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承人类文明遗产的精神守护者

四、传承人类文明遗产的精神守护者

文学、史学、哲学、宗教、美学、艺术音乐、雕刻绘画，都是人类最古老的文化形态，凝聚浓缩着人类以往岁月的情感、欢乐与痛苦。大型的史诗，古老的建筑，考古的遗址，历史的典籍，艺术的真品，积淀、包容着人类世世代代创造的智慧与精神财富。它们是人类文明的根基，是人类生生不息流淌不断的精神源头，是人类心灵的故乡和精神的家园。将这份精神文化遗产承继下来延续下去，是每一个现代国家、每一个现代民族都必须承续的使命，都必须完成的事业。具有古典精神与深邃情感的人文科学，在继承人类文化遗产、传承人类文化方面，有着其他学科所不能替代的重要作用和独特功能。这一点，无论是在西方国家还是在东方国家，无论是在发达国家还是在发展中国家，都已日益引起普遍认可与高度重视。

世界上每一个民族和国家，都有自己的历史发展进程，有自己的成长经历。这个进程和经历是这样的久远，这样的生生不息，坚忍顽强。面对人类历史的这样一种承续传统，现代人不过只是这历史长河中的一瞬，他既受惠于祖先前辈的智慧，又必须为后世子孙的福祉考虑。人文科学总是在不断地总结汲取着人类一切时代的思想与精神智慧，让科学、艺术、宗教、文化世界里的每一个进步与成就都汇聚到人文科学世界里，由此不断丰富着承续着人类的精神文化遗产。80年代，来自众多国家的一些诺贝尔奖获得者在法国巴黎的一个集会宣言上曾这样提出，“如果人类要在21世纪生存下去，必须回首两千五百年去吸取孔子的智慧”。其实，人类历史上一切伟大先贤们的思想智慧，无论是东方的还是西方的，无论是欧美的还是亚非的，都是人类思想智慧的总结与结晶，都是现代人类文明的共同基础。与世界上许多文明古国一样，我们中国今天的一切，都建立在先辈们世代奋斗的基础上，同时也面对着未来的中国历史。

今天的中国，正在发生的急速社会变迁进程，快速增长的现代经济与急剧转型的生活方式，使得我们对自己历史文化遗产的保护变得特别的重要。在进行大规模的城市改革工程、建设现代化的都市和乡村的时候，我们如何保护我们祖先留下的文物，使那些历史文化名城的精神和灵魂在我们心中和生活世界里永远长驻，继续长久地去满足我们的情感需要，是现代化建设中不能不予以考虑的。那些古老的城市街道，本是城市的灵魂，可一夜之间，它们都被推土机铲掉后，那古老的灵魂便无家可归了。近些年来，许多古老的城市正经历着轻率而野蛮的“破坏性建设”，一种浅薄的、缺乏文化底蕴和艺术审美价值的后工业时代建筑垃圾到处泛滥开来。我们世代生活的城市，古老的街道，在推土机过后，出现的是由坚硬的钢筋水泥、冰冷的玻璃和浅薄的瓷砖组成的面目可憎的建筑，熟悉的古老城市与街道，正一天天变得面目全非，亲情不再，人们的历史情感与家园梦想被无情地剥夺了。这一切，正暴露出我们城市的管理者、设计者、建设者缺乏必要的历史文化修养，缺乏艺术审美和文史哲知识的熏陶，它的结果，就是那种不幸的“在建设中破坏、在发展中坠落、在科技中愚昧、在征服自然中自掘坟墓”的现代人的悲剧吧！

中国如此，其他发达国家也面临同样的问题。1984年，美国人文科学促进会发表了《挽救我们的精神遗产──高等教育人文科学报告书》，对美国人文科学受到的冷遇和衰落状态深感忧虑。报告认为，在美国这样的国家里，人文科学具有与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一样同等重要的意义。报告指出，人文科学所提供的那些古老的思想与学术，乃是人类先哲先贤们曾经思考探寻过的一切最有价值的精神财富。人文科学告诉我们，在自己的文明或其他地区的文明中，以往时代的人们是怎样执著地探讨那些关于人生基本问题的永恒命题的。（参见崔相录《迎接21世纪的发达国家教育改革探索》，湖南教育出版社1980年版，第101页）1984年，美国全国人文科学基金会主席、后来担任里根政府教育部长的威廉·贝内特，曾邀请美国数十位大学教育著名人士进行了一项关于美国教育的调查，在其完成的报告《必须恢复文化遗产应有的地位──关于高等学校人文学科的报告》中，明确提出人文学科在现代教育和保护人类文明遗产方面所具有的特殊意义。报告认为，“名符其实的大学教育必须建立在人文学科的基础上”，报告建议，“美国高等学校必须对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不论其专业是什么，所应具备的常识有一个清晰的看法，并以历史、哲学、语言和文学的学习为基础，重新布局大学生必修的课程”。（参见威廉·贝内特《必须恢复文化遗产应有的位置──关于高等学校人文学科的报告》，载《外国教育动态》1991年第5、6期）

今天，人类文明遗产的现代价值及其研究、整理、保护问题，正在越来越受到普遍的重视。要做好这项泽被后世的既高度理想性又十分专业性的工作，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严谨、规范、系统的学术研究是必不可少的前提，同时，还需要有十分优秀的有科学献身精神的人文科学专业人才。我们的社会需要足够数量的高素质的对于人类文化遗产的价值有深刻理解，对文学、哲学、历史学、博物馆学、考古学、音乐艺术史、文化史和古典学术有深入研究的专家学者，需要有不仅仅懂得工艺、技术、成本核算，同时也还有良好的艺术、美学、历史、哲学修养的城市管理官员、工程设计师与建设者。就此来说，大学人文科学教育在这方面的职责是十分重要而广泛的。

事实上，即便是自然科学与工程技术，要作为一种精神文化财富积淀到人类文明的精神体系当中去，也离不开人文科学。自然科学的一大特点是它的知识更新与淘汰过程，而人文科学却可以把自然科学作为一种知识体系转化为一种价值体系，人文科学可以去发掘蕴藏在自然科学知识体系背后的价值精神与人文理想，可以把具体的知识与发现转化成一种永恒的精神文化力量。事实上我们看到，由于自然科学的知识急速更新与淘汰特点，在今天的大学讲堂上，在那些理科的教学过程中，历史上的那些重要的自然科学家往往已经被遗忘了，只有在人文科学的讲堂上，在哲学、历史、美学、文学和艺术的讲堂中，人们才会一再提到德莫克里特、欧几里得、亚里士多德、墨子、李时珍、哥白尼、伽利略、牛顿、开普勒等伟大科学家的名字。这些历史上曾经出现的伟大科学家的具体科学发现与发明，可以已经被后人远远超过，这些知识也可能已经过时，但这些科学家在人类精神文化发展史上的意义却是永恒的，这些科学发现与发明中包含的精神文化价值也对后人有着持久的精神文化意义。在自然科学得以作为一种精神文化遗产积累延续的过程中，人文科学实现着它与自然科学的内在交融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