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乐福迷_我与名人

美乐福迷_我与名人

刘明德

评论家　李星 广告宣传未必都是文艺，但将广告和文学结合，却未必就是对文艺的亵渎。

一九八八年六月三十日，著名豫剧艺术表演大师常香玉同老伴陈宪章，携女儿常小玉、孙女小香玉，率河南豫剧一团回到了阔别三十年的宝鸡。

常香玉这次是为筹集奖掖豫剧新秀的“香玉杯”艺术基金而踏上了第二故乡的土地的，立即受到了宝鸡山城人民热烈而盛大的欢迎。在这难忘的日子里，常香玉的演出场场爆满，邀请她去做客的单位，一家接着一家……

香玉含笑一一婉言谢绝了。

然而，一个戏剧性的场面：竟改变了她的初衷——

该离开宝鸡的前一天上午，一个头戴鸭舌帽，个子颀长的壮年汉子突然闯进她下榻的招待所。

“常香玉同志，您好！”来人同她紧紧握手。常香玉亲切地招呼他坐下。

“不，我不坐，我这就走！”

“哦？您是……”常香玉好奇地问道。

“听说你们明天就要离开宝鸡。我们黄河美乐福集团公司宝鸡办事处的全体同志，为了表示一点心意，决定向‘香玉杯’基金会捐赠人民币五千元，请您一定要收下。”

来人郑重地从提包里取出一个沉甸甸的纸包，双手捧给常香玉。“喏，五千元，您点点吧。”

常香玉一下子愣住了。她没有急于去接这笔巨款，倒是不由得轻轻后退了半步，重新上下审视起这个不速之客。可不是，刚才他说话太快，几乎没有听清他报的单位名字，再说五千元也是个不小的数字呀！“香玉杯”基金会在全国募捐，统共才十万元！

“请问，”常香玉礼貌地笑着，“您是宝鸡哪个单位的？”

“美乐福，美乐福呀!”来客似乎对她连美乐福都不知道颇有些奇怪，“我们是中国黄河美乐福公司宝鸡办事处的，这五千元实在太少了……”

“不，不是这个意思，”常香玉一见对方产生了误解，忙双手拉他坐在沙发里：“正因为五千元是个不小的数字，这片盛情，我们非常感激。我是问……”

常香玉沉吟起来，竭力选择着合适的字眼说：“是问，您是不是……河南人？”

“不，我是宝鸡人，对豫剧只是一般爱好。”

“那……”常香玉迷惘了。

“我从您身上看到一个人对自己所献身事业的无限忠诚！我觉得，我同您虽然从没见过面，但心是相同的。就跟我搞美乐福开发一样……”来人是那么诚恳地望着她的眼睛。

“什么是美乐福？”常香玉终于轻轻地问出了声，此刻她感到和这个陌生人的心似乎一下子拉近了许多。

“什么是美乐福？唉，一言难尽！这样吧，今天中午我们办事处请您吃顿便饭，我来回答这个问题，怎么样，能光临吗？”来人站起来，扶扶头上的鸭舌帽，目光炯炯地盯着常香玉。

“这……”常香玉一时犯难。不去吧，盛情难却，去吧。自己又不能吃肉，坐在那里干受罪。但她想了想，还是很快地回答说：“好吧，我去。请问您办事处有什么要求？”

“没有，什么要求也没有。我们早已买过票看过您的精彩表演了。”

“您叫什么名字？”见来人已要往门外走，常香玉忙追问了一句。

“焦汉！”来人已大步走出了门外，却又甩过来粗犷的一声，“十二点整，我准时来接您一家！”

……

在宝鸡，48岁的焦汉，真算得上是个特别的人物——

他原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的一名老战士，六十年代底转业后来到宝鸡汽车运输公司工作。在平凡而琐碎的生活里，焦汉越来越急躁不安了。自己这个五尺男儿总不能在平静的日子里“混”一辈子吧？

改革的春风吹遍了神州大地，焦汉大显身手的机会来到了。汽车运输公司决定办一期汽车司机培训班，谁来应聘当主持人？

“我！”焦汉稳稳地站了出来。

“你？”公司领导“扑哧”一声笑了。

“焦汉哪，你连‘解放’车都不会开，还能办驾驶员培训班？”

“这又有什么奇怪的，”他不慌不忙地向上推了推鸭舌帽，“美国游泳队教练自己并不会游泳，可他训练出了世界游泳冠军!”接着他又向领导陈述了自己详尽的培训计划——这都是他多少个日日夜夜冥思苦想而又周密调查摸底的结果。

培训班结束了，五十名来自全国各地的知识青年全部拿到了驾驶执照。交通监理部门对他们的技术成绩又满意又惊奇。

“焦汉，你是怎么培训这些司机的呀?”交通监理部门的领导同志饶有风趣地问。

“这属保密专利，恕不相告。”焦汉狡黠地一笑。

“反正，我觉得真正的秘诀应该放在经营管理上……”

那么搞经营呢？焦汉一直在焦急地等待时机，这个机会在1986年的夏天，终于盼来了。

这天，焦汉的朋友邀他去家作客，可那阵子偏不巧赶上他闹肚子，不敢沾一点荤腥，于是人消瘦了许多，眼窝也塌陷下来了。

“走吧，”朋友使劲拽他，“我有一种特效药，专治你的拉肚子，保证你很快会增加营养，恢复健康。”

焦汉半信半疑地勉强去了。席间，一盘盘肉丝肉片炒青菜，豆腐嫩肉，热气腾腾，香味四溢。焦汉望着直流口水，可他一筷子也不敢动。

“你的特效药呢？”焦汉问朋友。

“就在菜里呀。”朋友举箸，频频往他碟里夹菜。

“就在菜里?”焦汉大惑不解。他犹犹豫豫地用筷子夹了根芹菜，嚼了嚼，“咦，怎么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来，吃块肉。这瘦肉，全是治你拉肚子的特效药!”。

焦汉更惊奇了，他皱着眉头，担心地夹了块瘦肉，苦笑着脸，犹犹豫豫送到嘴里，仔细地咀嚼着，品味着。

“怎么样？味道还不错吧？”

“嗯，香，还挺香。”他又伸出筷子夹另一块瘦肉，忍不住叙说起来，“快半个月了，这不争气的肚子不知怎么搞的一直不好。我哪敢见肉呀！嘴里馋，可肚子没福气！今天这肉太香了，我就豁出来了！”说着说着，他又伸筷子去夹第三块、第四块……

桌上的菜肴，很快给搞得杯盘狼藉。焦汉心里想反正开戒了，索性吃个痛快，到晚上一块受罪去吧。

奇怪的是，当晚平安无事。

第二天，第三天照样精神倍增。这反而使焦汉纳闷起来，这到底是一种什么肉？既满口香，又无药味儿，吃了它肚子反倒给好了？

他突然来了精神，步履轻健地去找朋友。

朋友哈哈大笑，“你吃的根本不是什么肉，而是新开发的营养食品！”

“噢？”焦汉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他结结巴巴地又问，“这宝贝玩意儿……叫什么名字？”

“美乐福。”朋友又笑着一字一顿地自吟起来，“美乐福者，美哉！乐哉！福也。它味比肉美，蛋白第一，一年四季，老幼皆宜，不分民族，皆大欢喜，健康长寿，价钱便宜……”

“还便宜？”焦汉眼里一下子放出光芒，他打断朋友的话，惊喜地一把攥住他的手，“有多便宜？”

“每斤大肉三元，美乐福才八角！”

焦汉脑子里立刻迅速盘算起来：五口之家，月平均食肉十斤，用美乐福代替可省二十二元，年省二百四十元，全市六十万户可省一亿多元……

“行，美乐福还真行。哪儿有开发这种新产品的？”他迫不及待地问朋友。

“怎么，你想见见他？”朋友见他急得直瞪眼，忍不住笑了。

“想！”

“走，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

“姚双全。他就是中国黄河美乐福联营产销集团总公司的副总经理。此人现正在宝鸡。他正想在宝鸡找一个经管人呢。”

“好！好！”焦汉仰脸连声叫好，“我马上向他推荐一个最合适的人选。”

“谁？”

“当然是我。”焦汉猛一把推着朋友的脖子，大叫一声，“咱们还不赶快走！”

机缘对一个人的命运的影响真是不可思议。

焦汉就这样旋风般地迷上了美乐福事业。他旋风般地在原单位办理了借调手续，旋风般地从姚副经理那里捧回一大沓有关美乐福的各种材料，又旋风般地赶到生产美乐福的大本营河南参观取经。末了，兴冲冲满载而归。

一进门，他抹把额头上的汗水，对妻子张宝珍说；“我给咱把美乐福背回来了！走，上街去，给我帮帮忙。”

妻子柔声问：“我能帮你什么忙？”

“搞推销呗！”焦汉一面把大包小包的美乐福往几个大提包里装，一面喊了声正在里间房子看书的十七岁女儿，“小梅，快，和你妈跟我上街去。”

“干嘛呀?”女儿扭回头，瞪着乌溜溜的眼睛问。

“好事儿！咱全家一起出动，到建国路农贸市场给他来个美乐福现身说法。”

建国路是宝鸡最繁华的地段，每天流动量平均在十万人次以上，这个闻名全国的先进农贸市场，是名副其实的“市中之市”。

选了个人群熙熙攘攘，川流不息的最佳位置，焦汉一家三口用自行车推着三百包塑料袋装的美乐福（每袋干重四两，泡开可发一斤二两）紧靠着一大溜卖蔬菜的架子车，焦汉快人快马地卸下大提包，突然伸长脖子，对着满街人群高声吆喝起来：

“美乐福，请同志们品尝美乐福呀！……”

妻子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女儿羞得低下了头。

焦汉却谁也不睬，自顾自地现身说法，他边说着边对围拢上来的一大群顾主说开了快板：

叫同志，请来看，美乐福和你来见面。

美乐福，真新鲜，又便宜，又解馋。

不管你是回族还是汉，家家离肉不香甜。

羊肉膻，牛肉顽，只有美乐福最合算。

高蛋白，高营养，维生素A、B、C、D齐占全。

炒肉丝，做肉丸，拌凉菜，拌饺馅。

炒爆溜煎随你便，一斤大肉三块多。

要买羊肉难上难，自从来了美乐福。

……

此刻，不知从哪儿走来了两名佩袖章的值勤人员，他们冷着脸，面色严峻地直盯着焦汉。

焦汉全然不察觉，口里仍飞星溅沫地继续数说着美乐福给自己带来的各种好处。

“……

叫同志，别干看，我把美乐福来推荐。

每包才卖八毛正，详细说明印上边。

包你吃了还想吃，身体健康红光满面！”

人们默默地望着他，却无一人问津。

奇怪，今天大白日出鬼了！焦汉目瞪口呆，莫明其妙地望着眼前的听众们。

“喂!”顾客中有一个人突然开口问道：“你是哪儿的?”

“哦!”焦汉一下子来了兴致，他忙回答说：“我们是黄河美乐福公司的，这些美乐福是我今天早晨才从河南背回来的……”

“骗子！骗子！”

“我看这人有点神经……”

面对听众们的议论纷纷，焦汉愕然了。他一愣，忍不住脱口而出：

“我可是宝鸡人！”

“宝鸡人？那就是宝鸡骗子喽!”

人群哄然大笑，又哄的一声全走散了。

妻子饱含泪水，女儿早已跑得不知躲到哪儿去了。

焦汉一下子慌了神，他只好把手里的几包美乐福往大提包里塞，准备往家走，没料到大祸又临头了——“站住！”一名市管会工作人员大喝一声，“你给我站住！我们早把你盯上了！你的营业执照呢？”

“营业执照？我没有啊。”

“我料定你没有!”另一位市管会工作人员猛地一把拽住焦汉手里的大提包，“走，到工商管理所去罚款！写检查！交代问题！东西全部没收！”

犹如晴天一个霹雳，一下子把焦汉打懵了，他半天没有反应过来，茫然而昏头昏脑地问：

“我没犯法，你凭啥抓人？”他拼命把装有美乐福的提包攥得紧紧的。

几个人僵在那儿，焦汉好一阵儿才灵醒过来，他忙从上衣口袋里掏出自己的原单位工作证，又取出开发美乐福新产品的证明信，说明他只是为了开发新产品并不是为了取利。

误会好不容易排除了，焦汉急得出了一头汗，但无论如何，没有办营业执照是不能到市场上去推销产品的。

看来这次失败是注定了的，但焦汉突然眼前一亮，他把目标对准了两名市管纠察：

“我说同志，这几包美乐福我不卖了，送给你们品尝品尝，若真是好吃，只要证明我焦汉没有骗人，更不是什么骗子就行了。”

两个纠察对望了一眼，不知说什么好。见他俩还在犹豫，焦汉不由分说，硬把几包美乐福塞给两名纠察手中，塞罢，二话没说，推上自行车扭头就走，妻子涰泣着，低着头跟在他的后面。

“走快呀，快！”焦汉对妻子又大喝一声。

“你着什么急，”妻子不解地嗔怪道，“我看你今天真犯病了，还害得我们娘俩跟着你受气丢人！你现在往哪儿去？”见焦汉推车突然转身往相反方向去妻子更生气了。

“我就不信世界上有解不开的锁！”焦汉恨恨地说，“我找准了一个地方，这三百包美乐福，包准一抢而空！”

“谁信你的鬼话!”妻子边无可奈何地跟着倒霉的丈夫走，边低着头不停地诅咒。

焦汉这次胜利了!

他风风火火地将三百包美乐福用自行车全推到宝鸡市群众路地区——这是回民集中居住的地方。他放下自行车照例是一番大喊大叫的宣传，理直气壮地大夸特夸其美乐福神奇的魅力，吸引得那些平素为买牛羊肉而犯愁的回民兄弟围了一圈又一圈儿，且看焦汉使出的绝招儿——

“这三百包美乐福，每包八角钱，我散给各位带回家品尝，若觉得好了，我再来收钱，如果不好，我分文不要。”

人们立刻把三百包美乐福一抢而空。

焦汉就这样冒着风险，下着狠心把二百四十元的美乐福全散出去了。他心里明白，什么先尝后买，凭良心收款，现在社会上经济秩序那么混乱，人们的思想觉悟不可能那么高，这三百包美乐福，权当白白奉送了，只要大家能真正品出美乐福的味儿来就行了，他反正豁出去了!

然而没过几天，奇迹又出现了：有几十个群众找上他家门来，主动交来了一百多包美乐福的钱，同时还一再诚恳地要求多买些带回去。

“怎么样，好吃吗？”焦汉喜不自禁，他激动地问这些知音者，“我没骗你们吧？我自己就是当初吃了美乐福才……”

见他乐滋滋地又要现身说法，这些主动上门交款的回民兄弟们，全都笑了。

喜讯一传十，十传百，焦汉就这样从一个小小的回民居住区打开了局面。很快，美乐福成了群众路地区的抢手货，连附近地区的机关、单位、企业、部队学校……都对美乐福大感兴趣，询问的电话，要求购货的函件雪片似的飞来。

焦汉大喜过望，精神倍增，他不失时机地把战术扩大到新闻界。于是，报纸、电台、电视台，立刻把美乐福变成了宣传重点。

且看我们的焦汉是如何利用宣传机器宣传美乐福的——

“美乐福是河南省平顶山市大豆加工研究所研制成功的。它是将优质黄豆经过筛选、脱皮，榨油、磨粉、配方调和，炼合造粒，组织成型、低温烘干，整理包装等九道工序制成的一种仿瘦肉型大豆组织高蛋白营养食品。经沸水或温水浸泡后呈肉白色，具有明显的瘦肉型纤维组织，富于弹性和韧性，成层成丝，混同鸡、鸭、鱼、肉烹调，耐咀嚼、肉感强，色香味俱佳，具有以假乱真的神奇魅力。混同各种青菜烹调，增香增色，另有一番风味。总之，无论单用，或作配料，炸、烧、炒、拌、煨、炖，溜、爆，样样皆可。目前又可加工成香肠，快餐，瘦肉型罐头等等各种名目繁多的佳品，真可谓随心所欲，变化无穷，怎么用，怎么好。”

天！世界上还有哪种食品比美乐福更具有诱惑力的吗？

焦汉兴犹未尽，又在报纸上大谈特谈其美乐福的营养价值，这是针对当前人们的普遍心理的——

“经中国农科院分析，美乐福含蛋白质百分之四十六点一八，是一般动物肉的两倍多，并有丰富的B族维生素、无机盐、性激素等，它对人体的重要作用可以阻止胆固醇的大量吸收，防低血液中胆固醇的含量；阻击大量糖吸收，防止糖尿病和肥胖；改善便秘可预防结肠癌、痔、大肠憩室和疝气；纤维素食品可使肠内有害微生物减少，增加有益微生物，在肠内含成维生素Bl、B2和叶酸。因此，长食美乐福，既有益于青少年的发育成长，又有益于中老年的身心健康预防多种疾患。

从利用率和经济效益上来说，一斤黄豆，可生产出七两美乐福，一两二钱黄豆油，仅剩一两八钱碎屑，又是很好的饲料。一斤美乐福，可泡三斤湿品，根据当前市价，美乐福低于肉类三倍多，而营养价值却高出肉类二至三倍！

这项新产品，在港澳及东京展出受到他们深切的关注，并给予很高的评价。”

——瞧，焦汉成了地地道道的美乐福营养学家兼作家了。

就这样，我们的硬汉子焦汉开始在拥有三百万人口的山城宝鸡安家落户了。焦汉在中共宝鸡市委、市人民政府的坚决支持下，仅在陕西、甘肃和山西就办起来16个美乐福专门生产厂家，每个厂家，年产值达60万元，赢利12万元！

而可怜的焦汉，至今却心甘情愿地蹲在一个仅有一桌、一椅、一凳的简陋办公室里，一人身兼数职：主任、秘书、办事员和司机。

……

更有趣的是，在宝鸡，人们都喜欢把焦汉叫“美乐福”，这因为他“吃的是美乐福，说的是美乐福，想的是美乐福，做梦梦的都是美乐福！”

……

都笑焦汉痴，谁解其中味！

常香玉一家准时来到了宝鸡西北美乐福餐厅。

一进门，常香玉、陈宪章、常小玉、小香玉她们全怔住了：嗬，好漂亮的餐厅啊，地毯、吊灯、空调……彩纸在头顶上交叉垂落，门外的鞭炮在噼噼啪啪鸣响……焦汉以盛大的宴会欢迎我们可亲可敬的著名爱国艺人。

此刻的焦汉，西装革履，气宇轩昂，系着一条漂亮极了的鲜红色领带，雪白的衬衣更显得高雅，潇洒。

“请入座，”焦汉忙不迭地将贵客往主桌席上让座，微笑着说，“欲问美乐福，答案在眼前。”

嗬，待常香玉全家刚坐定，漂亮的女服务员们笑盈盈地端菜上桌了——“溜炒美乐福”、“酱爆美乐福”、“美乐福肉丝丝”、“美乐福丸子”、“糖醋美乐福”、“蛋卷美乐福”，“蛋白美乐福”……还有“美乐福包子”、“美乐福饺子”、“美乐福火锅”、“美乐福水煮肉片”……哈，“美乐福”全家大团圆啦!

常香玉举箸，小心翼翼地夹了一块“糖醋美乐福”，咀嚼着，品味着，嘴里啧啧赞奇：“香！真香！可惜……”她又停下了筷子，专拣盘子里面的菜丝，“我可是不吃肉的啊！”

“这里所有的菜里没有一丝儿肉！”焦汉忍不住哈哈大笑，畅快极了。

“怎么？不是肉？”常香玉忍不住站了起来，她伸颈仔细地端祥着满桌佳肴，喃喃地说，“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我咋看咋和瘦肉一个样儿。”

焦汉殷勤而热情地劝她一一品尝。

常香玉这次不再犹豫了。老人伸出筷子，把每盘菜里的“美乐福”各夹一口，一样一样地细细品嚼起来，老伴和女儿、孙女望着常香玉那香甜得意的样子全逗乐了。

“哦，这，莫非就是美乐福吗？”常香玉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

“对，是美乐福。还是你们河南人作的贡献呢！”焦汉激动地说，“中国是大豆的故乡，河南是美乐福的故乡，宝鸡又是您这位艺术大师的第二故乡。我们得感谢美乐福把咱们紧紧连接在一起呢!”

焦汉这句充满诚挚之情的美好话语，立刻赢得了满座的喝彩和掌声。

服务员小姐们又含笑端上来焦汉的“杀手锏”——“西瓜全汤美乐福”，即将各种甜食品用美乐福巧妙佐配，盛满一个掏空汁水的新鲜大西瓜壳内，嘿，碧像鲜美味味四溢，别提多诱人了，看眼就令人满嘴生津。

常香玉激动地举杯在手，向焦汉敬酒：

“来，为开发美乐福做出重大贡献的优秀企业家，我们河南人民光荣而尊贵的朋友，豫剧艺术事业的知音焦汉同志敬一杯！”

说罢，她一仰脖子，破例一饮而尽。

焦汉的眼睛湿润了：世界上还有什么崇高的评价能比得上此刻这番充满深情和理解的话语更能温暖人心，打动人心的呢!

焦汉平生第一次喝醉了。他竟把鸭舌帽忘在自己那豪华美乐福餐厅的挂衣钩上，径自摇摇晃晃，头重脚轻地回到了家中，一仰身，和衣躺在床上，很快响起了鼾声。

焦汉的耳边，突然响起一个深沉而缓慢的声音，似乎是从神秘深远的茫茫宇宙深处传来的：

“地球是蓝色的。地球的蓝色来自大海。地球人要生存发展，不能老靠屠杀动物，光吃动物尸体过日子……地球上有多少海水，就应该有多少相应的美乐福!”

“是吗？对！对极了！对极了啊！请问您是谁？您在哪里……”

焦汉睁大眼睛，伸出双手，面向茫茫上空，大声询问着。可是，声音逐渐远了，模糊了，隐去了，消失了。一切归于寂静，四周一片漆黑……

其实这个醉人的夏夜里，焦汉睡得香甜极了，他连一个身都没有翻。他做了一个多么美丽的梦啊——

啊，他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此文原载1988年10月《中外纪实文学》试刊1（总），中国作家协会陕西分会主办，文学双月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