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握“原则”，严谨治学

4.5　掌握“原则”，严谨治学——纪念沈克非诞辰100周年

汤钊猷：石美鑫等主编.沈克非教授百年诞辰纪念文集.上海：上海医科大学出版社，1997.6

我们在上海医科大学70周年校庆之际，隆重纪念我国现代外科的创始人——沈克非教授100周年诞辰，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我国的外科事业在20世纪有了十分显著的发展，尤其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成绩尤为喜人，一些项目已领先于世界。我国外科所以能在国际学术界占有一席之地，不能不追忆我国现代外科创始人沈克非教授的功绩。

1949年我到上海医学院学习时，虽未能直接听到沈克非教授的讲课，但在学习期间以及工作期间，不时听到比我年资高的前辈说道：沈克非教授的一个重要特点，就是能够掌握“原则”。解放前后搞外科的都知道，有一本书是必读的，就是《克氏（Christopher）外科学》，是一本经典著作。前辈说，沈克非教授熟读这本书，深刻领会其中的原则、原理，并能结合实际灵活应用自如。换言之“既掌握原则，又灵活应用”，或者是“理论与实际的结合”。医生是治病的，外科医生治病的正确与否更是立竿见影的，因此需当机立断。如果没有掌握原则的本领，就难以当机立断；没有根据原则灵活应用的本领，决断就难以正确。读书固然重要，但不能掌握原则，未能掌握其要领，书读得再多也没有用。我搞肝癌外科30年深深感到“既掌握原则，又灵活应用”的重要。外科切除是肝癌最好的治疗方法，因此，只要可能，就应力争切除，这就是“原则”；但我国肝癌又大多有肝硬化，如按过去教科书所说作肝叶切除，对小肝癌而言则切除的除肝癌外还有大量有功能的肝组织，我们根据具体情况，改用局部切除以代替肝叶切除，结果既切除了癌，又保存了有功能的肝组织，这就是“灵活”。外科医生在年轻时往往容易偏重外科技术，而忽视理论的重要，而沈克非教授对我国外科界的贡献，我以为这是其中很重要的方面。

我虽未能直接聆听沈克非的讲授，但工作后却有幸得到他的指导。这一次的指导，使我终身难忘、终身受益。“严谨、求实、团结、创新”是“上医精神”的高度概括，其中“严谨与求实”对治学尤为重要。记得我毕业不久写的第一篇论文，由于我从小就是一个比较认真、细致的人，对自己的第一篇论文，当然是一改再改，最后自认为是很不错的论文。我有幸请沈克非教授审阅，过了不久论文就退回给我。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全文用红笔密密麻麻地改得面目全非，几乎没有一句是完全对的。我还记得，有的地方我用了“大概”、“可能”之类的表述，他批道：“这不是科学论文的用语”；有时我作了些延伸，他批道：“缺乏事实根据”；等等。说实话，当时我是难以接受的，但几十年后的今天，我感到收益最大的就是沈克非教授给我指出的“严谨”和“求实”两点。他的言传身教也变成我指导研究生的重要榜样。就拿写论文而言，对研究生应从最基本的做起，循序渐进：国外文献的全文翻译（以了解其能否正确理解）→国外文献作中文摘要（了解其能否抓住重点和概括能力）→写文献综述（了解其分析与综合能力）→写中文论文（了解其能否将文献进展与自己的研究结果加以结合对比，从而得出自己的结论）→写英文论文（进一步了解其英语写作水平）→参与书中某章节的撰写（了解其能否将文献进展与自己的研究成果结合在一起）。我则在每一个阶段都认真地、逐字逐句地改，删去所有可有可无的字和句，核对其百分比和是否等于100%，改正其拼错的字母，指出其逻辑方面和不够规范的问题，等等（图4.5-1）。现在我指导的博士生，大多能在毕业前有在国外和国内一流杂志刊出的第一作者论文；在外科实践方面，我总是站在第一助手的位置帮助他们，并指出要领。

我能够领导一个集体，在肝癌研究中取得一些进展，获得一些荣誉，成为中国工程院院士，不也是沈克非精神的一个结果吗？今天纪念沈克非教授，需要以实际行动学习这些精神，使我国外科事业更上一层楼，为人民服务，为国争光。

图4.5-1　为博士生改论文的批语（这篇论文后来登在影响因子为5.5的Proteomics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