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 诒
孙连仲(1893—1990)，字仿鲁，河北雄县人，抗日名将。娘子关战役后，孙连仲部在河南信阳鸡公山附近休整，训练新兵，本文即是这一时期对孙连仲将军的访谈。之后，孙连仲将军又参加了台儿庄战役，立下赫赫战功。1945年10月10日，孙连仲作为第十一战区司令长官，在北平故宫太和殿接受日军投降。
津浦路战局有了新转机，皖东南有运动战的开端，这倒是抗战以来的新事物。我就在二月十六日晚上离开徐州，绕道陇海、平汉铁路，拟取道信阳、潢川，到皖东南前线采访。
一整夜在火车上挤得不能入睡，翌晨就到了郑州。迷茫的晨雾中，车站上是一片敌机轰炸后的凄凉景象。走到站外，附近也没有一所完整的房屋。再走到闹市，大小商店都关门，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家旅馆休息。郑州刚刚经过本月十五日的第一次敌机轰炸，市民每天一早都下乡躲空袭，要到下午五时才回来。
十七日晚上，由郑州南行的平汉路特快车很拥挤，车站一带人头攒动，我挤得满身大汗。原来是传来了新乡陷落，前线吃紧的消息，迫使当地一部分老百姓忙于逃难。十八日清早到信阳，走出车站，市面繁荣，人心安定，跟郑州大不相同。我在这里访问了五战区兵站副总监汤尧，接洽好日内搭兵站车辆赴安徽的六安。汤尧告诉我，第二集团军总司令孙连仲将军驻在附近鸡公山下，训练新兵。他建议我如有空，可去访问。我就请他派员引导出发。我们先坐一小时火车，在一个小站下车，再步行五里，到达孙部驻地。太白山脉雄伟的群峰耸立在眼前，田野间一片嫩绿，茂林修竹，小桥流水，酷似江南景色，想不到信阳附近竟有这么一个风景区。
孙连仲将军的司令部设在山区的一所学校里，通报以后，他和他的夫人在一间由教室改为临时会客室中接见我。
孙将军身躯高大魁梧，浓眉细眼，光头，宽额长脸，讲一口北方话，声音洪亮，是个典型的北方彪形大汉。他穿一套整洁的黄呢军装，他的夫人比他矮一个头，也穿黄呢军装，英姿飒爽。据孙将军介绍，她在伤兵医院担负实际工作，不是一般官太太。
谈话开始，我说：“久仰孙将军在平汉路和娘子关浴血抗战，非常辛劳。可惜以前我在保定和晋东前线时都没有机会拜访，今天是不是先请您谈谈平汉路和娘子关战役的经过？”
孙将军微笑说：“七七事变以后，我最先到达保定，此后就在平汉路上作战，去年十月奉命参加山西娘子关保卫战，打的都是被动仗，部队损失重大。第二集团军名义上虽辖两个军（第三十军田镇南、第四十二军冯安邦），实际上，只剩下一个空番号而已。现在还可以参加战斗的部队三十军，只有三个师（第二十七师黄樵松、第三十师张金照、第三十一师池峰城）。我正在请求中央补充兵员，尚未得到批准。有关过去的战役，我不想谈了。我虽然打了败仗，但决不气馁，只要我们坚持抗战，我深信一定有办法。在抗战的过程中，将洗刷我国政治上、社会上的种种腐败因素，建立起独立、自由、平等的新中国基础。”
我又问：“孙将军此刻正在训练新兵，您认为训练的要领是什么？应当注意哪些问题？”
1945年，时任第十一战区司令长官的孙连仲在故宫太和殿举行受降仪式
他说：“冯玉祥将军以前所统率的西北军有个传统，对新兵训练，先要向每一位弟兄说清楚两点：一，我们军人的每一项武器、每一套服装，乃至我们吃的粮食、用的东西，没有一项不是民众所供给的。民众是我们衣食父母，军人一旦脱离了民众，必然是自取灭亡。二，军人都要懂得一条法律，不奉命令擅自后退是要枪毙的。我过去在西北军中服役多年，还是用这些老传统来训练新兵。此外，还要训练他打枪、投掷手榴弹，如何隐蔽自己，消灭敌人；要多练习爬山和夜间作战与行军。军队政治工作的第一条，就是要促进军民合作，团结抗战。”
谈到这里，孙将军邀我参观新兵驻地，我们在周围看了一看，新兵有的在上操，有的在卧室中休息，很有秩序。一个突出的印象，就是驻地非常整洁，他们每天要打扫几次，当地老百姓都赞扬这支军队纪律好，处处保持着西北军的光荣传统。
告别孙连仲将军以后，在当晚我就搭兵车回信阳。车厢中遇到许多军人，他们都是刚刚治愈伤病重返部队的兵士。他们非常活跃，引吭高唱《五月的鲜花》等救亡歌曲。问他们这些歌曲是从什么地方学会的？他们都说是在医院里由男女青年学生去慰问时教会的。雄壮有力的救亡歌声，响遍祖国大地，象征我们民族的觉醒。伤愈的军人重返部队，高唱救亡歌曲，大大振奋士气，鼓舞兵士们勇往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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