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德与民德

党德、政德与民德

中国社会科学院　魏英敏

一、党德、政德、民德概念的含义

我讲的主题就是党德、政德与民德。这个题目，我想大家会感到新鲜，因为在此之前没有“党德”这个说法，实际上“党德”这个说法早已存在，那就是在1924年前后，孙中山给国民党党员讲话的时候，提出过党德的问题。我是读了孙中山的著作，受到启发，把这个概念移到共产党里来讲，所以还是有根据的。党德，就是共产党的道德，政德就是“官德”，民德就是人民大众的道德。

我认为中央关于公民道德建设实施纲要的决定，包含着党德、政德、民德的思想，因此我就按照这个文件内在的逻辑讲下来。我首先要解读一下公民道德建设实施纲要第十二条里它所含有的内容。第十二条说的内容是用五句话表述的。我重点讲前四句。这五句话第一句，“‘为人民服务’作为公民道德建设的核心，是社会主义道德区别和优越于其他社会形态的显著标志”。这意味着为人民服务，是我们社会独有的道德，在其他社会里面，没有，也不可能有的道德。它是服务性的道德，即“我为人人”，“人人为我”。它是新道德。第二句话：“它不仅是对共产党员和领导干部的要求，也是对广大群众的要求”，这意味着“为人民服务”包含有丰富的内容，即党德、政德与民德。第三句话：“每个公民，不论社会分工如何，能力大小，都能够在本职岗位上，通过不同形式，做到为人民服务”，这意味着“为人民服务”有高低不同的层次。第四句话：“在新的形势下，必须大张旗鼓地倡导为人民服务的道德观，把为人民服务的思想贯穿在各种具体道德规范之中”，这意味着“为人民服务”是社会主义道德总括词，社会主义道德之母。

先说“党德”，“党德”是共产党人的道德，社会先进分子的道德，它是代表中国先进社会生产力的发展要求，代表先进文化的发展方向，代表中国最广大人民群众根本利益的，这就是党德。党德是共产党员的道德，是社会先进分子的道德。

政德是什么？政德是政治道德，它是共产党、人民政府的官员道德，也就是现代社会通常所说的公务员道德，它本身是政治道德的一部分。政治道德不止是官员道德，包括制度、政策等等的道德。政德是从事党务工作、政务工作人员必须恪守的思想和行为的道德准则，党德、政德在中国来说具有一致性。党德从一定意义上来说就是政德，政德也可以看作是党德。因为我们共产党是执政党，政府的官员多半都是党员。如果你不是党员，你在政府工作也要按党的宗旨、党的政策去办事。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党德和政德是一回事，特别是对从政的人来说是这样的。当然，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党德包含的内容更宽泛，因为并不是每一个党员都在作官，都在作公务员，不是的，还有一些普通群众党员。要从这个意义来理解，党德这个概念大于政德，它是一切共产党员的道德。再宽泛一点儿说，即使不是共产党员而是准备加入共产党这个队伍的人，他也应当按照党德的要求来指导自己的思想和行为。

什么叫民德呢？民德是全体人民人人必须遵守的思想和行为道德准则。这种全民道德又可以称之为国民道德，还可以称之为公民道德。在这里有三个基本的概念要搞清楚：“国民”、“公民”、“人民”，这三个概念有的时候我们是在同等的意义上来使用的，从严格的区分界定概念来说这是不一样的。“国民”，凡是有中华人民共和国国籍的人都可以称之为国民。你是外国人，入了中国籍，取得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国籍，你也是我们的国民。“公民”是一个法学概念，公民是指18岁以上，享有公民权力，并能够履行公民义务的人才称之为公民。“人民”这个概念，是一个阶级性概念。毛主席在《论人民民主专政》里，在《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问题》这本书里给人民下了个定义：“在现阶段是工人阶级、农民阶级、城市小资产阶级和民族资产阶级。”人民这个概念现在已有了变化，不完全是阶级概念了，更是全民概念。所谓民德就是人民大众共识的道德。

二、党德、政德的主要内容和特点

毛泽东在《纪念张思德》一文中，首次提出“为人民服务”这个伦理概念。“我们共产党和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是革命的队伍，我们这个队伍完全是为了解放人民的，是彻底地为人民的利益工作的。”在这里毛主席首次提出为人民服务的问题，此后毛主席在《论联合政府》、《在中国共产党全国宣传工作会议上的讲话》、《坚持艰苦奋斗，密切联系群众》等等的著作当中，多次讲到为人民服务。无论是在战争年代还是在和平建设年代，毛泽东讲为人民服务，都是在阶级斗争的环境里，在供给制，或在计划经济时代讲的，在这个历史条件下讲的。这里所说的为人民服务，或者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是一个严格的阶级概念。为人民服务是个政治伦理原则。再进一步说，为人民服务对于我们共产党人来说，它是我们共产党人的政治观、历史观、人生观，也是我们的道德价值观。作为政治观的为人民服务，就是我们共产党为之奋斗的目标，是要解放人民，要人民当家作主，不再受压迫，受剥削，要成为自己命运的主人，成为国家社会的主人。这叫做政治观的为人民服务。历史观的为人民服务是什么？这是说，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历史的创造者。也就是说，左右社会历史发展方向的不是少数社会的精英分子，而是包括他们在内的广大人民群众。作为人生观的为人民服务就是我们共产党人，革命干部，要生为人民而生，死为人民而死。作为道德价值观的为人民服务，就是“民主”、“官仆”。“民主”、“官仆”，就是人民是国家的主人。我们当干部的，上至国家主席、党的最高领导，下至村委会主任，都是人民的勤务员，都是在为人民做事情。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就违背了共产党的宗旨，违背了基本的共产党的道德价值观。作为道德价值观，为人民服务就是给人民当勤务员，也可以说就是要为人民做实事、做好事，为人民谋利益。为人民服务说得更准确一点儿，全心全意地为人民服务，就是我们党德、官德的根本原则。

毛主席在全国宣传会议上曾经说过，我们要求党员干部全心全意地为人民服务，不要半心半意，也不要三分之二的心，三分之二的意为人民服务。所以对于党德来说，只讲“为人民服务”这几个字还不够，还要加上一个形容词“全心全意地为人民服务”，这是我们共产党的宗旨，人民政府的宗旨，这已写在党章和宪法里面。党德、政德归纳起来，我研究的结果，把党德政德具体化为科学的行为准则，我认为至少有十条规范。第一条规范叫做“立党为公，执政为民”；第二条“依法办事，公正无私”；第三条“敬业尽职，忠诚积极”；第四条“实事求是，力戒浮夸”；第五条“顾全大局，团结协作”；第六条“尊重上级，爱护下属”；第七条“遵纪守法，率先垂范”；第八条“廉洁清正，艰苦奋斗”；第九条“接受监督，自我省察”；第十条“坚持真理，修正错误”。这十条党德规范，在1996年河北省委机关刊物《探索与求是》杂志第9期上提到过，同年5月在中央党校成人教育学院，作关于“公务员道德建设”的报告，我也已经讲过。后来1999年在山西省委组织部办的刊物《领导者》杂志里面，可以看到一篇访问记《子率以正孰敢不正——访中国伦理学会副会长魏英敏教授》的文章，对这十条又一次地做了详细的阐明。在这里我拣几个重点讲一讲。

首先讲“立党为公，执政为民”。“立党为公，执政为民”是说我们组织共产党、建立共产党是出于公心的，是为了解放全中国人民而组建的共产党。共产党人，按照刘少奇的讲法，除了人民大众解放的利益，没有自己的私利。共产党只有在为人民奋斗的过程当中实现他的利益，而决不能把他的个人利益置于党和人民大众的利益之上。共产党从事政府工作，就是要为落实党的宗旨和任务去工作。“立党为公，执政为民”这个规范，也可以说，要求我们全党为人民做好事，做实事。现在我们党风里存在一个问题，就是我们有些党员、干部不是在为人民服务，而是为他个人、家庭、亲戚、朋友服务。我们在报纸、电台上看到揭露一些心术不正、作风不良、还有一些贪污受贿的干部，他们完全忘记了我们共产党的宗旨。我看过许多材料写到，我们有些干部不仅以权谋私，要超标准的住宅，还要给他儿子弄一套房，给他孙子弄一套房，这就不是为人民服务了，老百姓的批评是很有道理的。现在有些干部花人民大众的钱一点儿也不心疼，用公款吃喝，公款旅游，公款读博士学位等等，群众很不满意。我觉得这些不满意，这些批评是对的。我们现在在执法问题上，国家规定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有法必依，违法必纠，执法必严。但是我们看到相反，一些干部手里有权，他们胡作非为，犯了法，不受惩罚，甚至有恃无恐。有个乡长说：“我上管天，下管地，中间管空气，怎么着，你能把我怎么样。”他对老百姓讲：“你砸我的碗，我就端你的锅，你提意见？没门！”这就太不像话了。现在贯彻执行中央的法律，我看有“肠梗阻”的现象。中国的今天可以照顾当官的，所以老百姓就提出一个问题：你这个法律究竟是干什么吃的？执法官员为什么不能挺直了腰杆执法呢？这个原因很简单，就是老百姓说的，“吃了人家的嘴软，拿了人家的手短。”你得了人家的好处，你就不能够秉公执法，所以我们在政策的执行上，一定要依法办事，公正无私，这样群众才会拥护我们。干部道德里重要的一条，叫做“实事求是，力戒浮夸”。我们号称是实事求是的，让我说一句大实话，我们是最不实事求是的。为什么？因说大话、说空话、说假话，从上到下都大有人在。泰安前市委书记胡建学，他说大话，论证养牛是如何如何地好，从牛毛到牛尾再到牛的五腑六脏都有用。他说泰安要成为养牛大市，要养牛致富。中央领导同志到泰安去看，他把很多地方的牛牵到一个村里面，一眼望不到边，黄忽忽的一片都是牛。中央首长参观完了很高兴，回到北京一说，其他的首长也去了，他照旧演示，又弄了一群牛到另外一个村子给领导看，领导又满意了。后来胡建学的问题揭露出来，证明这事全是假的，山东泰安养牛比较好，但是没有那么多，他重蹈1958年大跃进“放卫星”的覆辙。那时候的事，在座的年龄小不知道，放卫星说小麦亩产10万斤、20万斤，全都是假的，不可能的，把麦子集中在一起，把孩子搁那顶上跳都掉不下去，实际是把好多地方的麦子集中在一起，而不是一个地方的，也绝不是一亩地的产量。这是历史上的故事，今日说给大家听。最后泰安的老百姓编笑话说，泰安的每一头牛都认识胡建学，胡建学捣鬼把牛牵来牵去，所以牛都认识他了。我们做领导的，务必要实事求是，不能说假话，说假话坑了国家，害了老百姓，最后自己也要身败名裂的。胡建学的下场是最好的明证。老百姓说：“数字出官，官出数字”，有一些假话是上级领导逼出来的。有的地方雇人说假话、大话，说完假话以后发奖金，我在北京看过这样的材料。于是有人说实事求是真难啊。有人说我们人民大学一进校门有“实事求是”四个大字刻在石头上挡住了前行的路。一进人民大学，校门正对面有个椭圆形的花坛，周围是椭圆形的路，人们说进了人民大学，左走不是，右走也不是，左走要犯左的错误，右走要犯右的错误，那么只好笔直走了，立在我们面前的就是镌刻着“实事求是”四个大字的大石头，你要走下去吗？那将碰得头破血流。这个故事寓意很深刻，不能实事求是，只好来假的吧。这大概是人们编的，但是它说明了真正做到实事求是是很难很难的。说假话不仅能够畅行无阻，而且有官当。所以老百姓感叹，当今中国社会什么是真的？假的是真的。除了妈是真的之外，爹是不是真的，都成了问题。

其次就是清正廉洁，艰苦奋斗。现在我们物质生活好了，大家都想吃得好，住得好，行得好，办公条件也要好。这个完全都可以理解，但是不该奢侈浪费。我们还要提倡节俭，节俭是一种美德。个人生活、国家经济建设、文化建设都应当注意这一点。我们的政府部门，现在差不多把艰苦朴素的传统丢了。经济发展了，办公条件要改善，物质待遇要提高，毫无疑问我是赞成的。但是还要不要艰苦奋斗呢？还是应当要。我们现在有的领导干部，更换高级轿车，每升一个台阶，他要换一台车。甚至不升一个台阶，也要换一台车，这是没有任何道理的，是不应该的。我到韩村河去，韩村河是北京郊区一个很发达的社会主义的现代新农村，是村镇建设的模范，集体富裕的模范。这个村的党支部书记田雄，他们全村所有的农民都住了340平方米的房子，年轻人也住上260平方米的洋楼之后，他才搬进新楼去。楼有日本式的、欧美式的、中国式的建筑，确实很漂亮。一个农民家住两层楼、三层楼，每层楼都有一个洗手间，都有一个客厅，四五间房，我是亲眼看见的。这样一个党支部书记，能够在所有的人住上好房子之后的第六年住进去，先人后己，先公而后私，了不起。他拿的工资是与他这个管理区的干部相同的。他们的工资都是公之于众的。他坐的汽车，用他的话说，能开就行，没有别的要求。他们有这么大的产业韩建集团，拥有几十个亿的资产。作为这个村子的负责人，这个集团的领导人，他没有特殊化，因而没有不安全感，没有保镖，家里也没有养狼狗。还有河南新乡郊区七里营乡的史来贺，他曾是全国劳模、乡企业工农贸总公司的经理，在计划经济时代，他是副地级的待遇。史来贺把工资都交给生产队，跟生产队的穷哥们儿一起拿工分。现在大家日子好过了，但他不拿公司的高工资，重新拿原先副地级工资。我在1992年去那个地方的时候，管理区的干部在会上说，至少要给史来贺长三级到四级工资，如果他不接受，我们将集体辞职。史来贺就是那样，家里没有人站岗放哨，他走到哪里都非常坦然，因为他和群众打成一片，他艰苦奋斗数十年如一日。这些人是我们学习的榜样。我们就是富了，我们也不能奢侈，这一点在我们讲干部道德的时候，要重新加以提倡。

党德政德的特点是什么？党德政德的特点可以概括为这样几点：第一点，它是职业道德的一种。除了具有一般职业道德特点之外，它的突出特点就是，手里有各种各样或大或小、或多或少的权力。党德政德严格地说起来，它是一种权力道德。这里有一个关键的问题，就是公权公用还是公权私用的问题。我们手握权力的人尤其要注意这个问题。有些干部犯了错误，原因就是没有公权公用，而是公权私用。轰动全国的厦门赖昌星事件就是个例子。赖昌星就是花钱买通了干部，干部给了他许许多多的方便，这就为他发展他的私人企业和猖狂走私创造了条件，干部拿他没有办法。而赖昌星这个人非常厉害，最近报纸上揭露，他用先进的摄像机，把那些干部在这里寻欢作乐、嫖娼淫乱之事都录制下来，然后威胁你，让你为他干这干那，你干不干？不干，那好，就把录像带交给媒体，把你丑恶行径暴光于社会，所以这些干部完全听命于他了，这就是公权私用的结果。

如果公权公用的话，我认为这些问题是不会发生的。我们的权力要为大众来用，有权力就有责任，权力有多大责任就有多大，权力与责任相对应。有执法权，就有执法的责任，这个责任的后果，你要承担。你的责任尽到了，就要受到表扬；没有尽到责任，或犯了渎职的错误，你就要准备接受批评、处罚，甚至于罢官回家。这个责任就是你要承担的后果，这种责任跟权力一样具有法律的效应。有权力有责任，权力越大责任越大。在中国有一种现象很奇怪，有一种人有权他不肯做事，下面做事的人，他没有多少权，但是他有责任，一旦出了问题，领导一推六二五，不负责任，责任推到下面。有问题的时候，大家推来推去，责任是不明确的。所以外国人批评我们中国，是一个无责任的政府。这个批评显然是过头啦，但有一定的道理。我们可以看到一些大的国家工程出了问题，到底有多少人被追究责任的？北京西客站就是一个豆腐渣工程，曾被报刊揭露了，但是没有认真追究这个工程的责任。有没有追究责任的事？有，不是很多，这使我感到莫名得糊涂。现在常常有上级政府跟下级政府签定责任状的事。责任状？我认为这不可理解。什么叫责任状？责任状就是说，这个事情交给你了，你有责任办好，办不好我追究你，于是签了协议叫责任状。我认为政府机关上下级如此做法，多此一举，你有这个工作职权，你就有这个责任，为什么还要签定责任状呢？这完全是政府工作中的混乱。我认为没有必要签定责任状。

第二点，党风政风带动民风，党风、政风对民风有决定性的影响。孔子在《论语》里面有一句话：“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这是什么意思呢？君子之德风，就是有学问有知识有修养的人的道德，就像风一样刮起来了。小人，没有知识，没有道德的人，他的那个道德就太差劲了，像墙头草一样，东边来风他向西倒，西边来风他向东倒，这个话有一定的道理。就是说，社会精英分子、社会领导层，他们的道德对整个社会道德风尚起了决定性的影响作用。在这里我可以把“四清”运动中老百姓说的话重复一遍。“四清”运动中老百姓总结说：“村看村，户看户，社员看干部，党员看党支部。”在这个村里党支部如何，党员如何，对这个村里的人对这个村里的风尚影响甚大。1992年我去河南荥阳县参加农村十星级社会主义文明教育，乡规民约、共产党的政策，他们将这些内容都包括进去，做十颗星，成一个门牌，钉在大门框上。当时我带学生，做社会实践，在农民当中做了一些调查研究，开座谈会，我就问他们，村里出现盗窃、赌搏、打架、家庭纠纷等问题是怎么造成的？农民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抗战时期我们这个地方是游击区，我们把共产党干部、八路军战士当自己人、自己的子弟呀，冒着生命危险保护他们。现在不会了，现在的干部欺压我们，农民对基层干部意见很大。他说的一句话在我看来是经典名言，我在北京大学高楼深院内无论如何讲不出这句话。他说：“要想红旗飘万代，重在教育当权派”。当权派问题解决了，我们的一切问题都好解决了。我觉得这话入木三分，太深刻了。

第三点，党德政德不但是个人的私德，严格说起来，他是社会公共道德的一部分，它关系到权力的运用问题，关系到法律法令的执行问题，关系到共产党的形象和声誉问题。所以我们必须要注意党德政德的建设，而且这不光是党、政府机关的事情，也是我们全民的事情，大家都应当关心党德政德建设。

三、民德及其实质

民德就是公民道德。首先讲为人民服务跟市场经济是不是相悖的。有人说我们现在搞市场经济是讲等价交换的，讲实惠、讲利益的，还讲为人民服务过于迂腐了吧。死搬过去的教条，老百姓能认同为人民服务吗？我的回答是肯定的。为人民服务在市场经济条件下能够讲得通。为什么？道理很简单，我首先承认市场经济是讲等价交换的。等价交换，这样一种经济活动的规律作用在我们的脑子里，强化了我们的功利意识，这一点是没有问题的。我们做事情总要讲利益，就是老百姓说的无利不起早，起早必图利吗？在市场经济情况下还能不能讲为人民服务？这的确是个问题。有人认为市场最计较个人利益，再讲为人民服务就是冰炭不相容。我说你错了，为什么？因为你不了解为人民服务有高低不同的层次。为人民服务，高层次是无私奉献，但我们并不是要求人们时时处处都要无私奉献。无私奉献是为人民服务的高层次，在节骨眼的时候，你能做到这点就很不错了。在大多数人那里，在通常的情况下，我认为诚实劳动，能够实实在在地做事情，通过自己的劳动来帮助别人，帮助他解决他要解决的问题，这就是为人民服务。就低层次来说，大多数人为人民服务就是通过自己辛勤的劳动为社会做事，从而养家糊口。只要凭自己的本事挣饭吃，有利于自己，也有利于社会，这就是为人民服务，所以为人民服务跟市场经济不矛盾。为人民服务跟市场经济不矛盾还有一点重要的理由，就是市场经济是交换经济，为交换而生产，商品生产者要使自己的产品变成商品，实现它的价值，它就必须通过使用价值来实现。使用价值就是商品的用途或功能。商品的功能，这就是商品的使用价值。价值，则是凝结在商品中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企业家关心的是怎么挣钱，即商品的价值和利润，为此他就要首先关心商品的使用价值，要满足顾客即大众对商品的需求，满足人民的愿望要求，否则，他的产品不能变成商品，就不能得到利润。所以企业家首先考虑到社会大众的需要，然后才能为自己去赚钱，这可以叫做：“客观为他人，主观为自己。”然而更多的是“主观为自己，客观为他人”。即为自己是目的，赚钱是目的，为他人是手段。必须通过为他人的手段才能达到为自己赚钱的目的。所以说为人民服务，不管人们主观上愿意不愿意，客观上都要这样做。市场经济的一个法则，就是商品的生产者和需要者，彼此要互利，没有互利恐怕是不行的。而且市场经济越来越专业化。专业化强调的是社会分工，同时要有社会协作，个人和个人、企业和企业、单位和单位必须互相依托，互相联系，互相支持，换句话说要互相服务。虽然彼此有竞争，但是彼此有协作。在利益上，商品经济要求的是互利，不是单方面的利，单方面获利弄不好就是坑蒙拐骗。实际上任何商品真正运作起来的规则应当是，你有利，我也有利。当然利跟利是不会相等的，但是必须是互利的。换句话说，我要获得利益，我也要你获得利益，所以互利是市场经济的一个内在要求，一个内在的法则。为人民服务如果从我为人人，人人为我的角度来理解的话，跟市场经济完全吻合，而不是对立的，所以为人民服务跟市场经济不矛盾。也就是说，从我为人人，人人为我，我为你服务，你为我服务的意义上来理解为人民服务，为人民服务跟市场经济是一致的，而不是矛盾的。

其次，为人民服务，我为人人，人人为我是一种全新的道德。为什么说它是全新的道德？新在哪里？这是关键性的问题。在人类的道德史上，不曾有过我们现在讲的这样一种道德，因为我们讲的这样一种道德，它本质上是一种平等的、互助的道德。大家知道在前资本主义社会，即奴隶社会、封建社会、甚至包括资本主义社会，都是不平等的道德或等级道德。我从古希腊、罗马时代的道德说起，奴隶社会的道德为什么是一个阶级的道德，又是个等级特权的道德呢？在古希腊、罗马时代的社会里讲四种主要道德。第一是智慧，第二是勇敢，第三是节制，第四是公正。柏拉图在《理想国》里说，智慧道德，是用金子做成的人所具有的道德，用金子这种质料做成的人，他的职务是统治国家，他的道德是智慧。用银子做成的人，他的工作是协助国王来管理国家和社会，即保卫国家，他的道德是勇敢。用破铜烂铁这种质料做成的人，是手工业者和农民，他们要不辞劳苦地工作，创造社会财富，供统治者来享用，他们的道德是节制。那么什么是公正呢？公正就是各个等级的人，各司其职，各尽其责。也就是说，人们要安于你的等级名分，你不要有任何非分之想，非分之所为，这就是公正。很显然，古希腊、罗马时代讲的这一套道德，不仅是阶级的道德，而且是等级的道德。第一等级是国王，第二等级是武士，第三等级是自由民。奴隶是会说话的工具，奴隶是不能够对他们讲道德的。中国西周之前的社会，跟古希腊差不多。西周社会里有个说法，叫做“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什么意思？大夫以上这些统治阶级中的人犯了罪，他有超越法律之上的特权，可以不受法律制裁。“礼不下庶人”，对那些农民手工业者奴隶来说，是不能讲礼的，不能对他们讲道德的。所以中国与西方在生产力发展水平大体一致的阶段上共通的或共同的道德规范，都是等级特权式的道德。等级制度厉害得很，中国古代社会的人分五等，天子、诸侯、卿大夫、士、庶民；官分九级，从一品宰相到九品县太爷，在封建社会里这种等级表现得非常明显，吃穿住行都有等级的标记。比如说，皇帝死了说“崩”。你要是一个农民，你说我老子崩了，那你是活腻了，不准这样说。穿的袍子也是有等级规定的，大清帝国，明黄色是皇帝专用色，没有皇帝的恩赐，你要做一件黄马褂穿到身上试试看，那就要犯杀头之罪，所以在这个社会里面，道德是一种等级特权式的道德。中国封建社会讲“三纲五常”，“三纲”界限非常明确。纲本是网上大绳，在这里就有统治服从之意义。“三纲”是不平等的道德。“五常”即仁、义、礼、智、信，还好一点。中国封建社会早期儒家的道德讲君礼臣忠，父慈子孝，夫和妻顺，以现代眼光看或多或少有一点儿平等意味。后来就不行了，变成片面的道德了。只讲忠、孝、顺，不讲礼、慈、和。所以中国封建社会道德是不平等的。

现在人们有一个疑问：资本主义社会道德也是不平等的吗？资本主义社会道德反神权、反皇权、反特权，主张人人平等，理应是平等的道德。1776年美国《独立宣言》上说：“人人生而平等”，人有生命、自由和对幸福追求的不可让渡的权利。又如1789年法国《人权宣言》“在权利方面，人生来而且始终是平等的”。所以从资本主义社会反神权道德，皇权道德，主张人权道德来看，它的确是一种平等的道德。但是要知道它是一种金钱自由平等的道德，尤其是在财产关系上没有废除资本主义的所有制，不可能有真正的平等和自由，所以这种平等是虚伪的，是形式的，本质上是不平等的。在西方有了孩子的妇女找工作就很困难。年轻的，二十五六岁的妇女找工作，是很容易的。过了二十五六岁以后，结了婚生了孩子，你再找工作试试看。男女同工不同酬，在西方社会相当普遍。所以不要相信在那个社会里面是平等的。还有一点，金钱的平等骨子里是不平等，是没有穷人的份额的平等，这一点我们也应当明确。而社会主义道德与此不同。我们讲的社会主义道德不是维护封建社会的男尊女卑、君尊臣卑这样一种等级制的道德，也不是像资本主义那样的虚假的平等道德。我们讲的是一种真正平等的道德，这种真正平等的道德是从什么意义上说呢？按照邓小平的解释，社会主义本质：“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消灭剥削，消灭两极分化，共同富裕”，从这样一个科学的、社会主义的定义理解我们的道德是真正平等的道德。不过我们今天的社会状况使得这种平等的人际关系与平等的道德不能一步到位，但是我们确实是朝着这个方向前进的。再进一步说：我们讲的这个平等的关系和平等的道德虽然不能一步到位，但是道德是一种理想，是现实又是理想。从现实的社会来看，我们的社会关系当中人和人有平等的一面，按照社会主义公有制的关系来看还是主导的方面。但是我们今天发展私有经济，甚至发展资本主义的经济，那么人和人的关系还有不平等的一面，所以我们的社会现实生活里平等与不平等是同时并存的。从社会的主导方面来看，从国家要实现的理想来看，我们是追求平等的，这一点是不能含糊的。特别是我们的理想是要消灭剥削，实现共同富裕，体现的是一种平等的道德。北京韩村河建工集团有好几万人，有许多外面进来的工人，我问他们给这些人的工资是怎样的，跟你们村里人一不一样？他们回答说：“我们发工资，外面来的农民和我们韩村河的农民一视同仁，没有歧视，没有剥削，同工同酬。我说：如果真正做到了这一点就很好，像社会主义的样子，我还问，你们是不是按月足额发放工资？因为现在北京好些建工集团都是一年发一次工资，农民是受剥削的，不是每月发工资，中间弄不好就炒鱿鱼，把你涮了，拿不到一点儿工资你也没有办法。韩建集团不是这样，按月足额发放工资。我说很好，这里体现了平等地劳动，平等地领取报酬。我说你们是社会主义的样板，社会主义新村镇建设的样板。我希望各位有机会到那里去访问。我今天不是他们的吹鼓手，我没有接受他们的贿赂在这里宣传他们。我是出于对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的真诚信念讲这番话的。所以我们说，为人民服务的道德是一种真正平等互助的道德，除了我刚才从现实生活和理想这个目标来讲的之外，我还要进一步揭示这个平等互助的道德，该怎么理解它？因为我们讲为人民服务，就是我为人人，人人为我，即相互服务，我为你服务，你为我服务，从这个意义来讲，我和人，人和我，毫无疑问是处在一个平等的地位。为人民服务是新道德，这里我讲三点新的内涵。

首先为人民服务，我为人人，人人为我的道德，是目的和手段相统一的道德。这意思是说，我为人人的时候，“我”是手段，“人人”和社会就是目的，或者说，“人人”和社会是以“我”为手段来达到他们的目的的。当我说人人为我的时候，“我”就是目的，他们、社会就是我达到目的的手段。所以我和人，人和我，我和社会，社会和我，是互为目的，互为手段的。这里没有谁始终是目的，也没有谁一贯是手段，这一点是我们社会主义为人民服务道德里面的一个深层含义，旧道德没有这一说。比如说，康德是德国18世纪伟大的哲学家。他说：人是目的，不只是手段。康德在他的著作《道德形而上学基础》上讲的这个话，这是一个伟大的警世名言，目的是在反对封建制度，争取德国第三等级即自由资产阶级平等的权力。但是在封建社会自不必待言，就在资本主义社会里，人是目的也不可能实现。在资本主义社会里人几乎都是手段，人都是资本的手段，都是资本人格化，少数资本家的手段。我刚才讲，我为人人，人人为我，这是一个目的和手段相统一的道德。在资本主义社会里面，个人，普通劳动者，包括知识分子，要想成为目的不是没有可能；有可能，但这种机会、这种可能性太少了，少得可怜。

我们讲为人民服务，它的新的含义还有一点，就是我为人人，人人为我，这不仅是目的和手段相统一的道德，而且是权利与义务相一致的道德。这点也很重要。权利与义务是辩证的统一，没有无权利的义务，也没有无义务的权利。换句话说，权利与义务和手心手背一样，它是一个事物不可分割的两个方面。严格地说，自我与他人，社会双方都享有一定的权利，也都负有一定的义务。在此时此地我是义务者，在彼时彼地我就是权利者。反过来也是一样的道理，我为人人的时候，我是义务的一方，人人或社会是权利的一方。当人人为我的时候，我是权利的一方，他人和社会就是义务的一方，所以权利和义务是可以互易其位置的，这是我们社会主义道德为人民服务独有的内涵。在我们中国传统道德里，人们只讲义务不讲权利，权利和义务是分离的。先秦儒家讲君礼臣忠、父慈子孝、夫和妻顺的时候，它内在地包含有权利与义务相统一的思想。但是这种思想，在秦汉之后随专制制度的加强被泯灭了。只有现在才可能把儒家文化里面的这种合理因素挖掘出来。我们社会主义道德，就要吸收祖国道德文化里的优秀遗产，在新中国，在社会主义改革开放的今天，权利和义务应当是对应的，每一个人享有法律所规定的权利，同时负有法律所规定的义务。所以我们的权利和义务是对应的，平等的，这是在以往社会里面所不可能有的。香港有一个电视连续剧叫作《贞女、烈女、豪放女》，这个电视剧就讲的权利与义务的不平等，非常明显。电视剧的主角叫佟善群，他是药店老板，他是满嘴仁义道德、怀揣男盗女娼的家伙，他让他兄弟的守寡的媳妇从一而终，不准改嫁。佟善群的儿子早年夭折，他的儿媳妇也守寡，他专门给她们修建了一个贞节院。两个寡妇住在那里。他要求他的妻子对他要尽夫妻的忠诚义务，要求兄弟媳妇、儿媳妇对已故的丈夫尽忠诚的义务，要守节，那好啊。可是佟善群又做得怎样呢？完全相反。他表面上讲要守节，暗地里跟他兄弟媳妇通奸，不仅不遵守起码的道德，而且乱伦，可见佟善群这个家长是享有道德权利的，但他并不履行道德义务。现在我们的社会讲夫妻忠诚，男人不能包二奶，女人也不能找相好的，这是男女在爱情上的平等。

第三，为人民服务，我为人人，人人为我，是利己和利他相整合的道德。这是吸收了利己主义关心自己私人利益的特点，否定了无视私人利益的缺点。同时也吸收了利他主义关心他人或社会公共利益的优点，抛弃了不关心他人利益这样一种偏颇。所以为人民服务，我为人人，人人为我是利己和利他的整合。有人说我们的道德是利他主义的，错了，我们的道德是将利己和利他高度整合起来的，因此我们今天讲的社会主义道德不反对人们正当利己。人们要利己，只要不损人，就不违背道德，是合乎道德的最低要求，底线是不违背道德。我们既要利己又要利人，能够先人后己或舍己为人，这是我们赞成的，要肯定和表扬的道德先进。做不到这点，能做到兼顾个人和他人的利益，我们也认为是个合乎道德的。如果连这点也做不到，只要不侵犯他人和社会的利益，通过诚实劳动去利己，这也是允许的。

这就是我们讲的为人民服务的三点深层含义。所以我们说，为人民服务是全新的道德，它是目的和手段一致的道德，权利和义务相统一的道德，利己和利他相整合的道德。这就是我们的道德之所以“新”之所在。

为人民服务是社会主义道德的总纲，是社会主义道德的总括词。为人民服务就像儒家的“仁”一样。孔夫子讲的“仁”就是儒家道德的总括词。“仁”里面包括“忠、孝、礼、义”，还有“温、良、恭、俭、让”，“公、宽、信、敏、惠”等等。西方道德的总括词是什么？在亚里士多德时代是把“公正”看做道德之母。我们的总括词就是为人民服务。为人民服务等于我为人人，人人为我，本质上是一种平等、互助的道德，或者是一种互惠互利的道德。为什么？就是我刚才讲过的那三点内容。从总括词上来说，包含有集体主义的原则，人道的原则，公正的原则，诚信的原则。套用邓小平“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来说，社会主义道德的总体框架，以我的研究，我认为是“一个中心，四个基本点”。“一个中心”：为人民服务，也就是我为人人，人人为我。“四个基本点”：集体主义、人道、公正、诚信。为什么为人民服务包含这四个原则呢？这不是我任意说的，它有它的客观的、历史的、逻辑的根据。这个逻辑的根据是什么呢？为人民服务即我为人人，人人为我当中，可以引申出集体主义的原则，因为集体主义原则是主张个人利益与他人或社会利益相结合。我为人人，人人为我，从利益观点来看，就是自我利益和他人利益、社会利益相关联。没有个人利益，或者没有对个人利益的关心就没有社会利益存在的可能。个人利益是社会公共利益的源泉。所以我们必须正视个人利益，不能忽视这一点。同样没有他人和社会公共利益的存在，也不会有个人利益的实现。可见，社会利益是实现个人利益的保障。比方我们这些公职人员要改善生活，要提高生活水准，如果没有社会经济的发展，没有社会生产力的提高，我们涨工资是绝对不可能的，是办不到的。为什么？因为国家没有这么大的财力，所以社会公共利益是实现个人利益的保障。如此看来，个人利益跟社会公共利益互相渗透，互相包含。任何个人利益都包含有一定的社会公共利益，任何社会公共利益都包含有相当多的个人利益。可见，个人利益和他人利益、社会利益是一致的，集体主义作为一条原则，它的实质是人民大众的功利主义。要注意，我讲的集体主义是人民大众的功利主义，不是凭空而论，人们还记得毛泽东在延安整风期间撰写的《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详尽地阐明了这种功利主义。我从这里得到了启发，悟出集体主义就是一种新的功利主义。

我认为，集体主义原则包含有三点内容，这三点内容就是对集体主义的新界定。我讲的这三点内容跟现在的有些教科书讲的不一样。一是，正当的不损人的利己，是合乎人之常情的，至少不违背社会道德。社会承认通过诚实劳动的致富行为，保护和发展个人正当的合法利益。二是在集体利益或社会公共利益优先的基础上，实行个人利益和集体利益相结合。结合不了怎么办？那就要放弃个人利益，服从集体和国家利益，这便是一种道德的行为。换句话说，我们讲的是“三结合”，也就是国家利益、集体利益、个人利益三结合，也就是“公私兼顾”。三是，一切侵犯集体利益的行为，一切蚕食公共利益或化公为私的行为，都是违法的，违反道德的，要受到舆论的谴责，或受到法律的处罚。

为人民服务还可以引申出人道原则。因为为人民服务讲我为人人，人人为我，也就是说，把别人跟我看做是同类，看做是有同等权利的人，所以，尊重他人，承认他人的独立人格，关爱他人跟关爱自己具有同等价值。人道原则的三个要点，一是尊重人的价值。要知道，人是一切价值当中最伟大的价值。人是创造价值的价值。二是以平等的态度待人，把他人看做是我的同伴，恪守儒家所说的“己所不欲，忽施于人”，“己欲利而利人，己欲达而达人”。三是关心人，爱护人，保护人。同损害人的尊严和利益的行为，同危害社会的公共秩序的行为，作不妥协的斗争。人道原则，不止是对人，而且对物，对待万事万物都要有人道精神。照此理解，我把“五爱”归结在人道原则的范围以内：爱祖国、爱人民、爱劳动、爱科学、爱社会主义。“五爱”在人道范畴之内，也就是中国传统道德所讲的：“仁民爱物”、“民吾同胞，物吾与也”。天下的人是我的同胞，万事万物像我的兄弟姐妹一样，这符合现代环境保护道德。所以我们已经把人道的原则扩大到一切有生命的事物之中。

从为人民服务即我为人人，人人为我里，还可以引申出公正原则。为什么？因为公正或者公平，讲的是平等，这个原则蕴含着目的与手段、权利与义务、贡献与索取的对应关系。所以我为人人，人人为我包含一种平等的、公正的含义。这个原则也有三个要点，一个是同等的境况、同等的对待；二是在利益分配上，各尽所能，按劳分配，这是利益分配的公正尺度，否则就是不公正；三是，公正原则就是公平和效益相一致，效益优先，兼顾公平。没有效率的公平是绝对平均主义，没有公平的效率将导致两极分化，所以要保持两者的均衡。

诚信的原则，也可以从为人民服务中引申出来，即也是从我为人人，人人为我中引申出来的。因为人们互相交往，彼此服务，内含有“说话算数，言行一致”的准则，否则人们无法交往，无法沟通。诚信原则也有三个要点，一是真诚无欺，诚实做人，诚实做事。一句话，要忠诚老实。二是，心口如一，言行一致。三是，实事求是，如实反映客观情况。

以上四条道德原则，就是我们社会主义社会为人民服务作为道德之母应当包含的四条原则。讲社会主义道德原则，只讲一条集体主义，虽然是对的，但是远远不够。我们也可以从道德传统来看，讲这四条原则是有根据的。中外道德传统，都讲公正或者公平。在中国历来讲“仁义”，“义”就是公正，中外伦理没有不讲公正的。至于说“诚信”，那是立国之本，立业之本，立人之本。没有诚信，人就不可谓人。所以，诚信理应成为社会主义的道德原则，当然我们要重新加以解释了。人道原则更是如此。“人道”古已有之，儒家仁者爱人，就是古代人道主义。近代有基督教的人道主义，现代有西方资本主义的人道主义。所以，我们讲不讲人道呢？不能不讲人道，这是历史的道德史的根据。我们要建立新道德，必须是中西合璧的，要继承历史传统中的优秀遗产，同时要吸收西方优良道德文化成果，更要从现实出发。今天我们国家的现实，不讲人道的后果是什么？我们现在吃、穿、住、行都有危险啊！为什么？因为财迷心窍，为了钱，一些不法之徒不惜图财害命。吃药有假药，如减肥药，减肥药有吃死人的。喝酒有瞎眼的，吃菜如韭菜有中毒住院的。从这个方向看，我们要不要讲人的生命价值，讲人道主义原则？不言而喻，要讲。至于说“公正”，我们现实生活里面有“三种歧视”：性别歧视、年龄歧视、身份歧视。这显然是不公正的，不能有性别歧视，不能有年龄歧视，身份歧视也不应当有。农民工，有“农民”两字的，待遇就不一样了。干同样的活，工资就不一样。所以我们必须讲公平，把公平作为武器，要跟这些歧视现象作斗争。

最后讲讲原则的层次性。以前讲道德不讲层次性，要求一步到位，所以，我们的道德脱离了大众。我们要讲层次性，中国儒家讲道德如“孝”、“忠”、“仁”、“义”，都有层次，我们社会主义道德有没有层次？有！为人民服务这个道德就是有层次的，我认为做好本职工作，各尽其职，各负其责，这是为人民服务的基础层次。第二层次，努力为民众办好事，办实事，不计个人得失，这是为人民服务的较高层次。为人民服务的最高层次就是无私奉献。集体主义也有三个层次，集体主义，讲的个人与社会、与国家的关系，简化为公私的关系，划分层次：第一个层次是公私分明，不以私犯公；第二个层次是以公为先，公私兼顾，或者叫做先公后私；第三个层次，大公无私，或因公弃私，属于高层次。如果我们真正用道德原则或规范的层次原理去做事，我相信我们的道德会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