孤独的自我,这也是爱伦·坡的诗歌和短篇小说逐渐受到现当代读者和评论家重视的一个重要的原因。以法国著名诗人波德莱尔为代表的现代派作家,把爱伦·坡当作他们的精神领袖,并在实践中推崇爱伦·坡的作品,他们的作品中闪现着爱伦·坡的影子。现代派小说的人物同样大多都孤独抑郁。表现主义小说家卡夫卡的小说《变形记》中的主人公格里高尔·萨姆沙,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一只甲虫后,丢了工作,整日待在家中不敢出门,受尽白眼,最终孤独地死去。伍尔夫的小说《达罗卫夫人》中年过半百的女主人公,虽然生活富裕,精神上却极度空虚,整天生活在孤独与焦虑之中。乔伊斯的小说《尤利西斯》中主人公小市民布鲁姆,整天无所事事,过着空虚无聊的街头流浪生活。福克纳的《喧嚣与骚动》中的昆丁整日陶醉在往昔荣誉里,而内心却是一片空虚,当他失去了想象中的情人和家族自豪感时,只能靠自杀来结束这孤独、虚妄的一生。

三、忧郁的黑夜守望者

综观爱伦·坡的小说和诗歌,我们似乎找不到明媚的太阳、生机盎然的春天,似乎爱伦·坡只有在孤寂的黑夜中才能找到创作的灵感,写出震撼心灵的篇章。黑夜为短篇小说《人群中的人》奠定了悲凉抑郁的基调。夜色随着故事的开始而降临,并且随着故事的发展而深入。当夜色笼罩大地,万籁寂静之时,孤独便会伴随而来。在爱伦·坡最为满意的诗歌《乌鸦》(The Raven)中,一位刚刚痛失爱人的学生在一个阴郁忧愁的子夜独自沉思,一只象征着死亡的乌鸦飞进了他的房间。由于不愿接受爱人死亡的事实,他以为乌鸦就是爱人灵魂的附体,但是,无论他怎么询问,乌鸦的回答都是“永不复返(Nevermore)”,这个回答让他游离于美好的梦幻和残酷的现实之中。诗歌《梦境》(The Dreamland)中“有一个名叫夜晚的幽灵/在黑色的王位上发号施令”(奎恩1995:104)。《泄密的心》中的“我”每天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地走进和我住在一起的老人的房间,窥视老人脸上那只让“我”寝食难安的秃鹫般的眼睛,终于“我”在一个一片死寂的夜晚谋杀了老人。其(Ligeia)中借尸还魂的故事和《贝蕾尼丝》中埃加尤斯拔出贝蕾妮丝牙齿的偏执狂的行为都发生在阴森恐怖的夜晚。

在漫长夜色的烘托下,老人的不幸深深地印在读者的心中,正如小说标题所言,老人是人群中的人,也是人群的缩影。老人由于得不到他人的了解,成为孤独的化身,而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同样也是孤独冷漠的。置身于人群,老人似乎融入了整个群体,但是同时失去了自我的特性,成为人群共性的一部分,人群的脚步声逐渐将老人湮没。爱伦·坡笔下的都市漫步者形象为后世的波德莱尔和本雅明的创作提供了创作灵感。无怪乎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和经济危机的现代人乃至当下的读者,重新拾起其作品时,都不禁生发肃然起敬之情,因为其作品尤其是他的短篇小说深入到了人类心灵的深处,同时又超越了时代,预示了现代派小说中的精神荒原主题。

参考文献

[1]TATE A.The angelic imagination[C]//BLOOMH.Edgar Allan Poe:modern critical Niews.New York:Chelsea House Publishers,1985:35—49.

[2]HAYES K J.One-man modernist[C]//HAYES K J.The Cambridge companion to Edgar Allan Poe,Shanghai: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Press,2005:225—240.

[3]爱伦·坡.厄舍府的崩塌[M],刘象愚,等,译.北京:解放军文艺出版社,2005.

[4]朱振武、杨婷.当代美国爱伦·坡新走势[J],当代外国文学,2006(4):50—57.

[5]朱振武.在心理美学的平面上——威廉·福克纳小说创作论[M],上海:学林出版社,2004.

[6]帕蒂克·F·奎恩.爱伦·坡集:诗歌与故事[M],曹明伦,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5.

【注释】

[1]王二磊,男,安徽合肥人,讲师,研究方向:19世纪美国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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