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杜巴尼绘画源于古印度

我的美人

我的房间里新添了一幅马杜巴尼画，一位穿着红底白花纱丽的印度女子面带微笑，娉娉婷婷地站在一株果树下，她被散沫花染红的双手没闲着，右手扶着头上的水罐，左手正轻轻触碰树枝上金黄的果实。虽是静止的画面，但总觉得能听到女子的笑声，闻到果实的馨香。

我给这幅画取了个名字，叫“我的美人”，她购于西印度威尔士亲王博物馆（Prince of Wales Museum Of Western India）。

英国有多位王储被封为威尔士亲王，这位指的是乔治五世，维多利亚女王的孙子。1905年，尚是王太子的他访问印度，时为英属国的印度为纪念他的来访建立了这座博物馆，三层楼的建筑为印度伊斯兰风格，周围树木环绕，十分雅致。

西印度威尔士亲王博物馆颇有看头，馆藏约五万件展品，分为考古、艺术和自然史三大类。第一层摆放着神像、石雕、首饰、室内装潢品、武器，两侧是以飞鸟类、海鱼类、爬行类、哺乳动物类为主题的自然展厅；第二层 以细密画为主；第三层还有不少来自欧洲、中国和日本的精美瓷器。

说到细密画，人们首先会想到波斯，而印度的细密画和波斯为一脉相承，又带有明显的本土活力，甚至后期融合了西方的写实技巧。它是一种常用于装饰书籍的小型绘画插图，也可以作为独立画幅。

早在11至12世纪，印度人就在棕榈树叶上画出了细密画。14世纪时，树叶才被纸张取代。在16世纪的莫卧儿王朝，细密画的发展出现了空前繁荣，并在第四代皇帝贾汉吉尔时达到巅峰。而名贵的画作需用玛瑙抛光黄麻纸或蚕茧纸，使其如珐琅般光洁。细密画的主题丰富，小说《我的名字叫红》中，细密画家就以骄傲的口吻介绍着自己的职业：“无论是调色、装饰页缘、编排书页、选择题材、勾勒脸孔，描绘纷乱的战争及狩猎场景，刻画野兽、苏丹、船舰、马匹、战士及情侣，没有像我那样专精地把灵魂的诗歌融入绘画中……”

幽会于花园紫檀树下的情侣，坐在大象上被随从前呼后拥的王公，泛舟碧波莲叶间的国王及其后妃……无一不色彩艳丽，层次分明。在细密画展厅里，我的眼睛享受了一顿豪华盛宴。

从细密画展厅走出，经过一条不长的走廊，瞟见了一个小小的画摊。说是画摊，却几乎没一米长，要是走得快点，真的很容易被忽视。唯一的宣传就是旁边一人多高的海报，上方用英文写着两行大字——Madhubani Painting（马杜巴尼绘画）、Demonstrtion Cum Sale（演示和销售）。马杜巴尼是印度的一个县名。海报正中印着一幅男子吹笛戏蛇图，只用了红白黑三色，明烈灿烂，下面是这种绘画的英文介绍。

我磕磕巴巴读下来，得知马杜巴尼绘画源自古印度的米提拉（Mithila）王国，这个位于比哈省（Bihar）北部的古国以丰富的文化底蕴闻名，著名国王Janak的父母和妻子据说都是神祇，米提拉有着肥沃的土地，博学的学者，数不清的鱼类、槟榔和芒果。那里的女人掌握了一种特殊的绘画技艺，在婚礼和宗教仪式上，女人们会用手指蘸着天然的植物颜料，用精美图案装饰着大门、墙壁和房屋。

画摊旁是一位穿着传统印度长袍的白发白须老人，他微微笑着，也不招呼我们，好像不是卖画的，而和我们一样只是个普通游客。

图画的内容多是自然、动物和人物，比例适度又略带夸张，流露出一股强烈的原始之美，而色彩艳丽得像画纸上绽出了朵朵鲜花——和开始看的精巧细密画太不同了。

我瞧了只是喜欢，却没有想到买，原因无他，国内博物馆商店的东西总是贵得吓人，不想在印度上个洋当。后来发现绘画展厅里也有类似的作品，念头转过来了，直奔摊位。

“请给我一个底价。”在印度讨价还价已成了习惯，我脱口就还起价来。“这就是底价。”老人指着上面的标价850卢比，慢慢地回答。我自然是不信，继续软磨硬泡。

老人不再论价，只是指着鲜丽的图画耐心告诉我，这是用植物颜料画的，得画很久呢，要采集许许多多植物，不是容易事啊。

“这幅大的要3000卢比，你手上这幅是值当的。”他拿来一副略大的画给我看，上面是两个神情怡然的印度女人，她们头上一轮鲜红的太阳，太阳下是纠缠交错的白色云层，女人各自高举一只手紧紧相牵，仿佛是她们托起了那重重云层。“或者你可以拿小的，这个便宜。”他很温和地向我建议另一幅画着花朵和蔓藤的小画。

“我就喜欢这幅呢，请给我算便宜点吧。”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这幅画算成人民币不过一百出头，算不得贵。但一路上给自己做的预算不多，博物馆的相机票从20卢比猛涨到200卢比，着实让我吓了一跳，买这幅画的决心还是不大。

犹豫再三，终究是买了，给了1000卢比，老人没钱找，要我们等一下，然后大步出去，转身就将数十幅价值上10万卢比的画留给了我们，而这条走廊不光游客不多，甚至连摄像头都没有——我着实为他捏了把汗。

到印度，已记不清是第几次遇到这种情形。和同伴在乌代普尔的喜马拉雅专卖店买唇膏，看店老者找不开500卢比，想也不想，就扔下满店的货物去换零钱，那个时候是晚上九点，没有夜生活的小城里几乎不见人来人往——我们若是起了贪念，拿他几件东西也没人瞧见。

从最初的愕然到后来的感动，再到如今的逐渐习惯，这些店主是将信任完完全全交给了我们外乡人。

拿着零钱的老人回来后，找好了钱，又拿出发票本给我誊写商品编号和金额。无意间，我瞟见发票本前几页的销售记录，原来这里的画都是按实价销售——老人没有骗我。

我不由为自己的讨价还价脸红起来，这时老人将写好的发票撕下给我，上面用阿拉伯数字和英文写着金额。“画是需要卷起来还是放在信封里？”他又贴心地问。

“请放在信封里，谢谢。”我甚至不敢抬头看他，将接过来的画轻贴在了胸口。

后来查资料，得知马杜巴尼绘画作品在印度享有盛名，这种复杂而又丰富多彩的二维图案如今只有某些偏远部落才能绘制，这些艺人用蜂蜜、鲜花和人类头发等制成天然颜料，再用手工制作的刷子或手指作画。由于不知道作品的价值，学画者也越来越少，一幅画的收购价不过20卢比，而在新德里这样的大城市或国际市场，一幅上好的画可以卖到1000美元。得知此事后，我并不为捡了便宜而沾沾自喜，而是更羞愧于当初的锱铢必较。这些洋溢着生命色彩的图画，从采摘鲜花提取颜料，到巧妙的构图和设计，最后由手指轻轻勾勒上色，不知要费多少工夫。

如果你要去西印度威尔士亲王博物馆，请在老人的画摊买上一幅画，他就在二楼西侧的走廊里，微笑的嘴唇上是雪白的胡子，他卖的画真的真的非常美。

西印度威尔士亲王博物馆（Prince of Wales Museum Of Western India）

地址：159 —161 M.G. Road, Shahid Bhagat Singh Rd.印度门西北五百米处。

门票：12岁以上的游客参观费300卢比，有国际学生证的游客15卢比，5～12岁的孩子5卢比，每周二学生和孩童享受免费待遇。移动电话费20卢比，相机费200卢比，摄像机费1000卢比。

开放时间：10：15—18：00 ，17：45停止售票，周一休息。

注意事项：禁止使用闪光灯、三脚架、手机；可租借七种语言的讲解机（无中文）；细密画展厅有手写板和电脑提供绘画体验，需花费10卢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