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童话成为神话

一、让童话成为神话

德沃金在其系统性论著《法律帝国》的首章即开宗明义：“法院是国家机构中最重要的一个。”“经常，人们由法官的一次点头或摇头中能得到或失去的往往大于参众两院制定的法律。”⁽⁹⁷⁾司法如此重要，但它可以超越法律吗？德沃金的回答是斩钉截铁的“不可以”——“如果法官可以不依法而判，守法的人走入法庭竟然也有出乎意料败诉的可能，人民守法的动机将荡然无存，社会秩序无法建立，而终至天下大乱。”⁽⁹⁸⁾法官依法审判，在德沃金看来，是绝对的义务。对于任何法官造法，德沃金都是不能容忍的。在《疑难案件》一文中，德沃金明确指出：“如果一个法官造新法，然后以回溯的方式，用到先前发生的案件上，那么败诉的一方之所以受罚，就不是因为他的行为违背了某些他原本应守的法定的义务，而毋宁是违背了一个他行为后才被（法官）创造出来的义务。”⁽⁹⁹⁾

法官依法审判，必须绝对在现行的法律之下司法，绝不允许对现行法加以自由续造。所谓法律漏洞的补充和完善，在德沃金看来，无不是为法官滥权提供良好的借口。有鉴于此，德沃金希望建构一个封闭完美的法律体系来指引法官依法审判。对这一理想的执著，德沃金很像欧洲大陆法系的要念法学家们，相信“法律将是一个永无漏洞的完美存在者……它永不需要由外部引入任何东西来补充它，因为它永远是完满的……这可不是荒诞的杜撰，而是无法不这么认为的事实”。⁽¹⁰⁰⁾

这种观念，在英美判例法国家也一度流行，但是，在今天，这种法律理念已受到越来越多的批评和质疑。瑞德爵士曾讥讽主张这种观念的普通法的人士为“芝麻开门派”。他戏谑而严肃地说：“曾经有那么一个时代，人们认为法官造法是极不得体的一件事，而应说法官只是在宣示既有法律，因此，那些喜欢听童话故事的人们似乎就想到了在天方夜谭中，那个阿拉丁的洞穴中藏有普通法体系的整全宝藏；在法官的命令下‘芝麻开门’的咒语就给予了他。法官如果还会判错，那是因为他弄错了咒语而开错了门。但如今我们不再相信童话故事了。”⁽¹⁰¹⁾但德沃金恰恰就是想续造这个美丽的童话，并锦上添花，使司法的童话变成法制的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