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级关系的性质

六　阶级关系的性质

有位著名的美国记者去访问延安，他会见了中国共产党领袖们，当然也遇到了毛主席。他问了他一连串问题，毛泽东都是有系统的一一的答复着，下面的一篇问答记录，就是毛泽东招待外国记者时候的谈话。这些都是关于中国社会各种分子的阶级关系的性质问题，这些问题都是跟中国革命的性质有关系的。

问：“你认为中国银行家们是买办还是民族资产阶级？”

答：“中国许多银行家都是买办或是半买办，但也有许多银行家跟帝国主义没有关系，例如一些中小银行都是如此。有一部分银行是属于单纯的政府资本。他们跟帝国主义资本有间接的关系，因为政府从外国借来资本，放在这些银行里。”

问：“在中国革命运动中，小资产阶级的特点和任务是什么？”

答：“中国小资产阶级和知识分子在革命中扮演着极重要的角色。这是因为中国社会具有半殖民地的缘故。帝国主义者创造了中国的知识阶级，而他们又攻击他们的帝国主义的老师。农民当然也是小资产阶级的一部分。

“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和自由职业者并不是一个独立的阶级；他们附属于无产阶级或农民阶级。中国的学生、知识分子和自由职业者都来自地主阶级、小资产阶级或资产阶级，但他们找不到职业，因为他们的国家是无法发展工业的半殖民地。他们加入革命运动，反对帝国主义，拥护民主政治，因为他们的家庭日益破产，他们自己没有前途。

“中国的学生是社会革命很重要的一个支流，但他们没有决定的作用，只有无产阶级和农民阶级才是革命的主角。”

问：“中国共产主义运动的性质如何？共产党的任务是什么？”

答：“像我在上面所说的一样，因为只有无产阶级才能领导中国革命，所以无产阶级的政党一定要起领导作用。我们革命运动的基本性质是要实现社会主义的革命斗争，但只有通过民主主义的阶段，才能达到社会主义的阶段。”

问：“红军的性质和任务如何？”

答：“中国红军根本上是代表无产阶级的利益的，但同时也代表农民阶级、小资产阶级和资产阶级的利益。红军的主要成分是贫农，也有一部分是农村和城市无产阶级。我们没有统计过他们的百分比，但农村无产阶级一定没有贫农多。我们称无田无地的农民为无产阶级。我们把没有足够的土地维持自己生活的贫农看做半无产阶级。”

问：“托派说，因为红军是由小有产农民构成的，不能保证他们往后不出卖无产阶级革命。你以为红军始终靠得住吗？”

答：“托派的观点不是马克思主义的观点。农民阶级是介在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中间的阶级。资产阶级居领导地位时，他就跟资产阶级跑；无产阶级居领导地位时，他就跟无产阶级跑。苏联社会的主要成分也是农民，但现在，除了富农，一切农民都走向共产主义。所以说，农民是将归附资产阶级，变成反动，这是昏话。

“中国红军是在无产阶级领导下的军队，正跟苏联一样。中国红军拥护共产主义。这是因为红军、土地革命和整个革命在无产阶级领导下的缘故，这在上面已经说过了。别的任何阶级不能领导中国革命。资产阶级不能解决中国农民问题，农民也不能解决自身问题。只有无产阶级的领导才能解决这一问题。

“土地问题可以在资产阶级革命中解决的，例如法国大革命。土地问题同样可以在无产阶级革命中解决，例如苏联十月革命成功后解决了这一问题的。目前在西班牙，这一问题正在农民、资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的‘人民阵线’领导下被解决着。像中国一类的国家，日本和德国也包括在内，资产阶级是不能解决土地问题的，虽然他们骗诱农民相信他们能够解决这一问题。他们可以答应，但决不能实现自己的诺言。”

问：“中国国民党的性质如何？”

答：“国民党是地主、资产阶级和一部分小资产阶级上层分子的联盟。当日本帝国主义继续在中国侵略的时候，他们有反日的责任。国民党分子可以跟帝国主义妥协，但同时也可以跟他们分裂，这由帝国主义的态度来决定。一九二七年以前，国民党是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的联盟，而主要地是代表资产阶级的利益。一九二七年以后，国民党跟帝国主义依旧有一些矛盾，但主要地是跟帝国主义妥协了。

“当国民党跟共产党合作驱逐日本帝国主义的时候，中国的阶级关系有变化的可能，可能削弱亲日派的力量。”

问：“当国共两党在实际行动上联合起来的时候，地主阶级分子会不会从国民党其余分子分裂出来？”

答：“这要看未来的发展如何。如果日本的侵略严重起来，国民党会认识土地关系有改变的必要，为的是要改善人民的生活。地主们是不喜欢这一着的，但他们同时也不喜欢自己土地被日军占领。

“当民众运动发展起来，农民们向地主们的要求高到无法妥协的时候，那种分裂就会发生。”

问：“据先生估计，在抗日战争中，那些分子会变成汉奸？”

答：“那些跟日本有最直接的共同利益的，地主和买办会变成汉奸。还有一些失业的人，迫于生活，受日人的雇佣，替日军做侦探工作。汉奸们的军队就是间接汉奸。”

问：“中国封建分子的性质如何？你认为地主是‘四边形’的东西吗？”

答：“是的，中国地主是‘四边形’的。他是地主，是商人，也是收税人，但不一定个个都是高利贷者。他有时跟中国式的商业资本也有关系。”

问：“根据先生长期接触农民问题的经验，中国农村最毒辣的压迫形式是什么？”

答：“一是地租；二是高利贷；三是捐税；四是贩卖商品。”

问：“先生很知道所谓‘亚细亚的生产方式’的理论。先生认为中国的封建制度是一种特殊的亚细亚式的封建制度吗？”

答：“从基本上说，中国封建制度在利用土地剥削农民这点性质上跟欧洲封建制度没有什么不同，但中国的封建势力却有他自己的特殊性。”

问：“红军实践了十年反封建的斗争。先生认为这种斗争获得了很大的成功呢？”

答：“获得了相当的效果。在那些受红军影响的地方，封建势力受到了革命势力的打击。封建的力量多少被削弱了。”

问：“帝国主义在中国开辟了资本主义的市场，因而摧毁了封建制度吗？”

答：“是的，封建制度部分地被他摧毁了。中国所以成为半封建的国家，原因就在于此。帝国主义劳力、中国民族资产阶级和商业资本，对于中国封建制度都有破坏作用。”

问：“日本人希望中国保持着半封建的殖民地性质吗？”

答：“根据历史的经验，所有帝国主义都不喜欢在殖民地发展资本主义的，我们发展他，仅仅为着自己的利益。如果帝国主义不支持封建制度，他要支持什么呢？”

问：“先生以为日本想利用中国统治阶级操纵中国吗？”

答：“也许这样。否则就不会有汉奸了。”

问：“我认为日本帝国主义侵略中国的成功只能限于利用中国统治阶级这一点；日本决不能用武力征服中国。因此，广田政策不是他最好的方法吗？”

答：“军国主义是日本帝国主义的特点，日本将被逼上军事冒险的道路。而其他帝国主义却等待，沿着正常的路线发展。这是因为日本帝国主义在财政上比任何其他帝国主义都要弱，这是日本的悲剧。日本已到了资本集中的阶段，但他依旧没有资本的剩余。

“满洲军事远征已经削弱了日本国内的经济力，因为日本本来没有剩余资本可以经营满洲，从国内又得不到新的利润。

“日本夺得满洲以后，满洲不再是日本的国外市场了，满洲在经济上和政治上都变成了日本的一部分。这于日本其实并不怎样合算。日本再也不能实行帝国主义的剥削，得不到通常所有的大量利益，而且还要负担军费，因为在经济上满洲是属日本的了。满洲已不是日本的国外殖民地。日本不能像剥削普遍国外殖民地一样地剥削满洲。满洲是一种国内市场，不是国外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