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海盗”的日子

第七章　做“海盗”的日子

汤姆之所以不再为心中的秘密而烦恼，是因为他正在把注意力转移到另一件事情上——贝奇已经有好几天没有来上学了。经过几天的心理斗争，汤姆想让这件事情有个了结，但是没有成功。到了晚上，汤姆竟然不知不觉地到贝奇家周围转悠了起来。原来是贝奇生病了，但是她会不会因为这场病而死呢？每次想到这里，汤姆的心里总是格外难受。好心情消失殆尽，愁云布满整张脸，简直要疯掉了。玩打仗游戏、扮演海盗等一切原本汤姆最爱的活动，都不能引起他的兴趣，也不能给他带来快乐了。

对于汤姆的种种表现，最担心他的人就是波莉姨妈。波莉姨妈想尽了一切办法来帮助汤姆回到原来开心的样子。波莉姨妈也像许多人一样，对于那些强身或者保健一类的药物总是不分青红皂白地先试为快。只要有新的产品推出，波莉姨妈总是冲在最前面，买来尝试。波莉姨妈从来不生病，所以遇见谁就让谁尝试一下。波莉姨妈订阅了很多医学杂志和关于骨相学的期刊，里面一些胡说八道的东西一直被她奉为至理名言。怎么给房间通风，如何上床和下床，应该吃什么、怎么吃，一天进行多少运动比较合适，怎样才能保持好心情等。全部的废话在波莉姨妈的眼里却都是千金难买的至理名言。

眼下，正在流行一种全新的保健方法——水疗。正好赶上汤姆最近的心情不太好，这下可被波莉姨妈逮到了。天刚刚亮起来，汤姆就被波莉姨妈拉到了外面，首先让他在木棚里站好，然后冷不丁地往汤姆的身上浇了一盆凉水。同时，还用毛巾在汤姆的身上使劲搓着。接着，她再用床单把汤姆裹好，在汤姆身上盖上毯子，让他捂出满身的汗，达到净化灵魂的目的。

汤姆说，波莉姨妈这样做是为了让身体里的脏东西从毛孔里面流出来。

经过波莉姨妈这番“好心”的折腾，汤姆看起来更加忧伤，脸色也越来越苍白了，整个人比之前还没精打采。于是，波莉姨妈又让汤姆进行了热水浴、坐浴、淋浴、全身水浴。但是，这些方法在汤姆的身上好像一点儿作用都没有。汤姆整个人都死气沉沉的，就像一口棺材一般坐在那里。波莉姨妈还专门在水中加入了燕麦和治水泡的药膏，还用管子一类的容器来估量像汤姆这么大的孩子应该用多少量。

现在，汤姆对波莉姨妈种种类似于“迫害”的治疗已经麻木了，波莉姨妈对此也格外担心。但是不知道波莉姨妈从哪里听来了“止痛药”这个词语，她决定让汤姆尝试一下。波莉姨妈急急忙忙地买了一些，回来就给汤姆灌了几勺。接下来，波莉姨妈将水疗和其他方法都丢在了一边。这药果然没有让波莉姨妈失望，汤姆不再像以前那么麻木了，波莉姨妈的心情也终于平静了下来。再看看汤姆，就像突然从大梦中醒过来了一样，即便波莉姨妈把他放在火上，也不会像现在这么有精神。

汤姆觉得是时候醒过来了。尽管波莉姨妈加诸在汤姆身上的种种治疗，让汤姆感觉有种浪漫的味道，却又有点缺乏理性的情感。那些花样真是把汤姆折腾得眼花缭乱。汤姆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对波莉姨妈撒个小谎，假称喜欢吃止痛药。汤姆时不时地到波莉姨妈那里要止痛药来吃，结果把波莉姨妈弄烦了。最后，干脆随汤姆去拿，喜欢拿多少就拿多少，只要不再继续纠缠她就可以了。如果要药吃的是希德，波莉姨妈绝对会放心地让他自己去拿，但是这是汤姆，所以，波莉姨妈对药瓶里药品的数量变化很是关心。波莉姨妈发现瓶子里的止痛药越来越少，后来才发现，汤姆正在用这些止痛药修补客厅的地板。

这天，汤姆正在兴致勃勃地给地缝“喂药”，波莉姨妈养的大黄猫彼得也跟了过来，贪婪地看着汤姆手中的药，好像也要尝一尝。汤姆说道：“彼得呀，你要是不想喝那就不要喝了。”可是，看着彼得的样子，好像它真的很想尝一尝。

“你决定了要尝一尝吗？”

彼得好像已经下定了决心。

“彼得啊彼得，这可是你自己愿意的，不是我强迫你的，我不是小气的人。你要是吃不消的话，千万不能怪我啊！”

彼得并没有其他意见。汤姆把彼得的嘴撬开了，强行把止痛药灌了进去。彼得一下跳出去9英尺远，狂叫着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它上蹿下跳，一下撞在了花瓶上，把屋子里弄得一塌糊涂。接着，彼得仰着头，后腿着地，开始欢快地跑了起来，按捺不住地发出愉悦的叫声。随后，彼得又跑到了屋子的其他地方，所到之处一片狼藉。波莉姨妈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彼得在翻跟斗。

最后彼得大叫了两声，从窗户逃走了，在逃走的时候，还把波莉姨妈的花瓶也带了出去。老太太惊呆了，愣愣地站在原地，眼睛瞪着逃出窗外的彼得。汤姆则坐在地板上笑得前仰后合。

“那猫怎么了，汤姆？”

汤姆坐在地上，喘着气说：“姨妈，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我从来没见过它这个样子，到底怎么了？”

“姨妈，我真不知道。不过它看起来倒是很快乐的样子呢！”

“是吗？”波莉姨妈的语气中带着怀疑，听起来让人心生畏惧。

“没错，姨妈，我就是这样想的。”

“你是这样想的吗？”

“是的，姨妈。”

波莉姨妈弯着腰，汤姆则万分焦虑地关注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当汤姆发现波莉姨妈的用意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说明一切的汤勺已经从床底下露了出来。波莉姨妈捡起了汤勺，汤姆因为害怕而垂着眼皮。波莉姨妈一把揪住了汤姆的耳朵，把他拽了起来，用顶针把他的头敲得直响。

“小祖宗啊，你干吗这样对待一个不会说话的动物呢？它不可怜吗？”

“波莉姨妈，我觉得彼得没有姨妈很可怜，才给它吃药的。你看，事实上，它也没怎么样啊。”

“什么？你说彼得没有姨妈很可怜？搞清楚点，傻瓜，这和给猫吃药有关系吗？”

“里面的关系多了去了。假如它有姨妈的话，就不用考虑它的感情了，这时候给它吃止疼药肯定会把它的五脏六腑统统烧坏的。”

听到汤姆的话，波莉姨妈感到后悔不已。汤姆的说法让她开窍了，猫受不了这样的罪，一个孩子就受得了吗？波莉姨妈内心充满了愧疚，想着想着，眼睛就有点湿润了。波莉姨妈用手抚摸着汤姆的头，亲切地说：“汤姆，我本来也是好意，再说，那些做法对你来说不是也起作用了吗？”

汤姆不好意思地抬起了头，严肃地看着姨妈的脸，眨了眨眼睛说道：“我的好姨妈，我知道你是出于好意。同样的，我对彼得也是好意啊，这些药对彼得有好处呢，自从我给彼得吃了这些药，我就再也没看见彼得的影子了。”

“算了吧，汤姆，求你不要再气我了。你就不能做一个听话的孩子吗？哪怕一天呢？这样，你也不需要再用什么药了。”

汤姆早早来到学校里。人们发现汤姆并没有和小伙伴一起玩，最近他总是这个样子。汤姆说自己生病了，他看起来的确就像是生病了一样，每天若无其事地四处游荡。事实上，他一直有意无意地朝着那条路望去。

这时候，杰夫·撒切尔一蹦一跳地进入了汤姆的眼帘，汤姆开心极了。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开。等杰夫再次走近的时候，汤姆主动上前和他搭讪，想借机了解一些关于贝奇的事情，但是聊了一会儿之后，汤姆才知道自己完全是白费心机，只好在那里继续等，等得望眼欲穿。

每当马路对面有女孩出现的时候，汤姆的心情总是非常激动。到了近处之后才发现不是自己要找的人，心里别提多失望了。后来，路上连一个人的影子都没有了，汤姆全部的希望也都破灭了，他闷闷不乐地走进教室，待在自己的座位上。

这时，汤姆看见一个女孩的身影从教室门口飘过，他的心开始跳了起来，马上追出教室，就像一个演员一样开始上台表演。他一边叫着一边笑，甚至不顾断手断脚的危险去翻越高高的栅栏，不然就是表演前后翻滚或者倒立。

总之，凡是能够逞能、表现自己的事情汤姆都做了。他甚至还用眼角的余光看着，看贝奇是不是注意到了自己，但是贝奇好像一点儿都没有看见，甚至连望都没望一眼。有可能是因为她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吧。于是，他又走近了一些，开始“冲啊、杀啊”地喊个不停。他抢走了一个男生的帽子，并且将帽子扔到了教室的房顶上，接着又冲到一群男孩子中间，把他们撞开，但他们跌跌撞撞地闪开了，汤姆则摔倒在了贝奇面前，还险些把贝奇也撞倒了。

贝奇转过身，仰着头说：“总是有些人，那么自以为是，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其实一直在卖弄！”

汤姆听了贝奇的话，脸上一阵阵发烧。他爬了起来，垂头丧气地走开了。

现在的汤姆已经彻底死心。他感觉自己是一个被人遗弃了的可怜孩子，没人疼没人爱。要是那些人能够发现，就是他们让自己变成这个样子的就好了，到了那个时候，他们也许会后悔的。曾经，汤姆也尝试过去做一个好孩子，做一个被人喜欢的孩子，但是他们不允许汤姆这样做。既然这样，汤姆也不想理会，就随他们去好了。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他们要责备的话就尽管来吧！

一个连朋友都失去的人还有什么抱怨的资格呢？没错，就是这些人把他逼到这一步的：他准备去过一种犯罪的生活，除了这条路，别无选择。

想到这里的时候，汤姆已经差不多走出学校前面的小巷子了，上课铃声隐隐约约在汤姆的耳边响起。汤姆再也不想听见这种古老而又熟悉的声音了，一想起这种声音，汤姆就忍不住呜咽起来。真是让人难舍难分，但是汤姆也是出于无奈。既然已经来到了这个冷酷无情的世界，就要接受这一现实，原谅那些不爱自己的人。一想到这里，汤姆又悲恸得哭了起来。

就在汤姆放声大哭的时候，他的好朋友乔·哈帕来到他的身边。乔的眼神中有些不可思议，他不知道汤姆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愣愣地看着汤姆，但是心里却在盘算着一个野心勃勃的大计划。不言而喻，汤姆是和他“志同道合”的朋友。此时，汤姆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那个让他感觉呆板、没有同情心的家，到外面的世界去闯荡，永远不再回来了，也希望自己的家人能够将他彻底忘记。

乔来找汤姆也正是因为这个。乔的妈妈用鞭子抽打他，只是因为他偷吃了奶酪，但是乔根本没吃过奶酪，甚至连奶酪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乔觉得妈妈讨厌他，期望他赶紧离开家。要是妈妈真有这种想法，他也没办法，只能逆来顺受。乔希望妈妈能过得幸福，永远不要后悔是自己亲手将儿子赶到社会上受苦。

两个悲伤的孩子一起向前走着，并且订下了一个新的盟约。他们发誓，两个人要像亲兄弟一样相互支持、永不分离，直到脱离苦海。随后，两个孩子开始为接下来的生活做打算。乔想去当隐士，住在一个远离人世的山洞中，靠面包屑为生，等着某年某月被饿死或者冻死。但是他听了汤姆的计划之后，决定放弃自己原来的计划，乔不得不承认，过犯罪生活要比当隐士好得多，于是高高兴兴地同意过海盗的生活。

在圣彼得堡镇下游大概3英里的地方有一个小岛，岛上树木茂盛，这个岛叫作杰克逊岛。这座岛上一直没人居住，因为有大片茂密的树林，所以很少有人进出。两个人选定了杰克逊岛，但是想不出做海盗之后的掠夺目标是什么。接着，他们想到了哈克，哈克二话不说就决定加入他们。对于哈克来说，不管做哪一行都无所谓。经过一番商量之后，他们分手，决定在半夜的时候到河上游距离镇子2英里的地方碰头。那里停泊着一艘小木筏，他们决定把这艘小木筏搞到手。另外，每个人都要带着钓钩和鱼绳，还要到镇子上偷一些食物来。天还没有黑的时候，他们又忙着到镇子上去散布消息，说即将发生一桩“特大新闻”。三个人为自己的小动作感到得意洋洋，并且向得到暗示的人警告：“最好不要声张，等着瞧就行了。”

时间到了，汤姆带着一只熟火腿和一些小东西来到草木茂盛的小悬崖上，站在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见他们碰面的地方。天上的星星不断地眨着明亮的眼睛。远远望去，眼前的大河看起来比海洋还要宁静一万倍。汤姆仔细听了一会儿，周围一片寂静，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他又吹了一下口哨，这时，小悬崖的下面有人回应，紧接着，一个声音谨慎地问道：“上面是什么人？”

“汤姆·索亚，西班牙最著名的黑衣侠士，你快快报上名来。”

“我就是人称‘血手大盗’的哈克贝利·费恩。”紧接着，另一个声音也跟着回答：“我是乔·哈帕，让人闻风丧胆的‘海上魔王’。”这两个称号是汤姆根据自己喜欢的书里的名字给他们两个人起的。

“好，报一下口令。”

两个声音不约而同地压低了，他们对着寂静的夜空报出一个令人害怕的口令——

“血！”

接着，汤姆将自己带来的火腿肠从悬崖上扔了下去，随后，他也开始往下爬。他费了不少周折才爬下来，甚至把衣服、皮肤都划破了。本来，悬崖下面沿着岸边的地方有一条很好走的小路，但是他们几个人觉得那条路缺少艰难和刺激的味道，根本不能满足海盗们的要求。

“海上魔王”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大块咸肉，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这一大块咸肉带到这里。“血手大盗”带来了一口平底锅和许多半干的烟叶，另外，还有几根可以做烟斗的玉米棒子。事实上，除了他自己，其他两个海盗都不抽烟，也不嚼烟叶。汤姆说，要是没有火，他们什么事情都干不成。这的确是一个明智的想法，但是在那个时候，镇子上的人几乎都不知道火柴是什么东西。他们发现在距离他们只有300英尺的地方有一只木筏，木筏上有一堆暗火，他们偷偷溜了过去，弄来了一块火种。他们装作冒险家的样子，嘴上不停地说着“嘘”，同时还把手指压在嘴唇上。他们将手放在想象中的短剑的把手上，做出一副前进的样子，还不断地小声发出命令：“要是敌人敢动一下，就用这个刺穿他们的头，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因为死人是一定不会泄露秘密的。”孩子们的心里都非常清楚，这些撑木筏的人都到镇子上买东西或者喝酒去了，但是这并不能成为他们不按照海盗的方式做事的借口。

一会儿工夫，他们就把船撑到了对岸。汤姆在前面指挥，乔和哈克分别划着前桨和后桨。汤姆站在木筏中央，紧锁眉头，双臂交叉在胸前，低沉而严厉地发号施令：

“向左转舵，顺风前进！”

“好的，船长，马上左转舵。”

“您站好了，船长！”

“向外转舵！”

“好的，船长，马上外转舵。”

木筏已经驶过了河中央，孩子们正在调转船头，然后奋力地划着桨。河水不深，河水的流速不过每小时二三英里。在接下来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孩子们都默不作声。现在，远处闪烁着的灯让他们知道镇子的位置，汤姆看着这个让他们既伤心又快乐的小镇，其他两个海盗也在和故乡告别，他们久久地望着，差一点儿就让水流把他们冲到了杰克逊岛之外。

幸好他们及时回过神来，并且设法避开了湍急的水流。大概在半夜2点钟的时候，木筏到达了杰克逊岛的河滩上。他们来来回回好几次，才把他们带来的东西都运到了岛上。木筏上原来有个旧布帆，他们在树林中找到了一个隐蔽的位置，将它撑起来做帐篷，用来遮盖那些食物。几个孩子学着海盗的样子，天气好的时候就睡在外面。

在距离树林大概30步左右的地方，他们挨着一块大木头生起了火，又用平底锅煎了一点儿咸肉当作晚饭，并且还吃了一半玉米面包。

在这样一个尚未开发的原始森林中，吃上一顿这样丰盛的晚饭，真是一件惬意的事情啊！他们说永远都不想回到文明社会中了。熊熊燃烧的火焰照亮了他们的脸庞，在火光的掩映之下，森林中的树干也被照得红彤彤的。

他们吃下了最后一片咸肉，又吃下了最后一块玉米面包，都心满意足地伸了伸懒腰，躺在了地上。他们本来可以找一个更暖和的地方睡觉，但是他们实在舍不得这堆篝火，更舍不得这堆篝火为他们制造的温暖氛围。

“这样的生活是不是很快活？”乔问道。

“简直快活极了！”汤姆回答说，“要是别的孩子看见咱们，不知道他们会怎么说。”

“怎么说？天哪！我觉得他们巴不得快点来这个地方呢，你说是不是，哈克？”

“我想也是这样的。”哈克说，“无论怎么样，这里很符合我的要求，再好的地方对我来说也没有一点儿吸引力了。之前，我没有吃饱的时候，你要知道，那些人根本不会来这里。在这里，没有瞧不起你的人，更没有欺负你的人！”

“这正是我想过的生活。”汤姆说着，“早上的时候不用着急起床，更不用上学，也没人管你是不是洗过脸。那些大人要求做的傻事都不用理会。乔，你知道吗？海盗上岸之后，根本不用做任何事情，但是隐士就可怜多了，要不停地祷告，一点儿乐趣都没有，并且还要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的确，就是这样！”乔说，“但你也要知道，以前我并没想过这么多，现在我尝试了海盗的生活，才知道还是海盗好。”

哈克没有说话，他正在将一根玉米棒挖空，在里面插上一根烟杆，又在里面上满烟叶，夹了一块炭火把烟点着，马上就有一股清香的烟雾在他们周围蔓延开来。再看哈克，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乔和汤姆羡慕得要命，他们也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学会抽烟。

早上，刚刚从睡梦中醒过来的汤姆，眼睛模模糊糊的，还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他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四下望了望，才回忆起来全部的事情。现在是黎明时分，天空还是一片灰蒙蒙的。树林里一片静谧，一点儿响动都没有。林子里没有风声，树叶也安睡着，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再看看身边的哈克和乔，他们还沉浸在甜美的梦乡呢！

这时候，林子里的一只鸟儿开始在树梢上歌唱，不大一会儿，就有另外一只鸟儿开始应和。接着，传来了啄木鸟啄树干的声音。熹微的晨光中，各种声音变得多了起来，大地也开始变得生机勃勃。一切都开始苏醒，万物的活动展现在了汤姆的面前。

一条青色的小虫子从带着露水的叶子上爬过，偶尔还把半截身子翘在半空中。汤姆以为它是在打探什么。这条小虫子渐渐地向着汤姆靠过来，一会儿又像被钉住一样一动不动，汤姆很希望它可以再靠近一点儿。小虫子向着汤姆的方向爬了一会儿，好像又改变了主意，更改了自己前进的方向，打算到别处去看看。汤姆的情绪跟着小虫子爬行的方向起起伏伏，一会儿低落，一会儿高涨。后来，小虫子在半空中翘着身子，考虑了很长时间，终于爬到了汤姆的腿上，在汤姆的身上开心地爬了起来。汤姆的心中也充满了快乐。

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来了一大群蚂蚁，它们正忙着搬运自己的食物。其中一只正在用两只前爪搬着比自己的身体大5倍多的死蜘蛛，它努力地前进，一直把这只死蜘蛛拖到了树干上。

在一片草叶的叶尖上，有一只花大姐，汤姆看见之后，赶紧俯下身对它说：“花大姐啊，你赶紧回到家里去吧，你家着火了，你家的娃娃正在找妈妈呢！”于是，这只花大姐拍了拍翅膀飞走了，可能是赶回去察看一下家里的情况吧。对此，汤姆一点儿也不感到奇怪，他早就知道，小虫子们很容易相信火灾。再加上它们头脑简单，汤姆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地捉弄它们了。

玩了一会儿之后，汤姆把另外两个“强盗”也叫醒了。他们大叫了一声，便嘻嘻哈哈地跑开了。两分钟之后，他们光着膀子开始在河水中嬉戏起来。在离这条宽宽的河的对面很远的地方有一个小镇子，他们就是从那里来的，但是他们一点儿也不想念那里。

有可能是河水湍急或者涨潮等原因，他们来的时候乘坐的小木筏被河水冲走了。他们不仅没有伤心、失望，反而为此感到庆幸不已。没有了这个小木筏，他们就好像和那个文明的世界断了最后的联系，更彻底地斩断了他们回到那里的念头。

他们回到驻扎的地方，尽管心情无比愉快，但是早已饥肠辘辘了。他们把篝火拨得旺一些。哈克在营地附近找到了一眼清泉，孩子们用胡桃叶和橡树叶做成杯子来品尝泉水，它非常甘甜，几个孩子一致肯定，这里的泉水完全可以取代咖啡。

乔开始准备早饭，他正在一片一片地切着咸肉。汤姆和哈克让乔先不要着急，他们来到河水一处僻静的地方开始钓鱼，很快就有了收获。还没有让乔等到不耐烦的时候，两个人就抓来了一对鲈鱼、一条鲶鱼和几条石首鱼，这些鱼足够他们饱餐一顿了。他们把鱼和咸肉一起放在锅里煮，让他们感到惊讶的是，这些鱼的味道竟然鲜美得让人称奇。以前他们不知道，河鱼越是趁着新鲜烧制，味道越是鲜美。另外，以前他们也没享受过露天睡觉、户外运动、野外洗澡等，不知道这些会让自己胃口大开。几个孩子并不明白饥不择食的道理。

吃过早餐之后，他们在树荫底下躺着，哈克又开始抽烟。歇息了一会儿之后，大家开始到树林深处探险。他们走走停停，一路上跨过朽木，走过杂林，还穿越了许多茂密的树林，这些大树上垂着一根根葡萄藤，就像是王冠上垂着的流苏。他们会时不时走到一些十分幽静的地方，地面上长满了青草，还有朵朵野花点缀着，就像是镶嵌着宝石的绿色地毯一样。

他们看见了这么多让自己高兴的东西，但是，好像也没有发现什么稀奇的东西。他们在岛上转了一圈之后，发现这个岛大概有3英里长，四分之一英里那么宽。距离河岸最近的地方只隔着一条狭窄的水道，也就不到200米的距离。他们差不多每过半个小时就要到水里游一次泳，等他们回到营地的时候，下午已经过了大半了。他们都饿坏了，也顾不上抓鱼吃，抓起冷火腿就开始狼吞虎咽起来，吃完之后，便躲在阴凉的地方谈天说地。

说着说着，谈话变得断断续续，终于，他们的谈话停止了，周围也开始变得安静起来，四周寂静的环境正在慢慢感染着这些孩子们。

他们开始冥想，有一种越来越浓的思乡情绪袭上他们的心头。哈克开始怀念他以前的“睡床”，那个巨大的空桶和台阶。但是，孩子们都对这种软弱的感觉感到害臊，所以谁也没有说出来。

有一段时间，孩子们总是能听见树林里传来的模模糊糊的怪声，就像在你不经意的时候钻进耳朵里的钟表滴答声。后来，这种声音越来越大，但是他们不知道这声音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孩子们愣愣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接着倾听这奇怪的声音。过了好久之后，声音没有了，树林又恢复了往常的寂静。突然，一个巨大的声响灌进了他们的耳朵里。

乔小声地问：“这究竟是什么声音啊？”

“我也不知道啊！”汤姆低声地应和着。

“会不会是雷声……”哈克的声音里带着恐惧，“因为雷声……”

“听！”汤姆说着，“都安静，不要出声……”

他们等了好长时间，又有一声沉闷的声响打破了寂静。

“走，我们去看看。”

他们都跳了起来，向着镇子方向的岸边跑了过去。扒开岸边的灌木丛，他们偷偷地往水面上看。有只摆渡用的小蒸汽船在镇子下游大概一英里的位置顺流而下。宽大的夹板上面密密麻麻站了好多人。另外，还有很多小船在附近划来划去，但是孩子们却看不出来他们究竟在干什么。后来，渡船边上有一股白烟腾起，就像白云一样在船的周围散开了。这时候，那种沉闷的响声又进入了他们的耳朵里。

“啊！我知道了！”汤姆大喊了起来，“肯定是有人淹死了！”

“没错，正是这么回事！”哈克也肯定了汤姆的说法，“就在去年夏天，比尔·特纳掉进水里的时候，他们就是像这样在水面上打炮，好让落水的人浮到水面上来。他们好像还用大块的面包灌上水银，让它在水面上浮着。只要有人落在水中，面包就会向那个位置漂过去，停在出事的地方。”

“没错，我也听人说过这个故事，”乔说，“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面包那么好用……”

“这个嘛，大概不是面包本身那么灵，而是人们事先在面包上下了咒语吧！”

“但是他们并没有念什么咒语啊！”哈克接着说，“我亲眼看见的，他们并没有念什么咒语之类的东西。”

“那这事就奇怪了，”汤姆说，“可能他们是在心中悄悄念的也说不定呢，没错，明摆着的事。”

另外，两个孩子觉得面包本身不是什么灵物，要是没有人事先念了咒语的话，一个面包是不可能完成这么重要的任务的。他们都同意了汤姆的说法。

“唉！真是遗憾，要是这个时候我能在现场观看就好了。”乔说。

“我也这么想。”哈克说着，“我情愿用好多东西来换，让他们告诉我到底是谁被淹死了。”

孩子们依然在原地听着。突然，汤姆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他大声喊道：“伙计们，我知道是谁被淹死了，就是咱们啊！”

这一刻，他们觉得自己成了英雄。现在，他们知道，还有人惦记自己，有人哀悼他们，并且有人为他们伤心断肠和痛哭流涕。当这些人想到自己曾经对这几个孩子又打又骂的时候，良心上就会觉得过意不去，但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全村的男女老少都在谈论这几个淹死的孩子，在其他孩子眼中，他们真是让人又羡慕又嫉妒，真是不错。三个孩子都在说着相同的一句话：“这海盗，当得值了！”

夕阳渐渐落下，渡船又回到镇口摆渡去了，剩下的小船也不见了踪影。“海盗们”回到了宿营地，一想到自己又得到了新的荣耀，想到给镇子上的人添了这么大的麻烦，心里就别提多开心了。他们又捉了一些小鱼当晚餐，一边吃着一边聊天，猜想着镇子上的人会怎么想他们，想象他们火急火燎的心情，心里真是满意，尽管这些不过是他们自己的猜想而已。

茫茫夜色笼罩了整个大地。他们逐渐停止了谈话，看着眼前的篝火，心不在焉地坐在原地。想着刚才人们寻找自己的情景，兴奋劲儿已经过了。可是，他们又静下来想了想，万一回到家中，他们的家人发现这一切根本就是一场恶作剧的时候，他们应该就不会这么开心了。一阵阵莫名的恐惧袭上了他们的心头，他们开始感到不安，心情很是沉重，不禁长吁短叹起来。后来，乔按捺不住内心的不安，拐弯抹角地向另外两位“海盗”谈起了这件事，想知道他们对回到文明社会是否还抱有希望。

汤姆奚落了乔一番，给了他当头一棒，没有参与讨论的哈克站到了汤姆这边。于是，乔这个“动摇分子”开始为自己的言论辩护，他努力帮自己说好话，他不想一直带着“胆小”和“想家”这几顶帽子。不过，还好，这场“叛乱”总算被平定了。

夜深了，哈克开始打鼾，乔也进入了梦乡。汤姆用胳膊支着脑袋，苦思冥想了好长时间。最后，他小心翼翼地站起来，在草地上、篝火能照耀到的地方仔细地寻找着。他捡起几块半圆形的梧桐树皮，是白色的，很薄。他从中选择了两块，用红砚石在树皮上吃力地写上了几个字；又将另一块卷了起来，放在口袋中。汤姆将那块写了字的树皮放在乔的帽子里。他把帽子拿远了一些，又在里面放了一个橡皮球，三个钓钩，还有一块名字是“纯水晶球”的石头，另外还有一截被小学生视为无价之宝的粉笔。

放好这些东西之后，汤姆小心翼翼地踮着脚尖走出了树林。直到确定已经没有人能听见他的声音的时候，他开始向着沙滩的方向飞奔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