睢阳沦陷已成定局

坚守睢阳城

应急赴援 坚守睢阳城

至德二载（757年）正月，安庆绪杀死其父安禄山，称帝。之后，安庆绪令其部将尹子奇率领叛军与前来增援的同罗^[8]、奚^[9]军会合，共十三万兵士围攻睢阳。睢阳太守许远向张巡告急，张巡率部入睢阳救援，与许远部众合在一起共六千八百人。面对叛军的强大攻势，张巡激励将士坚守睢阳城。他对将士们说“：我身受国恩，誓死守卫睢阳城。但是，想到大家为国献身，血染原野，所得到的赏赐很少，我常常感到痛心。”将士们深受感动，纷纷请战。许远推举张巡统领军事，他主动承担后勤供应。张巡指挥将士昼夜与叛军苦战，有时一天最多要交战二十多次。经过十六天的激战，张巡率部俘虏叛将六十多人，杀死叛军二万多人，守城官兵极为振奋。

五月某一天，张巡领兵出城袭击叛军，斩杀五十多个叛将，击杀叛兵五千余人，并射中叛军主将尹子奇左眼，差一点把他抓获。唐肃宗收到捷报后，对张巡大加赞扬，提任他为御史中丞（最高监察机关副长官）。

七月，尹子奇又调集数万名叛兵猛攻睢阳城。此时，城中粮食已剩下不多，将士每人每天只能吃上一勺米，以茶纸、树皮充饥。守城官兵大多阵亡，只剩下一千六百人。他们虽然饥肠辘辘，仍然丝毫不减斗志。

叛军采用形如彩虹的高大云梯攻城，云梯上有二百名精兵，由地面叛军推着云梯靠近城墙，企图让梯上的叛军跳上城墙。针对这一情况，张巡下令在城墙上凿开三个洞穴，从一个洞穴中伸出铁钩，钩住云梯使其不能后退；从另一个洞穴伸出大木头，顶住云梯使其不能前进；从第三个洞穴中推出一只燃烧的铁笼子，将云梯燃着。云梯上的叛军无可逃脱，全部被烧死。

接着，叛军改用高大的钩车攻城，企图钩毁城楼。张巡设计在长木上安装大铁环，套住叛军钩车上的钩头，将其截断。叛军又制作木驴攻城，张巡下令投之以熔化的铁水，把叛军的木驴全部烧毁。之后，叛军又在城西北用土袋垒起高台，借以登城。张巡令人在台阶上偷放上松明、柴草，放火将叛军攻退。守城将士经过七个月的艰苦抗战，共消灭十二万叛军，而城中的官兵只剩下六百人。

尹子奇见强攻屡屡失败，便下令在城外挖三道壕沟，立上木栅，切断城内与外界的通路，企图将城内守军困死。为了激励斗志，张巡临阵赋诗，慷慨高歌：“裹疮犹出阵，饮血更登陴。忠信应难敌，坚贞自不移。”（上海古籍出版社《唐诗纪事》卷二十五）率部誓与睢阳城共存亡。

城内与外界的通道被切断后，守卫睢阳城的将士处境更为困难。而谯郡守将许叔冀、彭城（位于今江苏省徐州市）守将尚衡、临淮（治所位于今江苏省泗洪县东南）守将贺兰进明都拥兵观望，不肯救援睢阳。张巡派南霁云率领三十名骑兵突出重围抵达临淮求援，贺兰进明以睢阳沦陷已成定局、援兵开过去也没有用加以拒绝，以酒宴歌舞诱劝南霁云留下。南霁云痛斥贺兰进明贪图安乐，为忠臣义士所不取，斩断一只指头丢下作为信物，愤然返回。

不久，城内粮食全部吃光，官兵忍痛杀战马吃。战马吃光后，官兵罗雀捕鼠度日。雀鼠吃光后，张巡对其部众说：“各位壮士成天饿着肚子而不减忠义之志，我恨不得割下自己的肉供大家充饥！事情到了这一步，我还能舍不得爱妾而眼看义士挨饿吗？”于是，张巡杀死自己的爱妾供官兵充饥。最后，城中只剩下四百名官兵，仍然没有一个人叛变投降。

十月九日，叛军攻上睢阳城楼，守城将士再也无力抗战。张巡向朝廷所在的西方遥拜，慨叹道：“臣的力量用完了，没有守住睢阳城，虽然不能再活着报答陛下，死后也要变成厉鬼继续杀贼！”叛军随即占领睢阳城，张巡、许远、南霁云、雷万春等人被叛军俘虏。

尹子奇召见张巡，向他问道“：听说你打起仗来常常睁裂眼眶，咬碎牙齿，这是为什么？”张巡回答说：“我恨不得吞掉叛贼，恨的是我力不能及！”尹子奇令人用刀撬开张巡的嘴，见他嘴里只剩下三颗牙齿，深为张巡的气节所折服。

张巡怒视尹子奇大骂道：“我为君王赴义而死，你是叛附逆贼的猪狗！你的寿命不会长久的！”尹子奇大为恼火，挥动利刀，胁迫张巡投降。张巡坚贞不屈。尹子奇转而威胁南霁云，南霁云闭口不答。张巡向南霁云喊道：“南八^[10]！男儿死就死吧，不可不信守忠义而向叛贼屈服！”南霁云笑着答道“：将军是知道我的，我岂敢不忠不义，甘愿为国效死！”

尹子奇当即下令将张巡、南霁云、雷万春等人处死（许远在押往洛阳后被杀）。张巡临难“颜色不乱，扬扬如常”，时年四十九岁。

《旧唐书》卷一百八十七下《张巡传》

《新唐书》卷一百九十二《张巡传》

《通鉴纪事本末》卷三十一《安史之乱》

【简评】

《新唐书》作者欧阳修、宋祁认为：“张巡、许远，可谓烈丈夫矣。以疲卒数万（应为数千—引者注），婴孤墉，抗方张不制之虏，鲠其喉牙，使不得搏食东南，牵掣首尾，豗溃梁、宋间。大小数百战，虽力尽乃死，而唐全得江、淮财用，以济中兴，引利偿害，以百易万可矣。巡先死不为遽，远后死不为屈。”（《新唐书》卷一百九十二）

司马光在记叙陈希烈（原任左丞相，后投降安禄山，受任侍中即侍从皇帝的主官，唐朝廷军平息安禄山叛乱后将其逮捕）被判处自尽时，为颜杲卿^[11]、张巡在安禄山叛乱之前未能受到朝廷重用而愤愤不平，称“颜杲卿、张巡之徒，世治则摈斥外方，沈抑下僚；世乱则委弃孤城，齑粉寇手。何为善者之不幸而为恶者之幸，朝廷待忠义之薄而保奸邪之厚邪”（《资治通鉴》卷二百二十《唐纪三十六》）。

清代学者王夫之认为：“张巡捐生殉国，血战以保障江、淮，其忠烈功绩，固出颜杲卿、李澄^[12]之上，尤非张介然^[13]之流所可企望。贼平，廷议褒录，议者以食人而欲诎之。国家崇节报功，自有恒典，诎之者非也，议者为已苛矣。虽然，其食人也，不谓之不仁也不可。”“守孤城，绝外救，粮尽而馁，君子于此，唯一死而志事毕矣。臣之于君，子之于父，所自致者，至于死而蔑以加矣。过此者，则愆尤之府矣，适以贼仁戕义而已矣。无论城之存亡也，无论身之生死也，所必不可者，人相食也。”（《读通鉴论》卷二十三《肃宗》）

清代学者赵翼认为：“睢阳之难，张巡、许远固千古共知，其次则南霁云、雷万春，尚在人口，而不知殉难者尚有姚訚也。”“称巡、远为双忠，而不及訚者，自唐已然，或守城之功稍逊故耶。然既同死于守城，而身后名迥异，未免向隅，故特表而出之。”（《二十二史札记》卷二十《睢阳殉节尚有姚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