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服务领域中无法实行等价交换

在公共服务领域中,许多事情是无法“等价交换”的。这是因为许多公共服务是不能进行比较和交换的。比如所谓“搭便车”的问题。当“守夜人”在小镇上点亮街灯的时候,他不能要求没有能够及时交税的穷人闭上眼睛,不得享用街灯的亮光。由于许多服务的整体性质,人们已经无法进行等价交换。在这里,整体利益和局部利益已经融合在一起,无法区分,更无法交换。在这里只能用合作、共同创造、共同享用的理念去认识和处理。我们在前面曾多次讨论过两对基本的矛盾:整体利益和个体利益,眼前利益和长远利益。正是在公共服务中,这两对基本矛盾得到了统一和协调。人人遵守交通规则,得到的结果是大家都享受有序、安全的交通环境。大家不放鞭炮,得到的结果是大家都享用清洁的空气。这种协调不是通过“等价交换”实现的,并不是我今天遵守了交通规则就能得到多少钱。记得几十年前听到过一个笑话:有一个人随地吐痰,被要求罚款五毛,他掏出了一元钱,但是执法者手上没有零钱找他,于是他说:“我再往地上吐一口痰吧!”显然,如果人们在这些事情上近视地斤斤计较,其结果必然是大家倒霉,出现所谓“公地悲剧”,其结果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玉石俱焚”。在这些事情上,享用和遭难是不分穷人富人的。这就是系统科学所一再强调的,个体组成系统时出现的新的质的一个组成部分。当我们享用系统带来的增值效益的时候,不能忘记同时带来的、必须承担的公共服务。

需要说明一点,我们这样讲并不意味着认为公共服务就要一切免费。公共服务需要投入、需要成本,这是毫无疑义的。所以社会要有一定的机制和核算方法,例如税收,来解决这个问题。在这里,货币和价值规律是要起作用的,供需关系也是一个基本的背景因素。对此需要认真地进行研究和设计。在这里我们无法展开详细的讨论。我们只是希望提醒同行们注意,在公共服务的领域中,不能简单地套用“一切按钱算”的思维定式。

有人担心,强调公共服务会导致大锅饭。必须说明,公共服务与平均主义地分配社会财富完全是两回事。公共服务的提供是为了建立社会整体健康运行所需要的基本环境,同时这也是为了所有个体能够有效地参与社会而提供的基本条件。社会进步的动力和活力来自于所有社会成员的积极性。平均主义和大锅饭,正是错在磨灭了、挫伤了这种积极性。“文化大革命”中所谓的政治工分,就是这样的典型。其造成的后果就是出工不出力,严重地破坏了生产力。这是我们都亲身经历过的。在一些实行高福利政策的国家,由于福利过高而出现养懒人的情况,以致影响了经济发展的活力,他们现在也在对此进行反思。奖懒罚勤的大锅饭肯定是不可取的,我们当然不能再回到这样的情况。

问题在于合理地把握公共服务的界限和范围。鼓励先进,多劳多得,是必需的,是社会主义的分配原则,这是毫无疑义的。这也不是公共服务的范围和目标。公共服务的范围是社会向公民提供的基本权利和基本保障比如交通设施和市政设施、电信和通信设施、文化设施(例如公园和博物馆)和环境等,这些必须是免费或低价的。只有提供广大群众看得见、摸得着的公共服务,使人们得到切实的社会保障、安全保障,得到作为公民的尊严和尊重,从而产生作为社会成员的自豪感和荣誉感,他们才能以主人翁的责任感和热情投入经济和社会建设,整个社会经济系统才能够充满活力、蒸蒸日上。相反地,如果任凭“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发挥作用,听任收入差距放大,炫富之风盛行,让多数社会成员面临贫困的威胁,进而产生被剥夺的感觉,那么整个社会就会出现不安定的焦躁情绪,甚至影响社会的稳定。古人云“一人向隅,满座不欢”,更不要说多数人自认为是“失败者”“被淘汰者”。事实证明,轻视公共服务、扩大贫富差距和大锅饭、平均主义,这两种极端的结果是一样的,都是破坏生产力、阻碍经济发展。

遗憾的是,在一些所谓理论的影响下,现实中的一些做法恰恰是在培养和助长这样的情绪。例如,根据“20/80定律”,眼睛只盯着高档消费市场;西湖边上最好的地段用来建立私人会所;奢侈品市场(例如红酒)的畸形发展,等等。北京的大街上甚至曾经公然出现这样的广告词:“只为少数人服务的房子”。这已经不只是炫富了,而是在公然向共同富裕的社会主义基本理念挑战了。这和我们改革开放的宗旨,实在是背道而驰的。且不说这些现象为贪污腐化提供了温床,仅从经济活动的指导理念来说,就是十分错误的、十分有害的。

从十八大以来,党中央采取了一系列具体措施,从八项规定到整顿私人会所,已经在实践上纠正这些不良倾向,这是深得民心的。现在需要的是从认识上、经营思想上弄清楚理论上的是非,肃清支持和导致这些错误倾向的歪理邪说的影响。在这方面,强调公共服务的必要性和重要性,扫除对于“平均主义”“大锅饭”的批评的惧怕,理直气壮地举起共同富裕的旗帜,是一项重要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