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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利工地(二)

时间:2022-07-14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解放不禁一怔,惶恐地看着张副指挥,不知道他为啥要问父亲的名字,只觉得脊背发凉,额头鼻尖都沁出了冷汗,不敢回答。身边的干部都奉迎张副指挥,夸赞解放淳朴勤谨,表现得很优秀。身体和名字都不能说明马向东为官清正廉洁。工地上没有他办不到的事,他自称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全工区统一放假一天,一来庆祝第一战役胜利竣工;二来蓄精养锐,准备打好第二战役。

第十一章 水利工地(二)

解放渐渐习惯了工地的生活,他不再像初到工地那样想家,那样沉默寡言,常和说得来的同伴一起说说笑笑。

一天,解放被派去筛沙子,沙堆在工地的角落,只有他一个人。正在埋头干活,忽然听见有人喊口号:欢迎领导检查工作!

解放抬头一看,只见一伙人朝工地这边走来,原来是工区领导来检查工作。其他人都停下手中的活驻足观望,嘴里喊着口号。他自知比不得别人,又埋下头继续筛沙子。耳边突然响起一个问话声:“小伙子,是哪个大队的?”

解放抬起头,面前站着一个面目白净的中年干部,身后跟着一伙人,都是领导干部。中年干部看着他,面带微笑。他认出是工区的张耀文张副指挥(工区开过全体民工大会,张副指挥在大会上讲过话),禁不住打了个尿颤。他没想到领导们能到他干活的地方来,慌忙回答:“我是永安公社牛尾沟大队的。”

张副指挥又问:“你们哪里有个梁家沟?”

“有,梁家沟是牛尾沟大队的一个生产小队。我就是梁家沟人。”

张副指挥“哦”一声,上下仔细打量起解放,直看得解放的心怦怦乱跳。少顷,张副指挥脸上的笑容比刚才更加浓烈和蔼。“你叫啥名?”

解放诚惶诚恐地回答:“梁解放。”

“你父亲叫啥名?”

解放不禁一怔,惶恐地看着张副指挥,不知道他为啥要问父亲的名字,只觉得脊背发凉,额头鼻尖都沁出了冷汗,不敢回答。

宝善在一旁代他回答:“他父亲叫梁满仓。”

拴狗嬉笑着补了一句:“梁满仓是富农分子,漏划地主。”

解放的脸一下子涨得血红,赶紧垂下了头。

张副指挥瞥了拴狗一眼,不冷不热地说:“他父亲是富农分子,他又不是富农分子。一个人的出身无法选择,但道路可以选择。我看他就表现得很不错嘛。”身边的干部都奉迎张副指挥,夸赞解放淳朴勤谨,表现得很优秀。

张副指挥又瞥了宝善一眼,宝善赶紧说:“我是二营一连三排的排长梁宝善。”

张副指挥严肃着脸面说:“梁排长,这样的好青年你们应该树立为标兵,让大家向他学习。”

“可他的家、家庭成分,分……”宝善磕巴起来。

张副指挥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党员吗?”

“在党。”

“那你应该知道我们党是有成分论,但不唯成分论。我们今天来检查工作不是只做表面文章,我不想只看花架子,我要的是工程的质量和进度,怎样保证工程的质量和进度?那就得靠人去实干苦干,不是去耍嘴皮子……”张副指挥很严肃地讲了一通话,讲得很有水平。

大伙静静地听着。忽然有人鼓起掌来,紧接着是一片掌声。张副指挥摆了一下手,对身边带头鼓掌的营领导说:“老李,我刚才说过了,我不看花架子,我要的是工程的质量和进度。以后不要搞这一套了。”

临走时,张副指挥把目光转向解放,眼含着温情的笑意说:“注意点身体,别干得太猛了。”

解放傻愣愣站在那里发呆,张副指挥他们走的不见影了,他还没回过神来,他以为听岔了耳朵抑或在做梦。拴狗走过来阴阳怪气地说:“张副指挥是你家亲戚?是你舅吧,我咋看着你跟他长得有点像。”

解放醒过神来,忽然发了火,吼了一句:“他才是你舅哩!”埋头去筛沙子。

宝善站在一旁若有所思。

吃罢午饭,解放正准备去洗碗,忽然看见饭堂门前围着一堆人,心中好奇,便走了过去,伸长脖子往里看,原来是伙管员马向东跟一个小伙打赌。小伙背身站着,只穿着背心,肤色黝黑,身体壮实得似一头黑熊,马向东身材瘦长,干柴棍似的躯体,站在小伙面前像是一棵高粱秆。身体和名字都不能说明马向东为官清正廉洁。他是个能端着耀州老碗大块咥肉的主儿,民工们都看见过他端着老碗咥肉。他有个让人心堵的毛病,他端老碗咥肉时从不避人,而且洋洋得意,一边嘴角流着油一边和人说话,把肉香味往更远处传播,唯恐没人知道他在吃肉。只是从他屁眼塞进一头肥猪也胖不起来。为此,他常常怨天尤人。他吃肉时还要喝酒,喝酒不用杯子,嘴对着瓶口吹喇叭。工地上没有他办不到的事,他自称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一次他酒醉后发出话来:“我能把铁路扶起来上天!”没人认为这是醉话。

解放觉着小伙的背影十分的眼熟,很像是初中同学何有水。

马向东指着饭桌上的一堆馍馍和一碗菜汤说:“这是十个馍(每个馍二两),吃完再把汤喝了,算你赢,饭钱我掏。吃不完算你输,饭钱你掏。咋样?”

小伙点了一下头,伸手就要抓馍。

马向东又拦住了他:“别急,我还有话要说。咱丑话先说在前头,把你吃日塌了与我无关,大家伙给咱俩做个见证,出了事可别讹我。”

小伙撇了一下嘴,有点不耐烦地说:“你咋这婆婆妈妈的,不像个立着尿尿的。把我憋死是我命尽了,与你无关!”

围观的都想看热闹,有人就说:“伙管员是不是不敢赌了。”

马向东说:“我吐口唾沫都算事,女子生下的才不敢赌!”

小伙子不再说啥,张嘴就咬馍。他一口就咬了半个馍馍,喉结上下滚动几下就咽下去了。

解放听到身旁几个人在小声议论,说小伙刚吃过午餐——午餐是两个馍馍一碗菜汤,再吃十个馍馍可能不成问题,成问题的是那碗汤。他这才认真注视那碗汤,那碗是高把耀州老碗,比脑袋还大,堪比小盆。让他不吃饭去喝这碗汤,他也许能喝完。如果这会让他去喝,那肯定物极必反,把刚吃进肚里的东西都倒腾出来。

那堆馍馍很快少了三个,小伙抓起第四个馍馍,大口咬着,可能是吃得太急,吞咽时噎了一下,端起碗喝了口菜汤。一旁有人提醒:“吃慢点,还有六个馍哩。”小伙侧过头向提醒的人笑了一下。解放看清楚了,果然是老同学何有水。原来何有水所在的村子何家寨和牛尾沟等四个大队在一个民工连,在同一个民工食堂就餐。他本想跟老同学打声招呼,嘴张了一下又闭住了。他不能在这个时候让何有水分心。

何有水的身体十分健壮,红脸膛布满了青春疙瘩,他的饭量很大,他曾跟解放说过他在家从没吃饱过肚子。一次学校吃油条,他跟人打赌,吃完了一斤油条,还喝了一碗稀饭,临了把盛油条的碗舔了又舔,身旁的同学说舔碗干啥,他说碗底有不少油,怪可惜的。那同学笑道,你干脆改名叫何油水吧。解放知道老同学肚里最缺的就是油水。可现在是两斤馍馍,还有一老碗汤,再者,此前他肚里已经装了两个馍一碗汤。解放真为他担心,只觉得手心捏着一把冷汗。

有人问马向东:“伙管员,有没有时间限制?”显然他是何有水的支持者。

马向东说:“当然有时间限制,他要吃上两天两夜,再搁上二十个馍我都要输。”

“限制多长时间?”

“半个小时。”

“一个小时。”那人讨价还价在为何有水争取时间。

“不行,就半个小时。”

何有水似乎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拿起第五个馍大口咬着。马向东双臂抱在胸前,一脸坏笑地看着何有水吃馍,那神情好像在看耍马戏。

吃完六个馍何有水的速度明显减慢了。马向东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厚。围观者都不说话,睁大眼睛看着何有水在吃。何有水吃完第七个馍停了一下,转动了一下脖子,他可能觉得下咽有点困难,又喝了两口汤。有人给他支招说:“先别喝汤,把馍吃完,喘口气,再慢慢喝汤。”这可能是经验之谈。何有水采纳了。

又花了十分钟时间,何有水吃完了剩下的三个馍。他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围观者叫起好来。

马向东笑着脸说:“别忘了喝汤。”

何有水端起耀州老碗,慢慢地喝着。大伙都看得出,他喝得有点艰难。解放只觉得两只手都捏着冷汗。

最终,耀州老碗见了底。

“狗日的真能吃能喝。”马向东悻悻地说,“还能吃不?我再给你加两个馍。”

围观者欢呼一阵,都散了。

何有水脸色突然变得灰青,转身朝茅厕走去。解放发现他脸色很不好,就跟了过去。何有水没有去厕所,径直来到茅厕背后。茅厕背后是一片麦田,他疾步跑到地边,刚蹲下身子就“哇哇”地呕吐起来。解放见 状,慌忙奔过去帮他捶背,他转过头见是解放,刚想说啥,肚里的东西又到了嗓子眼,赶紧又去对付。

把肚里的东西倒腾出来,何有水站起了身。解放埋怨他:“你不要命啦。”

何有水笑了一下:“那碗汤咸了些。”

“好些了吗?”

“没事了。你几时来的?”

“不到一个月。你哩?”

“我来了好几个月。”

“我咋没见你的人影?”

“我被派到渭河滩掏砂石去了,昨儿才回来。四狼没来?”

解放说:“队长派他来,他死活不肯来,怕媳妇跑了。”

何有水讶然道:“他娶媳妇了?”

解放说:“引了个甘肃客。”

何有水说:“你也娶媳妇了吧?”

解放说:“跟四狼一样,我也引了个甘肃客。”

何有水说:“你就不怕她跑了?”

解放说:“人是个活虫,她想跑你还能看住她。”

何有水说:“你这话说得也是。”又说:“你两个都有了暖被窝的人,可我还是光棍一个。”神色顿时黯然,比刚才呕吐时还难看。

解放说:“女人不光暖被窝,好处多着呐,赶紧找个吧。”

何有水说:“我比你还大两岁,不能老这么干靠着,你得帮帮我。”

解放说:“你这是病急乱投医。我像个说媒的?”

何有水说:“找着了我请你吃馆子。”

解放笑了:“那我就努力争取吃你的馆子。”

两人正说着话上工的号声吹响了。

五一前夕,工程的第一战役——土方活完成了。全工区统一放假一天,一来庆祝第一战役胜利竣工;二来蓄精养锐,准备打好第二战役。

放假的实质内容是休息和改善生活,民工们最感兴趣的是改善生活。伙食还是往日的标准,油水却翻了两番,且量也增了许多。自然人人高兴,个个喜欢。

吃罢早饭,民工们倾巢而出,去逛距工地十五里之遥的县城,给眼睛过年。解放和何有水自然也去了。

县城很是热闹。商店多、食堂多,最多的还是人,且女人占了一多半。尽管人们的生活都十分清贫,但女人爱美的天性没有改变,衣着还是花花绿绿的,加之时令已到初夏,衣着都很单薄露胳膊露腿的,撩拨着男人们的心。

民工们挤在人群中说说笑笑、游游逛逛。劳累了一个月的肉体此时才得到了彻底放松,浑身上下有股说不出的愉悦感。一个模样十分俊俏,衣着又艳,弄不清是姑娘还是媳妇的女人迎面走了过来,解放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何有水更是忘乎所以,任凭目光纵横驰骋,那女人走了过去,他的眼睛还紧追不舍,闹得身子都拧了个麻花。一旁的拴狗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着说:“老兄,当心把眼睛憋死了。”

何有水这才醒过神来,红着脸嘿嘿笑了。

逛到一家理发店门前,竖在门口的大镜子里出现了何有水的形象,黝黑的脸膛,青春痘撒满其间,额头眼角斧砍刀刻出几道皱纹;头发猪鬃似的蓬乱着,脏兮兮的;腮帮下巴上板刷似的竖着黑胡子。他呆立在镜前,默默审视着自己的尊容。好半晌,他说要理个发。拴狗他们转悠走了,解放便在一旁等他。

理发店人不多,何有水买了票,有点怯火地坐在一个空着的理发椅上。一位上了年纪的理发师便走了过来。

“咋个理?”理发师给他围上了围单。

“推个洋楼。”何有水怯怯地回答。

理发师笑了,自然是笑他土。理发师拿过电推子干起活来,没看出这个蔫老头的手艺真不错。工夫不大,何有水便换了个人似的,寸平头,腮帮下巴刮得精光,不仅年轻了许多,也平添了几多英武气。他看着镜子,摸着“洋楼”一个劲地傻笑。理发员喊了一声:“下一个!”他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理发椅。

出了理发店何有水笑着对解放说:“那椅子真软和。”

“你是头一回上理发店?”解放很是讶然。

“嗯,你上过几回?”

“两回。”解放有点自豪地说,平日里理发村里一伙年轻人都是用手推子相互推头。在理发店理一次发要二毛五分钱,两个劳动日的价钱,他们奢侈不起。

何有水并不计较这个,说:“钱真是个好东西,又叫人享福又给人添人才。”

解放笑了:“你这会才知道这个理。”

何有水也笑了,笑得很开心。

临离开县城时,解放请何有水下馆子。何有水没有客气。俩人在一家小饭馆落了座,解放挺着胸脯,神气十足地喊:“来六碗荤面!”他知道何有水的饭量,不能让老同学吃个半饱。

半天,却不见服务员来搭理他们。解放有点来气,跑去质问。一位面孔似浆过白粗布的女服务员冷冷地说:“买好牌子自个端去!”

解放只有照办,却见何有水已经买好了牌子,原来他比解放懂行。解放原是要请他一顿的,却没想到被他先掏钱付了账。解放心里很是过意不去,要把饭钱给他。他说啥也不收,直闹得饭馆里的人以为他俩在吵架。解放只好收起钱,寻思以后找机会好好请他一顿。

出了饭馆,两人准备回工地。何有水忽然瞧见了什么,拉了解放一把,朝一家百货公司奔去。解放很是莫名其妙,不知他看见了啥,便尾随上去。

进了百货公司,里边的人熙熙攘攘,女性的数量远远超过了男性。一群姑娘挤在布匹柜台前,叽叽喳喳的像一群快乐的小鸟。何有水也挤了过去,叫了声:“云云!”脸上的青春痘泛起了红光。

一个姑娘转过头来。解放认出是郭家崖的郭云云,他不明白何有水是咋认识的郭云云。这时就见郭云云脸红了一下。一个脸上有雀斑的姑娘问:“他是谁?”没等郭云云回答,另一个身材细瘦的姑娘笑道:“是云云的那个他。云云,我说的对不对?”郭云云在细瘦姑娘的肩膀上打了一把,红着脸跑了。

姑娘们手指头戳着何有水评头品足,把何有水闹了个大红脸,慌忙撤出了百货公司,身后响起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返回的路上,解放佯装不认识郭云云,问何有水刚在跑的那个女子是谁。何有水如实相告,说是他来工地之前相的对象,家在郭家崖,叫郭云云。不知怎的解放心里咯噔了一下,又问:“相中了么?”

“我相中了人家,人家可能没相中我。”何有水很是沮丧。

“为啥?你家不是贫农么。”

“不是成分的事,是看不上我这个人,嫌我黑长相老。”

解放沉吟了一下,说:“你知道不,她家可是地主成分。”

“你咋知道的?”何有水疑惑地看着解放。

解放避开他的目光说:“我听别人说的。”

何有水说:“我不管她家成分是地主还是富农,我看中的是她那个人。你说说看,她咋样?”

解放说:“不错得很,长得心疼(漂亮)又能干,是咱庄稼汉娃的好媳妇。”

“我也这么看。”何有水叹了口气说,“可惜人家看不上咱。”

解放问:“她把你回绝了?”

“回绝倒没回绝,她说她再考虑考虑,考虑到现在还没给我回话。”

解放说:“那就有戏。”

“你说有戏?”何有水眼里闪出一道亮光来。

“有戏!”解放肯定地说,他要坚定何有水的信心。他又给老同学支招:“你要主动出击,让她知道这个世界上你才是真正爱她的人。刚才你就表现得很好。”

何有水笑了,说:“我请你做我的参谋长。”

“我可不想做刁德一。”

“我也不是胡传魁么。”

两人都呵呵地笑了。

晚上,工区的文艺宣传队演出节目,戏台借用驻地村子的戏楼。工地难得这么热闹一回,周围附近的父老乡亲都赶来瞧热闹。太阳还没落山,戏楼下便一片人声鼎沸、人头攒动。民工们倒没了坐的地方,都只好站在外围。

工区文艺宣传队的队员绝大多数是插队知青,工地为数不多的女知青几乎都集中在文艺宣传队,且一个漂亮过一个。工区的张副指挥张耀文曾经说过:“文艺宣传队是水利战士的精神食粮。”现在精神食粮送上了门,哪有不享受之理!

先演了几个自编的歌颂工地好人好事节目,下来便是京剧移植成秦腔的《智取威虎山》。第三场是《深山问苦》,扮演小常宝的女知青长得十分俊俏,嗓子银铃似的,被民工们称为“战地黄花”。只是移植的秦腔在她的唱腔里常常串调,成了京剧。台下的喝彩声却还是一片,而且绝不是喝倒彩。

小常宝的一句“八年前”未了,台下突然大乱。喝彩喊好的民工弟兄们从外围挤了起来,坐在中间的当地村民的秩序顿时大乱。被人撞了的、脚被踩的、掉了鞋的、失落凳子烟锅的都惊呼起来。男人们怒骂、女人们惊叫、娃娃们大哭,乱成了一锅粥。台上的戏不得不停下来,大喇叭里响起了张副指挥的喊声:“加强纪律性、革命无不胜。观众同志们,不要乱,维持好秩序,严防阶级敌人搞破坏!……”

解放和何有水站在远离戏台的东北角,正懊丧不能近前一睹“小常宝”的风采。见此良机,何有水拉了解放一把,果断地说:“挤进去!”

外边的愣头小伙子意气风发地往里冲锋,里边的老人娃娃,小媳妇大姑娘惊慌失措地往外撤退。两股人流撞在一起,形成一股人的涡流,秩序更乱了。

何有水牛高马大、虎背熊腰,在人群里犹如鹤立鸡群。解放原有点怯火这场面,跟在何有水身后,胆子便壮了许多。人们前胸贴着后背,后背贴着前胸,拥拥挤挤,跌跌撞撞,晕晕昏昏胡乱地撞挤着。一股人流把他们卷进了妇女窝里,柔若无骨的温软躯体紧贴着解放的身体,似一股电流刺激着他的神经,青春的热血在他周身奔涌,他亢奋起来,嘴里不住地大呼小叫,似乎是位了不起的骑士在战场上驰骋。何有水更像似一匹烈马,在草原上撒欢。

忽然,有个女人疾声尖叫起来。台口的灯光一片雪白,解放转过头,看得清是郭云云。她距解放不过三四米远,被一伙愣头青包围着。

“流氓!不要脸!”郭云云大声叫骂着,声音带着哭腔。

无疑是郭云云身边的几个愣头青在使坏。解放仔细一瞧,认出是邻村的一伙民工,为首的是外号叫黄毛的知青。

“云云别怕,我来啦!”挤在解放前头的何有水喊了一嗓子,狼似的扑了过去,一把抓住了黄毛的头发。黄毛一惊,回首认出是何有水,骂了起来:“你他妈的眼瞎了!连我都认不出来!”

“我的眼窝亮得太太,抓的就是你!”

“你他妈的快放手!”

“放手?便宜了你!我叫你使坏!”何有水一拳打了过去,黄毛的鼻子见红了。

黄毛毫不含糊,立即以拳还拳。和黄毛在一起的几个小伙都上前帮手。人群更加混乱,解放想挤过去帮何有水一把,却怎么也挤不过去,反倒被混乱拥挤的人群冲得更远了。解放急了,大喊起宝善拴狗他们来:“快来呀!何有水让人打了!”

宝善拴狗他们没来,维持秩序的民兵小分队来了。他们每人手持一根长竹竿,在头顶上横扫,当然没有下手真打。可那竹竿碰竹竿,嗖嗖有声,噼里啪啦作响,很有吓人的气势。谁都怕挨打,人们弯腰弓背缩着脖子做鸟兽散。黄毛一伙赶紧撤退,何有水不知被挤到哪里去了,解放不敢冒着危险往里挤去寻他,撤了出来。

锣鼓弦索又响了,戏又开演了。解放却再也无心看了,独自回去躺麦草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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