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判工具理性

批判工具理性

在法兰克福学派看来，工具理性成为当代发达工业社会占统治地位的思维方式并不是突然发生的，而是经历了一个很长的历史时期，它是启蒙精神张扬、理性观念演变和科学技术发展的必然结果。对工具理性的批判是霍克海默批判的科学哲学的重要基础。

（一）工具理性的源起

工具理性这一概念最先由霍克海默提出，其最直接、最重要的渊源是德国社会学家马克斯·韦伯（Max Weber）所提出的“合理性”（rationality）概念。韦伯将合理性分为两种，即价值（合）理性和工具（合）理性。价值理性相信的是一定行为的无条件的价值，强调的是动机的纯正和选择正确的手段去实现自己意欲达到的目的，而不管其结果如何。而工具理性是指人的行动只被追求功利的动机所驱使，行动借助理性达到自己需要的预期目的，行动者纯粹从效果最大化的角度考虑，而漠视人的情感和精神价值。韦伯在《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中指出，新教伦理强调勤俭和刻苦等职业道德，通过世俗工作的成功来荣耀上帝，以获得上帝的救赎，这一点促进了资本主义的发展，同时也使得工具理性获得了充足的发展。但是随着资本主义的发展，宗教的动力开始丧失，物质和金钱成为人们追求的直接目的，于是工具理性走向了极端化，手段成了目的，成了套在人们身上的铁的牢笼。可以看出，在韦伯的理论中隐含着一个从价值理性到工具理性异变的过程，这成为法兰克福学派理性观的基础。

（二）霍克海默对工具理性的批判

霍克海默在《理性之蚀》中明确区分了两种理性：主观理性（工具理性）和客观理性（批判理性）。在他看来，主观理性主要关心手段对于目的的适用性，追求工具的效率是主观理性的主要诉求。因此，主观理性就是工具理性，实证主义真理观是工具理性的集中体现。与之相反，客观理性是一种人与生命和自然谋求和谐的生活方式。在客观理性中，重要的是目的而不是手段。客观理性强调对现实的超越与批判，以人的解放和自由为最高目标，因此它是一种批判的理性。

霍克海默对工具理性的批判的逻辑起点是卢卡奇的资本主义物化理论。卢卡奇是从马克思的《资本论》中关于“商品拜物教”的论述中引出“物化”这一概念的。他认为，资本主义社会中，一切事物和现象都被看作商品，一切关系都被还原为交换价值关系，这是典型的物化。物化是资本主义存在方式的本质特征。霍克海默在卢卡奇物化理论的基础上，将物化的实质看作是启蒙理性、追求同一化的结果，从而将物化理论的批判激进化。同时，霍克海默也同意韦伯将资本主义精神的起源追溯到犹太教的观点，同样的，他们认为工具理性的根源也在犹太教，工具理性是物化的基础，到了“启蒙时期”（资产阶级大革命时代和自然科学创立的时期），工具理性已经成型。在《启蒙辩证法》中，霍克海默指出：“从进步思想最广泛的意义来看，历来的启蒙的目的都是使人们摆脱恐惧，成为主人。但是完全受到启蒙的世界却充满着巨大的不幸。”^[2]原因在于：一方面，作为“解毒剂”出现的启蒙精神所确立的数字原则，把世界仅仅归结为它的量的方面，把思维和数学混淆起来，把数学化的程序变成思维的程序，把理性或思维变成物或工具。这样，理性成了计算理性，即工具理性（主观理性）。另一方面，兴起于18世纪的工业化同时推动了科学技术的理性化，而技术的合理化过程就是理性被工具化的过程，技术理性就是工具理性。

总之，在工业化的过程中，“理性成了用来制造一切其它工具的一般的工具，它为固定的目的服务，它像生产出对人毫无用处的产品的所有物质生产活动一样，厄运重重。最后，它实现了它的抱负，即实现目的的单纯机关”^[3]。可见，霍克海默已经意识到了当代资本主义社会中科学技术发展对理性观念的影响，看到了技术对人们思想和价值观念的影响，并且认为科学技术在拓展到社会生活各个方面之后，对人的思想意识具有统治和奴役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