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的不完全性与权利配置

5.2.1　契约的不完全性与权利配置

阿尔钦指出，私有产权对于从生产的专业化中实现较大的剩余尤其重要，合作性的生产过程高度依赖于私有产权各组成部分的分割与专业化。⁽¹⁾如果将财产权利划分为占有权、使用权、处置权和收益权，可以认为，与占有权、使用权和处置权相对应的是控制权，与收益权相对应的是索取权。产权权能的行使和收益是紧密相关的（黄少安，1995）。在存在完全信息、充分理性、契约自由，不存在不公正因素的情况下，根据一致同意的原则缔结的契约必然是控制权和索取权对称的，从而是帕累托最优的。对于分工协作带来的合作剩余（比较利益）的分配也是如此，不管是社会分工协作还是组织内协作，完全契约的控制权和索取权是对称的。

在现实生活中，契约不可能是完备的，这就产生了合同剩余。产权安排或制度安排的实质是对剩余索取权（residual claim right）和剩余控制权（residual rights of control）的安排。需要指出的是，制度安排导致的交易成本或组织成本越高，则合同的不完全性越强，合同剩余越多，原因是契约的签订和执行都需要花费成本，正如张五常所说，“只要交易费用确定，合同条款也就决定了”（张五常，1994）。

哈特认为，“完全契约包括在每一个可能的情形中每种资产应用方式的详细清单。例如，合同可能会订明：机器1应按以下方式来应用（机器1的按钮1应处于‘开’的位置，按钮2应处于‘关’的位置，刻度盘应处于45度的位置，……），……不完全合同则不包括——也不可能包括——如此详细的内容”，因此，“双方缔结的合同是不完全的，也就是说，合同中包含缺口和遗漏条款。具体来讲，合同可能会提及某些情况下各方的责任，而对另一些情况下的责任只作出粗略或模棱两可的规定”（哈特，1998）。在存在不确定性、信息不完全、个体有限理性以及契约签订和执行需要交易成本等现实约束条件下，合同不可能完全明确规定未来所有状态下所有各方的责任和权利，这样合同就有了剩余。剩余控制权“即在合约中未能明晰的部分”（张维迎，1995）。Grossman和Hart等人从合同的不完备性出发，认为必然产生剩余权益，对剩余权益的剩余控制权利即剩余控制权。Hart则将企业所有权定义为剩余控制权。⁽²⁾相应地，从剩余权利产生的收入中索取收益的权利即剩余索取权。为了保证资源配置的效率，剩余控制权和剩余索取权一般是对称的，并且掌握在所有者的手中。

哈特对契约不完全性的定义很宽泛，但是对所有权即剩余控制权的定义太狭窄，这造成了一定的问题。例如，一个企业的看门人可能通过很好地接待或慢待客户（合同不能完全详细规定各种情况下看门人的一举一动，尽管可能笼统地要求他待客必须礼貌、热情），而影响公司的利润，他拥有一定的剩余控制权，但是他并非企业的所有者。剩余控制权其实是由技术原因导致的契约不完全内生的，不是由制度安排的。

那么，所有者拥有什么权利呢？企业总收入中扣除各种原材料成本、机器折旧、工资支付等，剩下的部分并不完全归所有者，他要拿出一部分作为奖金（或用期权、干股等形式）奖励那些认真完成工作的人，而不是仅仅按合同要求完成基本任务的那些人，对于高层经理人员、研发人员可能要付出更多的奖励。这些权利的分配表面上可能会以某种合同的形式存在，但是由于契约的不完全性，事前的详细约定是不可能的，基本上奖励依赖于事后的评价和所有者的相机处理。在高新技术等智力密集型企业，人力资本可能以多种形式参与分红，剩余索取权的所有者也是不明确的。因此虽然名义上剩余索取权属于所有者，但是实际上要经过两次分配，所有者掌握的实际上是剩余分配权。

通过掌握一部分决策自主权影响剩余生产的能力，即是所谓的剩余控制权。企业所有者不可能掌握完全的剩余控制权，相当一部分剩余控制权在其他要素提供者手中，所有者需要将剩余索取权进行一定的分割让渡（寻找组织成本低的形式），尽量使拥有剩余控制权的人也获得对称的剩余索取权——由于信息不完全，只可能是近似地对称。企业所有者通过运用剩余分配权，恰当地分配剩余索取权，激励其他要素提供者努力工作，而企业所有者收获的是团队生产的合作剩余。合作剩余来源于广义的分工经济，包括专业化经济、规模经济和范围经济。企业是契约联合体的说法是不准确的，它没有揭示企业因契约不完全性而存在的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