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皈依在诗与思的桑梓里

时间:2022-02-12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综合国外媒体8月5日报道,目前已有40位美国富豪响应沃伦巴菲特和比尔盖茨发起的“慈善誓言”活动,承诺至少把一半的家产捐给慈善事业。当今世界,蓝天白云、青山碧水、自然物种以及历史文化遗产在快速消失,地球身心俱伤,已处于每况愈下的病危状态。
皈依在诗与思的桑梓里_回乡之路寻皈审

三、皈依在诗与思的桑梓里

1960年,考古学家在非洲坦桑尼亚的奥杜韦峡谷(o1duwai gorge)发现了一堵已有175万年历史的用熔岩块堆砌而成的“风墙”(wind wa11s),风墙的后面是一个古老的山洞。这就是目前所能知道的人类最早的“家园”,它的建造者,可能是生活在旧石器时代的早期人类。这一人类最早的“家园”虽然不是木质砖瓦结构的楼宇,更不是现代技术钢筋水泥结构的洋房,而只是一个自然的山洞外加一堵极其简陋、粗糙的石墙而已,但它却是人类“家园文化”的发端,从此人类历史就有了世代相传的与家园有关的诸如“失落”、“出离”、“构筑”、“筑居”、“寻家”、“返乡”、“栖居”等问题的探索与思考。就功能而言,有了墙,就有了属于“我”存在的“家园”。有了“家园”,人就有了归属感、亲情感和安全感。有了归属感,人就不会感到孤独;有了亲情感,人就会产生关爱和衍生;有了安全感,人就能安身立命,形成社会和文化。如此这般,一堵简陋粗糙的“风墙”竟孕育了象征人类存在的“家园文化”。但是,任何一种文化从诞生之时起都会孪生出与其本初意旨不合乃至向背的附属文化。一堵古老的“风墙”在诞生“家园”的同时,也孪生出人类的私欲、利己和隔离等心机。“凡物无成与毁,复通为一。”(《庄子・齐物论》)庄子认为,所有事物并无形成与毁灭的区别,两个方面往往是相通而浑一的。最初可能是人类要构筑“风墙”或者为持守“家”而思考制造建筑“风墙”的工具。考古学家认为,人类制造工具的举动最先是敲破河卵石做成手斧。当一块河卵石被原始人敲破制造成工具时,自然的完美性也就被打破了。人类文明则无非是把整个自然界当作了一块河卵石,然后一块一块地敲凿。在农业时代,这种敲凿是无损自然元气的,因为人类对自然的索取仅限于衣食住行这些最基本的生活要求,自然以其固有的创生能力和自我修补能力,可以自行实现生态的动态平衡。因而,人与自然的关系在总体上是和谐的。到了工业文明时代,人类受理性功利的诱惑、控制和催逼,利用强大的技术工具对自然进行大规模、深层次地敲凿,动作不断加大,速度不断更快,对自然完美性的破坏也日趋严重,最终将自然敲凿得百孔千创、支离破碎。从哲学视域上看,自然的完美性就是“上帝的尺度”。在农业文明时代,人类基本上是依照“上帝的尺度”来循理举事的,而在长期敲凿自然完美性的过程中,人类逐步建立起“人的尺度”。而那时,“上帝的尺度”与“人的尺度”是双轨并行的。在现代性的背景下,人类在极端理性、极端功利、极端技术的作用下,以自己建立的“人的尺度”来替代“上帝的尺度”,从而人类在大自然面前就变得以“我”独尊、毫无顾忌了,人成了自然的征服者、万物的主宰者。老子早就告诫:“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老子》通行本第9章)当人类在一次次刷新GDP、一次次发射导弹、一次次试验核武器时,自然的完美性遭受极大的甚至是毁灭性的破坏。人类在毫不心慈手软地破坏自然的完美性的同时,自己家园的完美性也被严重地损伤甚至是毁坏了。现代科技缔造了现代化的城市、构筑了现代化的高楼大厦,现代人却变得无家可归。因为家园与自然是血脉相连、一损俱损的,破坏了自然的完美性就等于摧毁了家园的根基,人类亲手用自己创造的理性工具将自然和家园同时毁坏了。至此,现代人才意识到,自己已成了与自然相对立、与家园相疏离的精神流浪者。也至此,世界首富比尔・盖茨(W i11iam Henry)和世界股王沃伦・菲特(Warren Buffett)发起“慈善誓言”,号召世界上的富人捐出一半资产用于慈善事业。据中国日报网报道:

2010年9月6日,有着“中国首善”之称的江苏黄埔再生资源利用有限公司董事长陈光标在其公司网站上刊出一封致比尔・盖茨和巴菲特的信。陈光标在信中指出,当即将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能够把财富归还世界,是一种高尚和伟大。相反,“如果在巨富中死去则是可耻的”。所以“在我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将不是捐出一半财富,而是向慈善机构捐出自己的全部财产”。

综合国外媒体8月5日报道,目前已有40位美国富豪响应沃伦・巴菲特和比尔・盖茨发起的“慈善誓言”活动,承诺至少把一半的家产捐给慈善事业。

比尔・盖茨、巴菲特、陈光标和响应“慈善誓言”有善举的人们,应得到世人的敬仰。但是,在空前生态危机到来的时期,比尔・盖茨和巴菲特是否已意识到应扩大“慈善”内涵,把“生态慈善”也列入“慈善誓言”之中呢?从生态学的角度看,“生态慈善”可使被人类敲凿得百孔千创的地球得到修补,使濒临绝灭的物种得到生存的机会;从生存哲学与生态美学的角度看,将慈善基金仅用于给人治疗身体疾病和给人盖房子,是永远不能解决“心病”与“家园”问题的。“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拯救人类必须先拯救生态”,要解决人存在的根基问题,就必须将视域投向终极关怀境界,创新慈善理念,把“生态慈善”作为慈善事业的核心内容。只有从源头上实施慈善救助,才能解决全球生态“三大危机”问题,也才能解决人的心性疾病与无家可归的问题。

当今世界,蓝天白云、青山碧水、自然物种以及历史文化遗产在快速消失,地球身心俱伤,已处于每况愈下的病危状态。生态学家认为,即便是用300年工业经济所积累的全部财富来修复自然生态创伤,自然也无法恢复到原初的健康状态。随着自然生态的蒙难,人类的生存环境的质量也不断下降,特别是城市,似乎成了生产的庞大机器。强悍矗立的摩天楼、横行霸道的高架路、错综复杂的立交桥,建筑和交通的密集拥挤导致对人的压抑与排斥,人成了自己的创造物的附庸。废气、热浪、噪音、喧哗笼罩着城市,早年那些富有人情味的充满生活气息的生存环境已一去不复返,人们普遍感到郁闷、烦躁、焦虑与孤独。正如当代先锋小说作家北村在《归乡者说》中说道:

行走在一个闭抑、衰朽而又充满聒噪的都市里,心灵的溃败是不可阻挡的。形形色色的暴虐、骄横,千奇百怪的压抑、欺凌,朝不保夕的工作,日益恶化的环境,疏远的亲情,嘈杂的市声,无往而不在的谎言陷阱,共同组成了一幅现代人为争取有限生存空间的严酷背景。

现代性没有给人以真正的自由和幸福感,而造成人前所未有的彷徨与郁闷。事实上,人们对物的追求意志越强烈,向外部世界攫取越多,自我也越迷惘,内在的灵性也越彷徨、茫然。“无家可归”,是20世纪全球社会中人们的普遍感觉。技术、功利、实用把人引离故土,人的冥思丢失了,脱壳的灵魂被抛弃在荒野上无处安顿。内在灵性的丧失使人不再能感受到给人以慈爱的神灵,“心安何处”,成了时时缠绕人的最大困惑。这时,以探求人生的意义和皈依为特性的哲学旨趣与美学愿望,必然与以人类为中心的功利理性认识论发生冲突,浪漫文艺、存在美学、生态主义、绿色思潮等文化在历史的沉沦中走上了时代的前沿。它们与工具理性、技术主义、功利主义、拜金主义等以人类中心主义文化为基础的近代科学思潮分庭抗礼,竭力想挽救被工业文明所破坏的自然精神,挽救被理性功利思想所湮没的人的心性,拯救被单纯逻辑性思维所浸渍的思维方式。其中,荷尔德林和海德格尔等诗性存在主义诗哲们怀着一种质朴的“桑梓”情结,为人类的生存提出了“回乡”和“诗意栖居”的理想境界。

荷尔德林是一位终生怀着乡愁、孜孜为人们思考栖居、到处寻找精神家园的哲学诗人。他在《莱茵颂》一诗中写道:

……阿尔卑斯山峦鬼斧神工,/那是远古传说中天使的城寨,/但何处是人类/莫测高深的归宿?

荷尔德林在茫茫黑夜中诸神离去之时,漫无边际地去追寻神灵隐去的足迹,寻找人性异化的根源。他怀着沉重的心情唱出的是,人离开了神灵,就像离开了自己的桑梓,陷入无家可归的那种纠结与失落。在荷尔德林看来,人通过百般努力所创构出来的东西,却是与人的心性本质相异的东西,技术功利的扩展抽掉整个人赖以安身立命的精神根据,人将会成为无家可归的浪子流落异乡。荷尔德林在《致流浪者》中写道:

我寂然一身,但祖国之父,/你就在我头上,超然于云雾之端!/呵,万能的苍穹!/还有你们,大地与光明!/你们三位一体,永恒无极,/宰割万物,施与慈爱。/那把我紧系于他们的丝带永不断裂。/我自你们溢出,/追随你们而浪迹他乡,/现在,我已饱阅人生,/又与你们,与欢乐的神明同返故国。

荷尔德林过早地对这种因普遍分裂带来的人的无家可归的苦境有所感悟,因此,作为一位诗人,他极其孤独。他多么盼望能早日重返与神灵同在的桑梓。他认为,理性不是最高的原则,人的最高原则是审美“存在”,人为了达到自由的存在就要重建上帝和人的原始统一,也即要确立人类本性中的神。荷尔德林预感到人在现代性的包围下会遭遇不可逃避的无家可归之困境,但人类必将反思与醒悟,必将重返故里与童贞。他在《帕特莫斯》中吟唱道:

神近在咫尺,又难以企及。/……那么,圣洁浩瀚的水波,/请赐我们以双翼,让我们满怀赤诚衷情,/返回故里。

荷尔德林的“回乡”,旨在返回人诗意栖居的处所,返回与神灵亲近的近旁,享受那由于偎伴神灵而激起的无尽的欢乐。因为,人早已而且许久以来一直在异乡流浪,备尝孤独游离的苦楚,同时在流浪时已经领悟到求索之物的本性,因而回乡已经有足够丰富的阅历,是一种源于灵魂的回乡意愿。

海德格尔是西方文化史上最具生态情怀和生存意识的哲学家、美学家,他一生在追求“存在”的意义,历经半个多世纪的苦苦追寻,终于在荷尔德林的诗中发现了存在——诗意栖居的希望。在海德格尔看来,荷尔德林是第一个真正意识到人类已经进入“世界黑夜贫困时代”的诗人。世界黑夜贫困时代有着双重的内涵:一方面,上帝之死、信仰危机、价值缺失、道德沦丧带来了一个虚无主义的漫漫长夜和“精神陨落”的贫困时代;另一方面,技术中心、物欲横流、心灵盲目又带来了一个生存异化的沉沉暗夜和“诗意消亡”的贫困时代。苏格兰著名散文家托马斯・卡莱尔(Thomas car1y1e)说:“诗人是世界之光。”在世界黑夜的贫困时代里,诗人为了众生去寻求真理的光芒,抓住神圣的光辉本身,为坠入精神深渊的同类们照亮回归本原的“回乡之路”。海德格尔说:“我之所以选择了荷尔德林,并不是因为他的作品作为林林总总的诗歌作品中的一种,体现了诗的普遍本质,而仅仅是因为荷尔德林的诗蕴含着诗的规定性而特地诗化了诗的本质。在我们看来,荷尔德林在一种别具一格的意义上乃是诗人的诗人。所以我们把他置于决断的关口上。”[14]海德格尔选择荷尔德林的诗的目的是要进行一场“诗”与“思”的对话,是要从哲学上显现诗的“存在”意义,是要让“充满劳绩的人,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海德格尔说:“思服从在的声音,就须寻觅言词,以便使在的真理得以表出。有历史的人的语言只有处于这一思在的言词才能真诚地说出来……在之思守护这言词,并在这种守护中完善其功能,即小心照看语言的运用……这样就有了思者的道说。诗人的命名出于相似本原。说‘类似’,意味着有‘差别’。诗与思在照看语言这一点上极其相似,但它们同时又各有所司。思者道说存在,诗人命名神圣。”[15]

自文艺复兴以降的时代,是一个高扬主体的时代,是一个空前的现代技术时代。可是,在主体不断创造、发明、运用技术以支配自然界的同时,主体之为主体的“主体性”就已经拂袖而去了,而被剥去了主体性的主体实际上已然沦为技术世界维系自身以及再生产自身的机器零件。由此,人迷失了自我,人的灵魂游离于身体之外的异乡而无家可归。“哪里有危险,哪里就有拯救。”当海德格尔借用荷尔德林这诗句时,他旨在表明,正是陷入危险之中,才使拯救成为可能。于是,“人之栖居”成了海德格尔一辈子的不了情。海德格尔认为,栖居的真正困境并不在于住房匮乏,而在于:终有一死者总是重新去“寻求栖居的本质”,他们首先必须学习栖居。言外之意,即使杜甫“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愿望得以实现,作为曾在、现在和将在着的终有一死的人,仍然深深地置身于栖居的困境之中。质而言之,“人之栖居”比忧国忧民的杜甫诗中的“广厦”要古老得多,深邃得多,复杂得多。也就是说,在“奥杜韦峡谷的风墙”之前,“人之栖居”的问题就已经发生,可以说它是随“人类思维”同时来到世界上的最为古老的哲学命题。根据海德格尔的说法,“栖居”这个词在德语系里的本原意义是“逗留”(Stay),栖居始终已经是一种在物那里的“逗留”,是带入、置身、持守在“平静”(Friede)中的。而“平静”一词,在德语语境里意为自由(Frye),而“自由”一词又意味着:不受伤害和防止危险,也就是“守护”(Guard)。所以,“栖居”实质是人之为人切己的“自由”生存的开放状态,而真正的“自由”乃是积极的“守护”,即“还自然于自然,让万物于自由”,简言之就是让栖居者或逗留者自由自在。海德格尔的目的,就是力图让这种栖居之思真正成为存在本身自由境域的质朴应答和原始归属。

海德格尔认为,“无家可归”是在世的基本方式,虽然这种方式常被掩蔽着。但是,一旦人思到了他的“无家可归”,就不再是一种痛苦了。因为,他已看到了“栖居希望”和找到了“回乡之路”。其实,“无家可归”,这声音应和着中国两千多年前那个伟大的声音:“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人之为人就始终兑现在“道”与“可道”、“名”与“可名”之间,栖居在“家”与“无家”之间,人之生存就是对这个作为人之天命的“之间”的应答和归属。“无家可归”,是栖居之为栖居的真正本质,也就是那沉默而又永无止息的深沉呼唤,即人作为人而生存的自由本身的呼唤。在海德格尔看来,栖居的实质是“在诸神面前的逗留”,并非在自造的神祇(科技)或偶像(钱财)面前的逗留。“诸神”闪现出人的信仰之维,这种信仰之维是人作为终有一死者的原始生存现象本身。这就是在海德格尔后期思途中一路吟咏的天、地、人、神的“四相一体”。在海德格尔看来,栖居向不断绽放着又幽闭着的大地召唤着“思”,而“思”通达“诗”。在“诗”的启迪下,人非但脚踏着大地,并且仰望着天空——“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从而漫步于“回乡之路”——“诗意栖居”于久违的桑梓里。此实乃为,人作为终有一死者最原始的、本真的审美生存方式。

海德格尔在《荷尔德林诗的阐释》中提出人的“诗意栖居”的重要命题,成为生态存在论审美观的生态理想美。所谓“诗意栖居”,其意在人类通过“天地神人四方游戏”,从而建造自己的美好的栖居家园,获得审美的生存。海德格尔提出,人不仅要学会思,更重要的是学会“诗”,即学会“诗意地栖居”。人如何才能进入“诗意地栖居”,是海德格尔诗性存在学说的全部秘密所在、品性所在、核心所在。提倡学会“思”,旨在把人引入“诗”即引入“诗意地栖居”。这就是海德格尔与荷尔德林知遇的最默契的天分,荷尔德林的诗与海德格尔的思,都是为了把存在者引向审美的存在。荷尔德林吟诵:

如果生活是全然的劳累,/那么人将仰望而问:/我仍然愿意存在吗?/是的!/充满劳绩,但人诗意地/栖居在此大地上。

在海德格尔看来,我们人类在地球上的原初存在方式就是栖居,栖居是人存在的原根性,是人的存在最古老的问题。因此,人的存在,不只是操劳、构筑、利用,更重要的是珍惜、关爱、守护。栖居是一个存在的“原始的一”。这“原始的一”是天、地、神、人的四重整体。人生存于大地之上、苍天之下,并承纳着神性的恩爱,因此而构成了世界存在的“本初的一”。这四重整体中的各要素,从本初意义上来讲是不可分割的。当我们说大地时,已包括其他三种成分了。这一如老子“是以圣人抱一为天下式”,庄子“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的生存境界。存在者如何能存在于栖居之中,唯有“诗”——“诗意”。海德格尔坚信:“诗意栖居”是老子“道法自然”的存在之境,庄子“逍遥”、“梦蝶”的审美之境。中西审美存在的境域是相通的,但审美存在文化的渊源在老庄那里,于是海德格尔把解读老庄之道作为自己最快乐的事情,称之为“与东方两位古稀伟人对话”,使自己找到了“人之栖居”的本根。

在海德格尔存在美学那里,“诗”、“诗意”并不是对文学艺术创作而言,而是指人存在于栖居的维度,从劳碌奔忙的现实出发,并超越此现实而仰望神圣的“上帝”之后蓦然间发现了“回乡之路”的人存在的过程。此“回乡之路”穿越现实世界而直抵苍天,然而同时滞留在大地上。因为苍天与大地“之间”的无限时空是上帝真正赐给人与万物栖居的桑梓。人的本质就在于他能趋向神性、仰望神意之光、用神性来度量自身,同时又植根于大地、让自己与万物并同逗留于现实的此岸世界。在原初意义上,人的栖居就是诗意的栖居。这种栖居本身就是超越性的,是有限中的无限持存。海德格尔如同庄子,其超现实存在主义思想从根本上取消了有限与无限的普遍分裂。人正是在这种超越的“思”中发现了“诗”,从而找到了上达苍天神圣、下植大地现实的“回乡之路”,使人的“诗意栖居”成为可能。寻找之“思”使存在者跨越了大地和苍天之间的向度与维度,进入本质存在之“诗”,从而澄明了存在的诗意之居——思与诗的桑梓——适然世界——人活在上帝与牛顿之间。此一澄明,使人的栖居在本质上是诗意的、适然的,苍天与大地共存的,神圣与世俗同在的。诗人将向人们转达神性即将到来的消息和问候,将指引人们返归桑梓的道路。所以,诗人歌唱大地与光,歌唱大自然的美景,歌唱年岁天使的时间季节赋予人的留居的时光,以此昭示澄明的审美存在,祈求呼唤人们返朴归真、返归于桑梓的道路——回乡之路。澄明令万有渴念归根,这归根就是桑梓的本真。海德格尔倡导人们转变向外索求的欲望,凝神静思,体会诗人的灵魂时时承受着的那份乡愁、那份有皈依桑梓而生发出来的自然的乌托邦情怀。只有这样,人才能发现通往真正自由的“回乡之路”,也才有可能重新“诗意栖居”于久违的桑梓里。

海德格尔认为:“还乡就是返回与本原的亲近。但是,惟有这样的人方可还乡,他早已而且许久以来一直在他乡流浪,备尝漫游的艰辛,现在又归根返本。因为他在异乡异地已经领悟到求索之物的本性,因而还乡时得以有足够丰富的阅历……诗人的天职是还乡,还乡使故土成为亲近本原之处。”[16]正是在这个意义上,现代人只要有那么一点自由支配的时间和财力,就会尽量摆脱钢筋水泥建成的毫无情趣的久居环境,去找寻原生态的、未被工业文明触动过的清风、净水、清新的空气和绿色的去处;去发觉古老素朴的农耕文化,体会古代逸士“静观山水时,物我两相忘”的那种闲情逸致;去体验做一个无所提防、无所羁绊、心性全然敞开的真正自然人。这种向往回归自然的生活方式,是当代人对城市生活厌倦后的自觉醒悟和自我放逐,是人们释放心灵、表达回乡与审美存在之愿的行为。今天的人们或许并不甚了解老庄返朴归真生态审美思想和陶渊明世外桃源的隐逸情怀,也不知道德国的荷尔德林和海德格尔所孜孜追寻的诗意栖居之境,还可能不知道余潇枫适然世界的生存哲学命题,其实这都没有关系,重要的是人们以自己的实际行动确认了人的生态意识已豁然觉醒,人们正在自觉地漫步于“回乡之路”并把通达“诗意栖居”家园作为自己活着不可缺失的生命维度。

2006年9月19日,笔者有幸游览臻藏于念青唐古拉怀抱中的纳木措,那一方仙境让我真正发现了“回乡之路”的感觉。于是,写了一首小诗《遥远的梦乡》。此处摘引之,权作本著之结语:

阡陌中/仰望太阳雨/白云间/东风不介意/熟悉的/生疏的/一一相与寄托/去悠悠/一首离谱儿歌/远山之外/梦乡在何处/

合掌膜拜/念青唐古拉/域外之里/一段心经洗尘/谁与之/恬静之眸/人在性分中/远古臻藏/可知否/梦里梦外三百年/

日月朗照/昼夜同清辉/雪山凝思/飘雨钟情/抚风涟漪/宛如出水莲朵/微微一笑/泯却人际亲疏/虚实有无间/莫问归途/

胡杨论剑/唐柳献舞/天地神人同游/千百回若燕归/梦乡可栖居/前世约定/今朝寻觅/来生期待/时空一如既往/淡然无痕/

而后日子/或许照常依旧/月圆月缺/潮起潮落/纳木措/终成你我之梦/桑梓遥远处/风铃声声牵挂/回乡之路/风轻云淡时候/

纳木措是美的,她的静谧、洁净与神圣是令人神往的,那里是人真正可以超越世俗、安顿心灵的桑梓,至少在人类掌握现代科技用了300年的时间也无法构建出新的伊甸园时,纳木措、香格里拉、丽江古城、“浙中绿岛”等地方,就是人们冥冥中梦游的伊甸园,也即老庄、海氏等诗哲们孜孜追求的可以让人诗意栖居的适然世界。回乡之路不仅仅是通达纳木措或类似的某个美的去处,而更是指向人皈依于自然神灵,万物和合共生、人类诗意栖居的本初之美、朴真之美、和谐之美的生存之境。

——人,漫步于回乡之路,皈依于思与诗的桑梓里。

【注释】

[1][美]托马斯・贝里:《伟大的事业》[M],曹静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5年版。

[2]赫尔曼・凯泽林:《一个哲学家的旅行日记》[M],左东侯译,《东方与西方》第1卷第1期。

[3][美]大卫・雷・格里芬:《后现代精神》[M],中央编译出版社1998年版,第222页。

[4][法]费里:《现代化与协商一致》[J],《文艺研究》2000年第5期。

[5]胡孚琛:《宗教、科学、文化反思录》[J],《探索与争鸣》2009年第11期。

[6]余潇枫、王江丽:《“全球绿色治理”是否可能》[J],《浙江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8年第38卷第1期。

[7]柏拉图:《理想国》[M],毕芙蓉导读,天津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

[8]钱林森、李明滨:《唐代文学研究年鉴》[M],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95年版。

[9]汪涌豪:《中国文化中的乡土意识与情怀》[J],《文汇报》,2010-04-18。

[10][德]海德格尔:《语言与家乡》,陈春文译,《思的经验》[M],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第132—134页。

[11]汪涌豪:《中国文化中的乡土意识与情怀》[J],《文汇报》,2010-04-18。

[12]余潇枫、张彦:《人格之境——类伦理学引论》[M],浙江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15页。

[13]余潇枫:《安全哲学新理念:优态共存》[J],《浙江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5年第2期。

[14][德]海德格尔:《荷尔德林诗的阐释》[M],商务印书馆2000年版,第36页。

[15][德]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M],陈嘉映译,三联书店1999年版,第391页。

[16][德]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M],陈嘉映译,三联书店1999年版,第253—28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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