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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无”说“有”

时间:2022-08-30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谈“无”说“有”魏晋玄学的主流是“贵无”,何晏、王弼和嵇康、阮籍都是提倡“天地万物皆以无为本”、“越名教而任自然”的,可是,偏偏也有人喜欢讲“崇有”,向秀、郭象而外,西晋时的裴就作过一篇《崇有论》,明明白白地论说“有”的重要性。在讲究本体、“崇本抑末”的态度上,“崇有”和“贵无”两家并无区别。

谈“无”说“有”

魏晋玄学的主流是“贵无”,何晏、王弼和嵇康、阮籍都是提倡“天地万物皆以无为本”、“越名教而任自然”的,可是,偏偏也有人喜欢讲“崇有”,向秀、郭象而外,西晋时的裴就作过一篇《崇有论》,明明白白地论说“有”的重要性。乍一看去,玄学家谈“无”,裴谈“有”,好像是玄学的反动,不过仔细说起来,他们讨论的实际还是同一个东西,也就是现代人所谓“本体论”的问题。有无之学,也叫做“本末之学”,后人或者称之为“体用之学”。

前面已经讲过,汉代人关心的是宇宙的结构,除了自然、神化和抽象的天,他们常常琢磨的,就是阴阳五行、四时八卦、二十八宿这类东西与社会及人的种种结构性的对应关系,而并不去想那什么纯粹形而上的本体,究竟属于“有”还是属于“无”,因为这太玄虚、也太邈远。然而,魏晋玄学却把人的兴趣都引到了这种在理论上探幽寻微的本体论上,所以不管谈“无”还是说“有”,最基本的一条,首先就是要忽略掉世间一切具体而微的事物,单单去看万物抽象的本源。

“贵无”派的学者主张无视于事物表象的差异,直接探究事物之“本”,比如王弼就说:“复者反本之谓也。天地以本为心者。凡动息则静,静非对动也。语息则默也,默非对语也。然则天地虽大,富有万物,雷动风行,运化万变,寂然至无,是其本矣。”(《乾卦》注)“崇有”派的学者也同样强调“知本”,比如郭象也认为应该寻求“与化同体,流万代而冥物”的终极之“道”(《庄子序》)。而裴说“有”,也还是在探究“总混群本”的“本”,他就认为“庶类”、“形象”等等,不过都是由“本”而生的万物。在讲究本体、“崇本抑末”的态度上,“崇有”和“贵无”两家并无区别。

裴的父亲裴秀,官至尚书令、司空,同为高官的贾充,则是裴从母广成君郭槐的丈夫。生在这样一个权势豪贵之家,学问的广博,仕途的畅达,全都可想而知。不过,裴也是当时的一个清谈大名士,“时人谓为言谈之林薮”(《晋书·裴传》),据说王衍(一说王戎)就表扬他“善谈名理,混混有雅致”(《世说新语·言语》),而乐广也领教过他的“辞论丰博”。东晋渡江以后,王导还时常把当年在洛水岸边“数与裴成公(裴谥成)、阮千里(阮瞻字千里)诸贤共谈道”的情形挂在嘴边,当有人提醒他舆论正以为清谈亡国的时候,他却回答:“亦不言我须此,但欲尔时不可得耳!”(《世说新语·企羡》)言语之间流露出无限的怀念之情。

清谈是一种交流和沟通,最有意思的是,无论谈话的双方立场如何、观点如何,是相互对立还是相互欣赏,是激烈争辩还是热情赞同,双方都必须是在同一个平台上对话,必须使用相同的概念和逻辑,否则的话,对话或争辩就变成各说各话,交流、沟通均无从谈起,就仿佛“三叉口”里的打架,黑夜里完全摸不着对手,又仿佛带着自家的货币出门,到了另一国根本却派不上用场。玄学的“有”“无”之争,虽然从理论上看,双方的立论南辕北辙,可是一旦变成话题引入讨论,双方的理路竟是相似得惊人。

比如,裴在《崇有论》中就说到:

夫至无者无以能生,故始生者,自生也。自生而必体有,则有遗而生亏矣。生以有为己分,则虚无是有之所谓遗者也。

他的意思是,“至无”是没法儿生出万物的,所以,万物生长的本原是“自生”的,因其“自生”,所以从一开始它就属于“有”,倘若没有了这个“有”,万物便不能够生。生成的万物既然以“有”为体,则“无”也不过是“有”的遗弃物而已。这段话中,最核心的概念是“有”、“生”、“无”,这段话的内在逻辑则为“无不能生有,有才能生有”,而这就是“崇有论”立论的基础和依据。

但是,同样使用“无”、“生”、“有”这三个概念,也能够把话这么反过来说:无中可以生有。刨根问底的话,那么,有的本原便是无。这也并没有什么不通,只是这么一来,不就变成“贵无”之论了?

“无中生有”抑或“有中生无”,都是在探寻宇宙的本体和起源,而两方面的道理和思路也都十分简单,在无法得到科学实证的思辨当中,它们还都不过是一种虚玄的猜想,远远谈不上谁是对的谁又有错。就说“无中生有”之论吧,它其实并不能解释“有”到底是怎样从“无”的里面生出来的,而“有中生有”论呢,其实也不能解释“有”之最初的“有”是从哪里来的。作为一种抽象的思辨的产物,它们共同的价值,就在于它们为中国思想史提供了一套探索宇宙本体论的概念和逻辑,同时也显示了两种不同的角度和立场。

当然,裴发表《崇有论》,原来有他针砭时弊、纠正社会风气的目的。因为他认为,像《老子》说什么“有生于无”,把世间一切都看成是虚妄的,会使人生堕入虚空和无常,而如果人生缺乏坚实的信仰或是明确的目标,就很容易滑向自我放纵,彻底抛弃礼的约束,导致把空话当玄妙、把不负责任当雅远、把不守规矩当旷达的后果,一直走下去,便会是“砥砺之风,弥以陵迟”。

这自然只是裴的一个看法。事实上,“贵无”论者也并非不是在针砭时弊、挽救士风,他们提倡以“无”为本,不就是为了要将士人从虚伪的道德观中解放出来?他们抨击为物所役、贪婪钻营,讥讽唯唯诺诺、缺乏真性情,不也是要为社会的清明而痛下猛药?也许思想是一回事,政治又是另一回事,想让思想完全承担起政治的责任,似乎并没有什么道理,这只能是将政治混乱的责任,推到不该负其责的思想上面,反而容易掩盖政治家的罪责。

所以,谈到“崇有”和“贵无”这两种看似对立的玄学理论,切不可单从社会效果上去论定它们的分歧以及功过是非,还是要回到思想本身,去看它们思辨的深度和水平孰高孰低。有人根据《晋书·裴传》里的这样一段话:“深患时俗放荡,不尊儒术,何晏、阮籍素有高名于世,口谈浮虚,不遵礼法,尸禄耽宠,仕不事事,至王衍之徒,声誉太盛,位高势重,不以物务自婴,遂相放效,风教凌迟,乃著崇有之论以释其弊曰……”想象当时这些清谈大名士之间矛盾重重、势同水火,裴与王衍更是针锋相对,而忘记了玄学清谈与政治斗争并不完全是一回事,即使“崇有”派与“贵无”派的所谓争辩,有时候也只流于言谈角逐,所以在《世说新语·言语》中,清谈活动有时被称作“诸名士共至洛水戏”,而与裴立论正好相反的王衍,也一点不避忌讳地时常向人推介小他四岁的裴,他曾对前来求教的人说:“身今少恶,裴逸民亦近在此,君可往问。”(《世说新语·文学》)

裴的夫人是王衍从兄王戎的女儿,王戎为“竹林七贤”之一,虽然阮籍一看见他,就开玩笑说:“俗物已复来败人意。”但他也有任率达观的个性。对于这样一个老岳丈,裴也能理解和体贴。王戎在为母守丧期间,“不拘礼制,饮酒食肉,或观弈棋,而容貌毁悴,杖然后起”,裴看见后便说:“若使一恸能伤人,冲不免灭性之讥。”(《晋书·王戎传》)深知岳父的行为不是由于不孝,而是由于太孝。《世说新语·任诞》记载裴和王戎女儿结婚后,“王戎晨往裴许,不通径前。裴从床南下,女从北下,相对作宾主,了无异色”。可见裴为人处事彬彬有礼,而当这种礼节礼貌化为内在修养,做起来从容不迫、了无痕迹的时候,他的境界也就离“无”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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