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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家一半在杭州,一半在南院

时间:2022-03-19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泰顺县南院乡,也就是现在的泰顺县罗阳镇南院社区,海拔近1000米,即便是乡政府所在地的海拔也是全省所有乡镇中最高的。在这个家里,充盈着李昂工作生活中的甜酸苦辣。然而在走遍了南院的18个行政村、30多个自然村后,李昂对这些有了最直观的了解。靠山吃山,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查,李昂发现南院乡最大的经济收入来自这里出产的一种珍贵矿石——辉绿岩。
我的家一半在杭州,一半在南院_记浙江工商大学派驻罗阳镇南院社区科技特派员李昂_钱支援物支援,最好来位科技特派员:泰顺县科技 特派员工作十周年纪实

泰顺县南院乡,也就是现在的泰顺县罗阳镇南院社区,海拔近1000米,即便是乡政府所在地的海拔也是全省所有乡镇中最高的。连绵的高山,苍翠的树木,清澈的溪水,赋予了当地良好的生态环境。同时,高山也有如一道难以逾越的屏障,阻隔了富裕、繁华,使生活在这里的人只能靠山吃山,维持着简朴、简单甚至简陋的生活。什么时候、要怎样才能实现奔小康,是山里人的疑问,也是他们强烈的期盼。杭州商学院(现浙江工商大学)的李昂副教授就是在这样强烈的期盼中,沿着那条南院与外界相通的唯一一条九曲十八弯的山路来到了这里。

自从李昂老师来到南院,南院就成了他的另一个家。在这个家里,充盈着李昂工作生活中的甜酸苦辣。

“我没想到这里这么穷”

到达南院后,做的第一件事就让李昂记忆深刻。这件事就是给自己的宿舍铺塑料纸,用来遮住不断从房顶瓦缝间渗入的雨水。

2003年4月8日,山雨时疏时密地下个不停,把山里的一切都笼罩在雨幕中,潮湿且带着阵阵寒意。一出泰顺县城,车子就开始不断地盘旋向上,转过一个又一个弯道,人坐在车内不得不紧拉着扶手,手贴着车门和靠背以保持平衡。

也不知转过了多少个弯道,车子驶过一段比较平直的水泥路后,一栋灰黄色的看上去颇有些年头的小楼展现在李昂的眼前,这就是当时的南院乡政府办公楼。说是办公楼,其实是一栋建于20世纪70年代的三层砖瓦房,外墙是水泥粉刷而成,内部也没有任何的装修。小楼下面两层是办公室,第三层则是乡政府工作人员的宿舍,李昂的住所也安排在这里。

午后,雨越下越急,刚放下行李没多久,房间内便出现了意外状况。李昂发现有雨水从屋顶的瓦缝间流入,滴滴答答地溅落在地。乡里的工作人员急忙拿来塑料纸,大家一起爬梯、铺纸、钉钉子,忙活了好一阵。而出现漏雨的屋子并不止这一间,乡里的工作人员对这种情况也并不显得惊讶,显然这所房子早已是年久未修了。

李昂站在窗口向外望,雨幕中的房子大多是青砖平房,有的甚至还是泥墙,少有的几幢二层楼房也是没有粉刷,裸露着红色的砖块。他心里翻腾着:乡政府的房子都无力翻新,那么普通的民居内会是怎样的情景呢?他意识到自己对农村了解得太少了,对山区贫困状况的心理准备实在是不足啊。

在来南院之前,李昂对自己将要参与的扶贫工作并不十分理解,他疑惑着:“温州是经济那么发达的地方,还需要扶贫?”上海出生、西安长大、杭州工作,40多年的人生里,李昂一直生活在大城市,从一个学校到另一个学校。对他来说,农村是遥远的,农村的贫困是抽象的。

然而在走遍了南院的18个行政村、30多个自然村后,李昂对这些有了最直观的了解。在这里有很多村庄车子进不去,他都靠两条腿,爬山爬坡,真正地进村入户,与村民聊家长里短。他说:“都有些不敢相信,改革这么多年,我们的农民还这么穷。”他寻思着,自己一定要在这个贫瘠的山乡有一番作为,为这里的农民开辟一条能够摆脱贫困的道路,这样在从今天开始的一年时间,自己才算没有白来。

“我要变废为宝”

刚到南院的李昂心中“一片热血沸腾”,但是当他真正开始投入工作后,发现仅凭着这样一股热情是远远不够的,他碰壁了。

李昂最初的计划是要帮助当地发展高山蔬菜,他和乡里的工作人员跟普通农户交谈,对方的回应都是连连摇头。原来在发展高山蔬菜上,南院“栽过大跟头”。在20世纪90年代,乡里号召农民种植番茄,结果销路没法解决,农户只能肩挑手提地到县城沿街叫卖,翻山越岭、风吹日晒不说,而且大量的蔬菜都烂在家里,很多农户损失惨痛,心痛又气愤的农民把番茄堆到乡政府办公楼前讨说法。经历了这一场,现在不论是农民还是政府都“怕”了高山蔬菜。同时,李昂也发现南院的地理和气候环境并不很适合发展高山蔬菜,这里山多地少,难以形成规模化种植,并且因为海拔过高和雨量充沛,仅有的可耕种的田地大部分是冷水田,常年积水。

李昂一下子没了思路,“如果找不到新的切入点,就没法开展工作了”。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他都把时间用在走家进户地与农民的交谈中,了解他们的生产、生活情况。不久,这里农民的一个比较集中的思想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们说:“种水稻、蔬菜一年才几百块钱,不如到石材厂打工,一天有40元工资。”

靠山吃山,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查,李昂发现南院乡最大的经济收入来自这里出产的一种珍贵矿石——辉绿岩。这里的人开山采矿,进行简单的切割打磨等粗加工后,卖给中间商,以此获取经济利益。在小小的南院乡有80多家石材加工厂,而大部分村民都靠给石材厂打工维持生活。李昂开始认真仔细地了解这些石材加工厂,他发现自己的用武之地就在这里。

李昂看到在每个石材加工产点周围都堆积着大量的边角料,因为这里的加工水平有限,这些小块石材无法利用起来,被人当作垃圾废弃品倾倒在山沟里。李昂在离乡政府不远的一条山沟里看到,废弃的石头把山腰一直到谷底的树林完全掩埋了,远看白花花的一片,有如青山秀谷中的一大块“牛皮癣”。当时,他真是“吓了一大跳”。作为一名从事环保教学的老师,他太清楚这样发展下去的危害了。矿石大量废弃不仅占用大量的土地,破坏生态,使绿地变荒地;同时还会造成地质灾害,如滑坡、泥石流等。被废弃的碎石经过长期的雨水冲刷会慢慢风化,污染环境,特别是对水源的破坏将十分严重。这不仅危害南院乡的乡民,而且可能直接危害到温州更大范围的民众,因为这里的下游就是珊溪水库,这个水库是温州市民的饮用水源。

为掌握第一手资料,李昂先后走访了数家采矿点和20多家石材加工厂,发现这里的石材利用率在70%以上,并且在环保方面有很强的规范。李昂知道辉绿岩是一次性资源,没有再生能力,它本身的矿藏也很少,必须把开采出来的石材最大限度地利用起来,而要做到这一点,就是要“变废为宝”,想办法把边角料利用起来。李昂说:“国内环保产业基本上只有投入没有收益,我考虑的是既有投入还要有收入。”

李昂马上行动起来,一家家地走访加工厂,一个个地与老板们交谈,及时了解当地具体产业的发展现状,同时,他向老板们提出了自己的设想,寻找可以合作的伙伴。让李昂非常高兴的是,他很快就找到了“知音”。事实上,这个问题已经困扰当地尤其是石材厂的老板们很多年了,石材加工厂老板林崇文说:“这些石头扔掉很可惜,我整天都在想这个问题。但是没有办法解决。”“在这里,大块的石头开采后,用大锯锯开,再打磨加工成大块的石板,这种加工方法很容易造成石材开裂,一大块石材有一条裂缝,就废了。”一说到这个,老板夏念俊觉得心疼又无奈。李昂的提议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回到杭州,李昂也是满脑子的辉绿岩。南院乡交通不便、信息闭塞,那里没有任何相关的书籍,也没有电脑可以上网,因此只要一回省城,他就抓紧时间上网,跑图书馆、文献馆,找有关矿产资源综合利用方面的材料。

李昂了解到福建省的花岗岩石材加工工艺处于全国领先,也许可以借鉴他们的生产工艺。于是他三次跑到厦门的厂家参观学习,所有的费用都是他自己出的。

夏念俊谈到这就感慨不已,他连连说:“李老师真的很难得,我没有给他一分钱。他跑来跑去花的都是自己的钱。我心里很清楚。”而这三次旅程中,李昂都是带着石头上路,笨重的辉绿岩是李昂最主要的行李。问他原因,李昂回答:“花岗岩与南院乡的辉绿岩硬度不一样,福建一带的石材加工技术不一定适用辉绿岩的加工,要确定可行性,当然要带了自己的样品过去进行试验。”

经过大量的市场调研和可行性分析后,2003年10月,李昂做出了一份详尽的辉绿岩石材废料开发应用可行性报告,确立了创建废物利用清除工业废料资源再生性企业的项目。项目引进了国家专利技术液压成型机,把边角料加工成尺寸统一的多边形和异形的广场艺术砖。

2003年12月,李昂以技术入股的形式和当地的企业创办了温州丰茂新型石材有限公司。考虑到专利等问题,李昂特地跑到浙江省科技信息研究所进行查询。查询结果表明,这是国内第一家从事辉绿岩石材废料开发利用的厂家。

2004年1月,第一期设备到位后,生产出了菱形、梯形、鱼鳞形等各式各样的广场艺术砖,这些砖块美观、防滑并且耐磨、抗酸碱。看到这些成品,从事了20多年石材加工的老板夏克华既兴奋又感慨:“要是没有李老师,怎么也做不出这么好的东西啊。”

等到设备全部到位后,预计年生产艺术砖近12.3万平方米,生产总值达739万元,约占原整个乡工农业总产值的1/4,同时还可解决当地70名劳动力就业,人均年收入可达1.2万元。

按李昂的设想,这只是第一步。因为加工艺术砖后,还是有不少的碎石剩下来,如果把这些更小的石块磨成粉再人工造石,或者作为生产建筑材料的原料,那么这里开采出来的石材就真正得到充分的利用,不再有任何的“残留”。看到往日废弃的石料加工出来的件件艺术砖,夏念俊说:“倒掉的废料又成‘金矿’了。”

在南院,李昂还有一个意外收获,那就是珍稀贵重物种红豆杉。2003 年4月,李昂在翻山越岭走村入户的过程中,发现了山林深处无人问津的野生红豆杉。经过对南院的环境、气候等各类因素进行调查分析后,李昂认为这里非常适合开发红豆杉。但是考虑到红豆杉的繁殖极为困难,他决定从发展苗木产业入手。2003年6月,李昂向省科技厅申报了“浙江省南方红豆杉组织培养育苗技术研究”的科研项目,同时带领乡政府、林业站的技术干部进村上山剪取红豆杉嫩枝条,运往杭商院进行实验室组织培养,次年发芽后的苗木再运回南院由林业站牵头实施栽培。李昂预计项目实施大约需要三年的时间,也就是说,不管他一年的特派员工作是否延期,他与南院的缘分都不会这么快结束。三年后,这里将形成200万株的红豆杉苗禾基地,条件成熟后,还可筹建加工厂,形成规模化、产业化经营。

现在李昂的眼睛盯上了南院乡的冷水田。南院乡境内有水田4000余亩,这里山高水冷,气温比平原上低好几度,不适合种植经济作物,这些冷水田长期以种单季稻为主,一年中多数时间是闲置荒废的。李昂联系了同是科技特派员的卢德生等蔬菜专家,经过反复的调研和论证,决定试种高山茭白。一方面可以利用冷水田的资源,另一方面这些高山茭白上市的时间,正好是平原茭白的空当,具有较高的经济效益。如果试种成功,就可以在全乡推广,那么农户每亩将可增收3000元,效益远远高于单季稻。

“百姓心中有杆秤”

现在,李昂在南院享有很高的知名度,乡里的干部们笑称,“有的农民有的事不愿意跟我们说,倒愿意找李老师”,甚至有不少家长知道他是大学老师后,请他帮助自己参加高考的孩子选学校、选专业。他们说,“李老师,人好,有见识”,“他做的都是为我们好”。

听到这样的话,李昂打心里感到幸福,毕竟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因为一年前,当他刚刚踏上南院这片土地时,迎接他的除了热情外,更多的是怀疑和距离感。现在已经是好朋友的夏念俊说:“那时候觉得李老师是省里来的领导。”

有这种想法的人很多,瘦瘦高高、眉清目秀的李老师怎么看都是一个文弱书生,怎么可能长时间待在山里,更别说和土里土气的山里人做朋友,帮着脱贫致富。作为一个有名的贫困乡,到这里扶贫的“国家干部”来了又去,他们觉得“这个李老师也待不长”,甚至有人嘀咕他“钱多了没处花,跑来享清闲的”,听得李昂心里酸酸的。

“他们没有想到我会在这里待这么长时间”,李昂认为自己的成功有一大部分在于坚持。山区的生活是平淡和艰苦的。这里用的水都是天上的雨水,所谓的自来水就是在山顶挖个大坑,接满后用水管输送下来。在洗脸的时候,还会发现有小虫子在游动。洗澡更是奢望了。夏天常常用一盆水冲一下就好,“到县城开会,晚上洗过后,第二天一早再洗一次。因为回到乡里可能又要半个多月不能洗澡了”。

这里太阳下山早,山里人睡得早,到晚上六七点钟,基本上就已经吃好晚饭休息了,四周一片寂静。这对于习惯城市生活的李昂来说实在难以适应。长夜漫漫,他在自己的宿舍看书、写报告,间或抬头看看窗外,看到的只是一片漆黑,不见一点灯光,熟悉的霓虹只在脑海里闪烁。山里多雨,一下雨往往电闪雷鸣。身处高海拔的宿舍里,感觉雷电就像在头顶炸开。这时,一种难以名状的孤寂感不由地涌上心头。2003年夏天,当时杭商院的同事带了学生来这里进行短期的暑期下乡,体验过这里的辛苦后,他们不解地问李昂:“你怎么待得住啊?”

生活上的艰苦还容易克服。最让李昂感到难受的是言语不通,自己的想法无法告诉当地的农民,而他们的想法他也无法知道。特别是最初的一段时间,农民对他这个“外乡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愿意多说话。

但是渐渐他们发现,李老师说的都是实在话,而不是像有些领导的“官话”;他考虑的问题也是他们一直希望解决又无力解决的问题;他想干的事也都是他们自己都关心的事。他们感觉到“李老师是个干实事的人”。慢慢地,农民与李昂的谈话从简单的打招呼、互相问候,扩展到关于生活的方方面面。他们跟李昂说庄稼的长势,说孩子的学习,说遇到的烦恼,他们也向李昂询问省城的生活、大学的种种。

2003年11月15日傍晚,叶盛村发生了森林火灾。当时李昂刚刚下村回来,走了一天的路,已经非常累,但是他马上往火灾现场冲过去,乡里的工作人员怎么也劝不住。等到火灾扑灭,天已经完全黑了,没有上山扑火经验的李昂最后一个拖着疲惫的身躯沿着崎岖的山路跌跌撞撞地下山回来后,大家看见他全身黑不溜秋的,手上、脚上划开了很多道口子。

村民夏克华说自己跟李昂“我们像兄弟一样”。曾认为李昂是省里领导的夏念俊也说,“现在不会这么看,我们就是平等的,可以心对心的交流”。对于这样的转变,李昂感到很快乐,因为自己赢得了农民的心,他说:“‘百姓心中有杆秤’,他们看得明白,能感觉到你是干事的人还是来镀金的。”

2004年4月,在李昂的倡导、发起下,南院成立了石材商会,这是泰顺县内的首个商会。商会的成立可以使南院的石材加工产业形成一个合力,对提高南院的厂家在石材产业链上的整体地位将有很大的作用。

作为一个环保工作者,李昂更多的是从生态环保的角度出发做这件事,而与他合作的老板们则是从中看到了巨大的商机,这是一个“双赢”的决策,为南院的山水赢得绿色,为南院的农民朋友赢得经济收入。而对李昂来说,这个项目最让他感到有成就感的是可以提供不少就业机会。以前,石材加工都是男人的活计,全靠力气出工。采用液压成型机后,石材加工就不再只是纯粹的体力活,工人只要把碎石放到机器上,扳下机械杆,一块成型的艺术砖就出炉了,一个普通的妇女完全可以胜任。现在,在泰顺丰茂新型石材有限公司的工人中就有5个是40多岁的妇女,以往她们只能在家洗衣做饭做点农活,根本谈不上有什么经济收入。“我就是给这些没能力外出打工或创业的农村妇女创造就业机会、增加她们的经济收入,因为她们是这里最弱势的群体。”

2004年4月,一年的特派员任职时间已经到期,按照原计划,李昂应该回到学校从事他所熟悉的教学工作,学校预先安排了他的课程,还有几个毕业生等着他回去带。但是南院有太多让他时时记挂着的人、事、物。他想着广场艺术砖的市场还要拓展,想着红豆杉要在春天采枝,想着冷水田种着的茭白长势该怎么样了。他提出要继续留在这里,成为下一批的科技特派员。

就这样,李昂的家“分成了两摊,一个电话,就往这边跑,再一个电话,又往杭州跑”。

南院的生活是忙碌而清苦的,但是李昂说自己在这里得到了精神上的满足。他在南院所做的一切从专业角度来说,与自身的专业越来越远。在学校大家都做高科技尖端的课题,以在专业杂志上发表文章为成就。但他现在做的红豆杉培育、石材加工,没有一本杂志会收录。因为在学校评职称,文章就拿给几个专家看,他们不会看作者这两年干了什么,而是只关注到文章中的学术水平。但是南院需要的东西是实用的、能够提高农民收入的技术。在个人利益和南院农民的利益之间,李昂选择了后者,因为,他说到这里来,“社会效应是第一位的。既然下来了,就要为当地百姓做成一两件事”,“自己做的事并不轰轰烈烈,但是每前进一步就增加一份成就感”。

因为,南院,是他的另一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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