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的生产性

资本的文明面还表现在资本的生产性。也就是说，要真正理解资本在历史上的地位和作用，还必须了解资本在生产上的作用，资本对现代社会的意义首先是通过生产实现的。

生产与劳动是两个既有联系又有区别的概念，生产的基础是劳动，没有劳动也就没有生产，劳动构成生产的灵魂。从这方面讲，两者具有内在的一致性，但是从事物的整体，从观察的角度讲，两者又有某种区别，劳动往往侧重于过程，而生产则侧重于结果，劳动侧重于局部，而生产侧重于整体。正如马克思所说：“如果整个过程从其结果的角度，从产品的角度加以考察，那么劳动资料和劳动对象表现为生产资料，劳动本身则表现为生产劳动。”^[81]因而从结果的角度看，劳动只构成生产的一个要素，而要真正形成产品，则需要其他许多要素，包括一切生产资料、劳动资料，也包括科学和管理。也就是说，在形成产品过程中，劳动是最重要的因素，但不是唯一的因素。在劳动价值论的争论中，一种观点从字面出发，把活劳动看作价值的唯一源泉，认为一切剩余价值都应归活劳动所有；另一种观点则为了证明资本家也创造价值，而反对劳动价值论。两种观点虽然各有部分真理，但从总体上讲又都是片面的，其根本原因是没有真正理解劳动与生产的内在关系。

从结果的角度看，生产是整体。也就是说，要形成最终产品，仅仅有劳动是不够的。早在《哥达纲领批判》时期，马克思就反对把劳动看作是“一切财富和一切文化的源泉”，因为要最终形成产品，形成财富，还必须要有生产资料等必不可少的条件，“一个社会主义的纲领不应当容许这种资产阶级的说法，对那些唯一使这种说法具有意义的条件避而不谈”，“劳动不是一切财富的源泉。自然界和劳动一样也是使用价值（而物质财富本来就是由使用价值构成的！）的源泉，劳动本身不过是一种自然力的表现，即人的劳动力的表现”^[82]。正是因为生产资料掌握在资本家手里，才决定了无产阶级被剥削被压迫的地位。因此，在资本主义社会，不是劳动决定资本，而是资本决定劳动，资本由于掌握了生产资料而成为竞争的主体和生产的主体，也正是在这一意义上，马克思才说“没有资本就没有资本主义生产”^[83]。

由于资本是一种支配雇佣劳动的社会力量，因而资本是生产主体，是市场竞争的主体，资本的生产性是与资本的主体性联系在一起的。我们讲商品价值是由工人创造的，我们讲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但是如果在资本主义社会，他们不通过资本组合进社会化大生产，他们只是孤立的个人和可能的生产力。所以，马克思说：“工人的联合，象它在工厂里所表现的那样，也不是由工人而是由资本造成的。他们的联合不是他们的存在，而是资本的存在。……资本一开始就表现为集体力量，社会力量，表现为分散性的扬弃，先是扬弃同工人交换的分散性，然后是扬弃工人本身的分散性。工人的分散性是以他们的相对独立性为前提的。因此，工人完全依赖于资本，完全脱离生产条件，是以他们聚集在作为他们生存的唯一基础的个别资本周围为前提的。”^[84]也就是说，“在货币市场上资本是以它的总体出现的；在这里它是决定价格、提供工作、调节生产的东西，一句话，它是生产的源泉”^[85]。

在资本主义社会，由于“财产——过去的或客体化了的他人劳动——表现为进一步占有现在的或活的他人劳动的唯一条件”^[86]。因此，资本不仅是生产的源泉，而且是构成一切生产能力的主体：“工人的联合……表现为资本的生产力。……劳动的集体力量，它作为社会劳动的性质，是资本的集体力量。科学也是这样。分工，当它表现为职业的划分和与之相应的交换时，也是这样。一切社会生产能力都是资本的生产力，因此，资本本身表现为一切社会生产能力的主体。”^[87]资本聚集一切生产要素，资本构成生产的主体和竞争的主体。

由于资本是资本主义生产的前提和能动主体，因此，不能简单地讲劳动是生产的，而资本是非生产的。马克思说：“关于资本是否是生产的这个问题，是很荒谬的。在资本构成生产的基础，从而资本家是生产的指挥者的地方，劳动本身只有在被资本吸收时才是生产的。正如商品的一般交换价值固定在货币上一样，劳动的生产性也会变成资本的生产力。”^[88]在这里，资本是主体，是指挥者，因而必然具有生产性，“因为活劳动——由于资本同工人之间的交换——被并入资本……所以社会劳动的一切生产力都表现为资本的生产力”^[89]。不仅如此，随着“生产过程从简单的劳动过程向科学过程转化，也就是向驱使自然力为自己服务并使它为人类的需要服务的过程转化……单个劳动本身不再是生产的，相反，它只有在征服自然力的共同劳动中才是生产的”^[90]。因此，离开了资本这一主体，我们就很难理解资本主义生产，结论必然是“资本是生产的；也就是说，是发展社会生产力的重要的关系，只有当资本本身成了这种生产力本身发展的限制时，资本才不再是这样的关系”^[91]。而在此之前，只要主要的生产要素依然是通过资本而组合在一起的，资本就依然是生产的。

既然资本是生产的，那么作为结论，资本也必然参与价值的创造。因为在资本主义制度下，劳动本质上从属于资本，劳动创造的价值必然表现为资本创造的价值。诚如马克思所说：“资本不仅是自己生产自己……同时还是价值创造者，它必须创造出一种与资本具有不同特点的价值或财富形式。”^[92]也就是说，资本是剩余价值的创造者。如果我们把资本看作一种死劳动，那么剩余价值正是死劳动榨取活劳动的结果。在这里活劳动是基础，但是离开了资本、离开了死劳动，活劳动是无法创造价值的。在早期资本主义社会，由于资本家既是管理者，同时也是剥削者，所以马克思说：“资本家的管理不仅是一种由社会劳动过程的性质产生并属于社会劳动过程的特殊职能，它同时也是剥削社会劳动过程的职能。”^[93]作为管理者，资本家创造价值，作为食利者，他是剥削者。

由于资本把一切要素整合进社会化大生产并构成大生产的灵魂，因此，马克思对资本的历史作用给予充分的肯定：“如果说以资本为基础的生产，一方面创造出一个普遍的劳动体系，——即剩余劳动，创造价值的劳动，——那么，另一方面也创造出一个普遍利用自然属性和人的属性的体系，创造出一个普遍有用性的体系，甚至科学也同人的一切物质的和精神的属性一样，表现为这个普遍有用性体系的体现者，而且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在这个社会生产和交换的范围之外表现为自在的更高的东西，表现为自为的合理的东西。因此，只有资本才创造出资产阶级社会，并创造出社会成员对自然界和社会联系本身的普遍占有。由此产生了资本的伟大的文明作用，它创造了这样一个社会阶段，与这个社会阶段相比，以前的一切社会阶段都只表现为人类的地方性发展和对自然的崇拜。”^[94]这是对资本开创的历史阶段的最高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