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种理论的互补与综合

指出各种经济理论的“片面的科学性”，首先意味着我们必须注意到三种经济理论体系各自的片面性、局限性以及由此导致的某些不正确的理论结论，应该用批判的态度去对待任何一种经济理论，从而提出经济理论发展的任务。而在另一方面，“片面的科学性”意味着三种经济理论体系，都是人类科学发展的既有成果，都值得我们去认真地学习掌握，都应作为当代经济理论进一步发展的前提和基础。前人已经付出的努力，我们不必重新付出；无视前人的成果，是愚蠢和无知的错误。“踏着前人的肩膀”去攀登新的高峰，是科学的“经济学”，也是经济学的“经济学”。

各种经济理论的“片面的科学性”，最终也就意味着它们需要并能够相互补充。各种经济理论都存在片面性，因此都不能全面地反映和说明社会经济活动的全貌；而它们又分别深入地分析了经济活动的某一方面，为从这一方面说明经济现象提供了有科学价值的理论和方法。因此，它们之间可以相互补充，相互结合，辩证统一，为进一步全面、精确而科学地说明经济的运动规律，提供更加完善的理论——各种经济理论的“片面的科学性”，是它们应该互相补充和能够互相补充的基础；各种经济理论的互补性，根源于它们的“片面的科学性”。^[2]

各种经济理论可以相互补充，却并不意味将各自独立的理论机械地拼凑到一起，就可以得到对事物的更进一步的、新的、全面的认识，形成新的、具有本身内在逻辑的理论体系。各种经济理论向更高级阶段发展，所要求的是建立在各种理论的互补性基础之上的有机综合，也就是形成一套既能够使各种理论所提供的科学命题和方法得以保留、得以发挥作用，又能够正确地合乎事物本身逻辑地建立起它们相互间的内在联系的理论体系；既为各种正确因素找到其正确的理论位置，同时又能摆脱各种理论本身所具有的“偏见”，说明一些各种理论本身独立地无法说明的经济问题。

这显然是一个艰巨而复杂的任务。根据人类思想认识发展的一般规律，根据经济学历史上和其他学科历史上曾经出现过的不同理论相互补充、有机综合、由片面到全面的先例，可以对这一任务的可行性、条件和性质作以下几点分析：

1.一门学科，最终总会趋向于形成一套统一的“范式”。在科学发展的较低级阶段，总会有不同的、相互独立、相互竞争的理论并存，社会科学是这样，自然科学也是这样，它们在不同的方面深化着认识。但这种局面不会无止境地存在下去，发展到后来，随着知识的积累、方法的完善和眼界的开阔，人们将逐步地认清各种不同理论的相互关系，逐步发展起较为全面地反映事物整体联系的理论体系，于是统一的“范式”趋于形成，而以前各种相互独立的理论的科学内容，则变成这一统一体系内的一个有机的组成部分。这个统一的、全面理论体系可能还会再被打破，理论重新分裂，但最终还会再趋于统一，形成新的更高级、更全面的理论。这一理论发展的一般规律，对经济学也是适用的。尽管作为一门社会科学，阶级性、党性、阶级利益的“自私的偏见”等，将对这种由片面走向全面的统一过程起到特别的阻碍作用，但人类科学知识的发展规律，迟早总会以其固有的必然性为自己开辟道路。从“大一统”的古典经济学结束到现在，经济学已经处于分裂状态100多年了。尽管在科学编年史上，自然时间并不说明问题，但这个学科不会永远处于这种状态，却是可以肯定的。因此，提出各种经济理论有机综合的目标和任务，是有其认识发展规律的依据的。

2.不同理论的有机综合能否实现，这一目标是否有达到的可能性，是需要有各种主客观条件为前提的。这种条件，可基本地归结为两条：（1）各种理论本身的发展程度，它们各自所考察的理论方面所达到的深度和水平。这一条件的意义在于新的有机综合是否已有足够的各方面的思想材料为基础。据粗略判断，这一条件目前是具备的，本书所考察的三个经济理论体系，相当长时期以来都已进入了“精雕细磨”的阶段，已经很少有新的理论命题提出，也就是说，就它们各自所考察的问题来说，已经穷尽到了一定的极限。（2）是否有新的现实经济问题出现，而且是原有各种理论在其各自范围内都无法给予圆满解答的新的问题出现，这是一个现实向理论提出新挑战、新课题的问题。思想的发展最终是由现实来推动的。在笔者看来，这一条件也已出现，这不仅表现为资本主义经济学理论目前所面临的危机^[3]，而且特别表现为社会主义经济的现实运动向我们提出的课题，这将在下一节作详细探讨。

3.各种理论能否以科学的方式相互补充，能否真正做到有机的综合，最关键的一步是能否科学地说明各种理论之间的真实的相互关系，不仅在总体上，而且在各种基本理论问题上，正确地说明它们各自的特点和相互联系。有机综合的最终目的应是形成新的理论，不仅是新的理论体系，而且是说明各种具体问题的新的具体理论，这样才会有“总体大于局部相加”的效果；但是，要想达到这一最终目的，前提条件却是首先说明现有理论之间的关系。这虽然还不一定等同于建立起新的理论，但也是一种创造性的工作，因为它要建立起现有各理论之间的尚未被认识到、未被建立起来的“桥梁”。本书的企图，便是在这方面作些初步的探索。前面几章考察了各种经济理论总体上的特点，并讨论了它们总体上的相互关系；下篇将进一步在各种具体的基本理论问题上展开这方面的分析。这一工作是否成功、是否有价值的标志，首先在于是否能对以往的理论争论提出一些新的、合乎逻辑的解释，其次在于能否解释一些个别理论所不能解释或圆满解释的旧的或新的经济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