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典】
诸葛瑾为豫州①，遣别驾到台②，语云：“小儿知谈，卿可与语。”连往诣恪③，恪不与相见。后于张辅吴坐中相遇④，别驾唤恪：“咄咄郎君⑤。”恪因嘲之曰：“豫州乱矣，何咄咄之有？”答曰：“君明臣贤，未闻其乱。”恪曰：“昔唐尧在上⑥，四凶在下⑦。”答曰：“非唯四凶，亦有丹朱⑧。”于是一坐大笑。
【注释】
【译文】
诸葛瑾在担任豫州牧的时候，派遣别驾入朝，并告诉他说：“我的儿子很善言谈，你可以和他谈论谈论。”别驾多次去拜访诸葛恪，诸葛恪都不和他见面。后来两人在辅吴将军张昭家中作客时相遇，别驾招呼诸葛恪：“哎呀呀，公子！”诸葛恪于是嘲笑他说：“豫州出大乱了吗，有什么好惊叹的？”别驾回答说：“君主圣明，臣子贤良，没有听说那里出了乱子。”诸葛恪说：“古时上面虽有唐尧，下面仍有四凶。”别驾回答说：“不仅有四凶，也有丹朱。”于是满座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原典】
钟毓为黄门郎①，有机警。在景王坐燕饮②。时陈群子玄伯、武周子元夏同在坐③，共嘲毓。景王曰：“皋繇何如人？”对曰：“古之懿士。”顾谓玄伯、元夏曰：“君子周而不比，群而不党。”
【注释】
①钟毓：钟会的哥哥。②景王：司马师，司马懿之子，晋朝建立，追尊景帝。③陈群：陈泰之父。玄伯：即陈泰，字玄伯。
【译文】
钟毓任黄门侍郎，为人十分机灵敏锐。有一次陪侍景王宴饮。当时陈群的儿子陈泰、武周的儿子武陔一同在座，他们一起嘲笑钟毓。景王问：“皋繇是怎样的一个人？”钟毓回答说：“是古代的一个有美德之士。”又回过头对陈泰、武陔说：“君子周而不比，讲诚信，合群共处而不结党营私。”
【原典】
嵇、阮、山、刘在竹林酣饮，王戎后往。步兵曰：“俗物已复来败人意①！”王笑曰：“卿辈意，亦复可败邪？”
【注释】
①俗物：世俗之人，俗人。败人意：败坏人家的意兴。
【译文】
嵇康、阮籍、山涛、刘伶，在竹林中畅饮，王戎后到，步兵校尉阮籍说：“俗物又来败坏人的意兴！”王戎笑着说：“你们这些人的意兴难道是能够败坏的吗？”
【原典】
孙子荆年少时欲隐①，语王武子“当枕石漱流②”，误曰“漱石枕流”。王曰：“流可枕，石可漱乎？”孙曰：“所以枕流，欲洗其耳；所以漱石，欲砺其齿。”
【注释】
①孙子荆：孙楚，字子荆，晋太原人。②王武子：王济，字武子。枕石漱流：用石块做枕头，用流水来漱口，指隐居山林。
【译文】
孙子荆年轻时想要隐居，就告诉王武子说自己打算“枕石漱流”，但却口误说成了“漱石枕流”。王武子说：“流水可以枕，石头可以漱口吗？”孙子荆说：“枕流水是想要洗干净自己的耳朵，漱石头是想要磨练自己的牙齿。”
【原典】
荀鸣鹤、陆士龙二人未相识①，俱会张茂先坐②。张令共语。以其并有大才，可勿作常语。陆举手曰：“云间陆士龙。”荀答曰：“日下荀鸣鹤。”陆曰：“既开青云睹白雉③，何不张尔弓，布尔矢④？”荀答曰：“本谓云龙骙骙⑤，定是山鹿野麋⑥。兽弱弩强，是以发迟。”张乃抚掌大笑。
【注释】
①荀鸣鹤：荀隐，字鸣鹤，晋颍川人。陆士龙：陆云，字士龙，吴郡吴县华亭（今上海松江）人。②张茂先：张华。③白雉：白色的野鸡。雉，野鸡。④布：搭放。⑤骙骙（kuíkuí）：强壮的样子。⑥麋（mí）：指麋鹿。
【译文】
荀鸣鹤、陆士龙两人原来并不相识，在张茂先家中作客时碰见了。张茂先让他们一起谈一谈，而且因为他们都有很高的学问和才干，就要求他们不要说平常的俗话。陆士龙拱手说：“我是云间陆士龙。”荀鸣鹤回答说：“我是日下荀鸣鹤。”陆士龙说：“既然青云已经散开，看见了白色的野鸡，为什么不张开你的弓，搭上你的箭？”荀鸣鹤回答说：“我本来以为云间之龙很强壮，原来却是山野间一只四不像的麋鹿；野兽虚弱而弓弩强大，因此迟迟不敢放箭。”张茂先于是拍手大笑。
【原典】
陆太尉诣王丞相①，王公食以酪②。陆还遂病。明日与王笺云③：“昨食酪小过，通夜委顿④。民虽吴人，几为伧鬼⑤。”
【注释】
①陆太尉：陆玩，字士瑶，吴郡吴人。王丞相：王导。②酪：用动物乳汁做的食品。③笺：下级给上级的书信。④委顿：委靡疲困。⑤伧：当时南人对北方人的蔑称。
【译文】
太尉陆玩去拜访丞相王导，王导拿奶酪来款待他。陆玩回家后就病倒了。第二天他给王导写信说：“昨天吃奶酪稍微有点过量，整夜精神不振，疲困不堪。小民虽然是吴人，却差一点成了北方的死鬼。”
【原典】
元帝皇子生①，普赐群臣。殷洪乔谢曰：“皇子诞育，普天同庆。臣无勋焉，而猥颁厚赉②。”中宗笑曰③：“此事岂可使卿有勋邪？”
【注释】
①元帝：司马睿。皇子：简文帝司马昱。②猥（wěi）：谦词，表示谦卑。厚赉（lài）：优厚的赏赐。③中宗：元帝司马睿的庙号。
【译文】
晋元帝皇子降生，普遍赏赐群臣。殷洪乔谢赏时说：“皇子诞生，普天下共同庆贺。臣下没有什么功劳，却承蒙皇上优厚的赏赐。”元帝笑着说：“这事难道能让你有功劳吗！”
【原典】
诸葛令、王丞相共争姓族先后①，王曰：“何不言葛、王，而云王、葛？”令曰：“譬言驴马，不言马驴，驴宁胜马邪？”
【注释】
①诸葛令：诸葛恢，官至尚书令，故称。王丞相：王导。
【译文】
尚书令诸葛恢和丞相王导两人一起辩论姓氏的先后。王导说：“为什么不说葛、王，而说王、葛呢？”诸葛恢说：“譬如说驴马，不说马驴，驴难道就胜过马了吗？”
【原典】
王公与朝士共饮酒①，举琉璃碗谓伯仁曰：“此碗腹殊空，谓之宝器，何邪？”答曰：“此碗英英②，诚为清彻，所以为宝耳！”
【注释】
①朝士：指朝廷官员。②英英：透明的样子，指晶莹剔透。
【译文】
王导和朝廷的官员一起饮酒，他举起琉璃碗对周伯仁说：“这个碗腹内空空，人们却还称它为宝器，这是因为什么呢？”周伯仁回答说：“这个碗亮晶晶的，看上去晶莹剔透，这就是它能够成为宝器的原因啊。”
【原典】
明帝问周伯仁①：“真长何如人②？”答曰：“故是千斤犗特。”王公笑其言。伯仁曰：“不如卷角牸③，有盘辟之好④。”
【注释】
①明帝：司马绍。②真长：刘惔。③卷角牸（zì）：卷角的老母牛。④盘辟：盘旋进退。
【译文】
晋明帝问周伯仁：“刘惔是怎么样的人？”周伯仁回答说：“自然是个千斤重的阉牛。”王导嘲笑他说的活。周伯仁说：“当然比不上卷角的老母牛，能够好好地盘旋进退。”
【原典】
康僧渊目深而鼻高①，王丞相每调之。僧渊曰：“鼻者面之山，目者面之渊。山不高则不灵，渊不深则不清。”
【注释】
①康僧渊：晋高僧，西域人，精通佛理。
【译文】
康僧渊眼睛深陷，鼻梁很高，相貌长的不是太英俊。于是丞相王导便经常嘲笑他。康僧渊说：“鼻子是一个人脸上的山；眼睛是人脸上的深潭；山不高，就会显得没有灵气，潭不深，就不会清澈。”
【原典】
庾征西大举征胡①，既成行，止镇襄阳。殷豫章与书，送一折角如意以调之②。庾答书曰：“得所致，虽是败物，犹欲理而用之。”
【注释】
①庾征西：庾翼，庾亮弟，官至征西将军，故称。②折角如意：断了一个角的如意。
【译文】
征西将军庾翼大举征伐胡人，军队出发以后，停留在襄阳防守。豫章太守殷羡写信给他，并送了一只缺角的如意来戏弄他。庾翼回信说：“收到你送来的礼物，虽然是破损了的东西，但我还是想把它修好了来使用。”
【原典】
桓大司马乘雪欲猎①，先过王、刘诸人许②。真长见其装束单急③，问：“老贼欲持此何作④？”桓曰：“我若不为此，卿辈亦那得坐谈？”
【注释】
①桓大司马：桓温。②王、刘：王濛、刘惔。③单急：服装轻便紧身，指着戎装。④老贼：朋友间的戏称。
【译文】
大司马桓温趁着下雪想去打猎，先去王濛、刘惔的住处探望。刘惔看见他的装束单薄紧窄，问道：“老家伙穿着这身衣服要做什么？”桓温说：“我如果不穿这种衣服，你们这班人又哪能闲坐清谈呢？”
【原典】
王、刘每不重蔡公。二人尝诣蔡，语良久，乃问蔡曰：“公自言何如夷甫？”答曰：“身不如夷甫①。”王、刘相目而笑曰②：“公何处不如？”答曰：“夷甫无君辈客！”
【注释】
①夷甫：王衍字夷甫。②相目：互相对视。
【译文】
王濛、刘惔常常不尊重蔡谟。他们两人曾经去看望蔡谟，谈了很久，他们就问蔡谟说：“您自己评价下您比王夷甫怎么样？”蔡谟回答说：“我不如王夷甫。”王濛和刘惔相视一笑，又问：“您什么地方不如？”蔡谟回答说：“王夷甫没有像你们这样的客人。”
【原典】
张吴兴年八岁①，亏齿，先达知其不常，故戏之曰：“君口中何为开狗窦？”张应声答曰：“正使君辈从此中出入！”
【注释】
①张吴兴：张玄之，曾任吴兴太守，故称。
【译文】
吴兴太守张玄之八岁那年，掉了门牙，前辈贤达知道他不平凡，故意戏弄他说：“您嘴里为什么现在开了一个狗洞？”张玄之应声回答说：“正是让像你们这样的人从这里出入。”
【原典】
郝隆七月七日出日中仰卧①。人问其故？答曰：“我晒书。”
【注释】
①郝隆：字佐治，汲郡（今河南汲县西南）人，官至征西将军。
【译文】
郝隆在七月七日那天到太阳地里脸朝上躺着，有人问他这是干什么，他回答说：“我晒书。”
【原典】
范玄平在简文坐①，谈欲屈，引王长史曰：“卿助我。”王曰：“此非拔山力所能助！”
【注释】
①范玄平：范汪，字玄平，东晋颖阳（今河南许昌东南）人。简文：简文帝司马昱。
【译文】
范玄平在简文帝家作客，清谈眼看要理亏了。就把左长史王濛拉过来说：“请你帮帮我吧！”王濛说：“这不是拔山的力量所能帮助的。”
【原典】
郝隆为桓公南蛮参军①，三月三日会②，作诗。不能者，罚酒三升。隆初以不能受罚，既饮，揽笔便作一句云：“娵隅跃清池③。”桓问：“娵隅是何物？”答曰：“蛮名鱼为娵隅。”桓公曰：“作诗何以作蛮语？”隆曰：“千里投公，始得蛮府参军，那得不作蛮语也？”
【注释】
①郝隆：字佐治，曾为桓温属官。②三月三日会：原来为农历的上巳节，魏代以后定在三月三日，这一天人们到水边洗濯，祈福驱邪，也借此宴饮、郊游。③娵（jū）隅：古时南方的民族称鱼为娵隅。
【译文】
郝隆任桓温南蛮校尉府的参军。三月三日的聚会上，要求作诗，不能作诗的，要罚喝三升酒。郝隆刚开始因为作不出诗而被罚喝酒。喝完罚酒后郝隆提笔写下一句诗：“娵隅跃清池。”桓温问：“娵隅是什么？”郝隆回答说：“南蛮称鱼为娵隅。”桓温说：“作诗为什么还要用蛮语呢？”郝隆说：“我从千里之外来投奔您，才得到南蛮校尉府的参军一职，哪能不说南蛮语呢！”
【原典】
桓豹奴是王丹阳外生①，形似其舅，桓甚讳之。宣武云：“不恒相似，时似耳！恒似是形，时似是神。”桓逾不说。
【注释】
①桓豹奴：桓嗣，字恭祖，小字豹奴，桓温的侄子，桓冲之子。王丹阳：王混，字奉正，王导孙，王恬子，官至丹阳尹。
【译文】
桓豹奴是丹阳尹王混的外甥，容貌有点像他的舅父，桓豹奴对这一点很忌讳。桓温说：“你也不是总像他，只不过有时像他罢了！经常和他相像的是外貌，有时像他的是神态。”桓豹奴听了更加心里不高兴起来。
【原典】
王子猷诣谢万①，林公先在坐，瞻瞩甚高②。王曰：“若林公须发并全，神情当复胜此不？”谢曰：“唇齿相须，不可以偏亡③。须发何关于神明？”林公意甚恶。曰：“七尺之躯④，今日委君二贤。”
【注释】
①王子猷：王徽之。②瞻瞩：指目光、神态。③偏亡：偏废，缺失。④七尺之驱：身高七尺，是成人的身长，这里指男子汉，大丈夫。
【译文】
王徽之到谢万家去，支道林和尚已经在座了，并表现出一副很高傲、瞧不起人的姿态。王徽之说：“如果林公胡须头发都齐全，神态和风度能比现在更强吗？”谢万说：“嘴唇和牙齿是互相依存的，是人体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至于胡须头发和人的精神有什么关联呢！”支道林听了心里很不高兴，生气地说：“我这堂堂七尺之躯，今天就交给你们二位贤达了。”
【原典】
郗司空拜北府①，王黄门诣郗门拜②，云：“应变将略③，非其所长。”骤咏之不已。郗仓谓嘉宾曰④：“公今日拜，子猷言语殊不逊，深不可容！”嘉宾曰：“此是陈寿作诸葛评。人以汝家比武侯，复何所言？”
【注释】
①郗司空：郗愔。②王黄门：王徽之，他曾任黄门侍郎，故称。③将略：用兵的谋略。④郗仓：郗融，字景山，小字仓，郗愔次子。嘉宾：郗超，小字嘉宾，郗愔长子。
【译文】
司空郗愔就任北府长官，黄门侍郎王徽之登门祝贺，说：“随机应变和用兵谋略两方面，并不是他的长处。”并不停地反复朗诵着这两句。郗仓对郗超说：“父亲今天受任，王徽之说话很不谦恭有礼，真不该这样纵容他！”郗超说：“这是陈寿给诸葛亮作的评语，人家把你父亲比作诸葛亮，你还说什么呢！”
【原典】
王文度、范荣期俱为简文所要。范年大而位小，王年小而位大。将前，更相推在前。既移久，王遂在范后。王因谓曰：“簸之扬之，糠秕在前①。”范曰：“洮之汰之②，沙砾在后③。”
【注释】
①糠秕：糠皮。②洮：洗。③沙砾：沙子和小石块。
【译文】
王文度和范荣期一起受到简文帝邀请。范荣期年纪大而职位低，王文度年纪小而职位高。到了简文帝那里，将要进去的时候，两人几次的来回推让，要让对方走在自己的前面；已经推让了很久，王文度终于走在范荣期的后面。王文度于是说：“簸米扬米，秕子和糠在前面。”范荣期说：“淘米洗米，沙子和石子在后面。”
【原典】
魏长齐雅有体量①，而才学非所经。初宦当出，虞存嘲之曰②：“与卿约法三章：谈者死③，文笔者刑④，商略抵罪⑤。”魏怡然而笑，无忤于色。
【注释】
【译文】
魏长齐为人处世很有度量，可是才学却不是他所擅长的。在刚做官要赴任时，虞存嘲弄他说：“与你约法三章：高谈阔论的人要处死，舞文弄墨的人该判刑，品评人物的人得治罪。”魏长齐听罢很开心地笑了，脸上没有一点抵触的情绪。
【原典】
郗嘉宾书与袁虎①，道戴安道、谢居士云②：“恒任之风，当有所弘耳。”以袁无恒，故以此激之。
【注释】
①郗嘉宾：郗超。袁虎：袁宏，小字虎，晋陈郡人，官至东阳太守。②戴安道：戴逵。谢居士：谢敷。
【译文】
郗超写信给袁宏，转述戴逵、谢敷说：“人做事得有恒心和负责任这种作风，这种作风应该得到发扬啊。”因为袁宏没有恒心，所以用这样的话来激励他。
【原典】
范启与郗嘉宾书曰①：“子敬举体无饶纵②，掇皮无余润③。”郗答曰：“举体无余润，何如举体非真者？”范性矜假多烦④，故嘲之。
【注释】
①郗嘉宾：郗超。②子敬：王献之。饶纵：指肌肤丰满肥胖。③掇皮：剥皮。④矜假：矜持做作。
【译文】
范启给郗超的信写道：“子敬全身干巴巴的，即使扒下全身的皮，也没有一点多余的肌肉。”郗超说：“全身干巴巴的比起全身都是假的，哪样好？”范启生性喜欢矫揉造作，絮烦多事，所以郗超这样来嘲笑他。
【原典】
谢遏夏月尝仰卧①，谢公清晨卒来，不暇著衣，跣出屋外②，方蹑履问讯③。公曰：“汝可谓前倨而后恭。”
【注释】
①谢遏：谢玄，小字遏，是谢安兄谢奕之子。②跣：赤脚。③蹑履：穿上鞋。
【译文】
谢玄在夏天时曾在床上仰面躺着，谢安在清晨突然过来了，谢玄来不及穿好衣服，光着脚跑出屋外，这才穿上鞋子向谢安问候。谢安说：“你这样可以说是‘前倨而后恭’。”
【原典】
符朗初过江①，王咨议大好事②，问中国人物及风土所生，终无极已③。朗大患之。次复问奴婢贵贱，朗云：“谨厚有识中者，乃至十万；无意为奴婢问者，止数千耳。”
【注释】
①苻朗：字元达，前秦苻坚之侄，降晋后任员外散骑侍郎。②王咨议：王肃之，字幼恭，王羲之子。③终无极已：指问个不停，没个完的时候。
【译文】
苻朗刚过江到晋国，骠骑咨议王肃之非常爱管闲事，有空就向他咨询中原地区的人物、风土人情和物产等情况，问起来就没完没了。苻朗对他非常反感。有一天，王肃之又向他咨询奴婢价钱的高低，苻朗于是很不耐烦地说：“谨慎、忠厚、有见识的，竟然能高达十万钱；而愚昧无知又要就奴婢的事问来问去的，只要几千钱而已。”
【原典】
顾长康啖甘蔗①，先食尾。问所以，云：“渐至佳境②。”
【注释】
①顾长康：顾恺之。②佳境：美妙的境界。
【译文】
顾长康吃甘蔗，他总是先从蔗梢吃起。有人问他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他说：“只有这样吃才能逐渐进入美妙的境界。”
【原典】
孝武属王珣求女婿①，曰：“王敦、桓温，磊砢之流②，既不可复得，且小如意，亦好豫人家事，酷非所须。正如真长、子敬比，最佳。”珣举谢混。后袁山松欲拟谢婚，王曰：“卿莫近禁脔③。”
【注释】
①孝武：孝武帝司马曜。②磊砢：形容才能卓越。③禁脔（luán）：喻指不许别人染指的东西。
【译文】
晋孝武帝嘱托王珣选女婿，说：“像王敦、桓温这些人，属于才能特别卓越的，这些人在当代很难再找到，而且这类人稍为得意了，就喜欢插手别人的家事，因此他们也不是我需要的人。只是像刘惔、王献之这类人最好。”王珣提出谢混。后来袁山松打算把女儿嫁给谢混，王珣就对袁山松说：“你不要去靠近皇家不许别人染指的东西。”
【原典】
祖广行恒缩头①。诣桓南郡，始下车，桓曰：“天甚晴朗，祖参军如从屋漏中来②。”
【注释】
①祖广：字渊度，范阳（今河北涿州）人，任桓玄参军，官至护军长史。②屋漏：破屋漏雨之处。
【译文】
祖广走路时经常好缩着脑袋。有一天，他去拜访南郡公桓玄，刚一下车，桓玄就看着他说道：“天气很晴朗，怎么祖参军像是刚从漏雨的房子里出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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