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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落了一场秋雨_关于曹锟的故事

时间:2022-08-08 名人故事 版权反馈
【摘要】:北京落了一场秋雨_关于曹锟的故事回到天津的吴佩孚,并没有感到“大势已去”,他的办公列车刚停下,他就迫不及待地对属员们说:“冯玉祥劫持元首,伪造命令,我们以元首被劫持代下命令。彼伪我真,以正视听。你们赶快拟出‘大总统命令’来。”他在北苑召开了一个以政治为主要内容的军事会议,除了他的参谋长、旅长之外,还有黄郛、王瑚、贾德耀以及支持他政变的原讨逆军副总司令兼筹备总司令王承斌参加。

北京落了一场秋雨_关于曹锟的故事

回到天津的吴佩孚,并没有感到“大势已去”,他的办公列车刚停下,他就迫不及待地对属员们说:“冯玉祥劫持元首,伪造命令,我们以元首被劫持代下命令。彼伪我真,以正视听。你们赶快拟出‘大总统命令’来。”

紧张的战地生活,虽然吴佩孚并不是首次经历,但此次却不比昔日,没有昔日的那种有条不紊,进退自如。“大约是天欲灭我了。否则,何至有此大劫!”他摸摸腮,瘦了;摸摸眉,似乎只有一层皮了;再摸摸下巴,也明显得尖了,就连多日不曾下身的上将军服,也狼藉得失去了威严。到战场上只有十五天呀,吴佩孚仿佛经历了一个漫长的年代,这个素以儒将自居的人也觉得“江郎才尽”了。

吴佩孚在天津替总统发布的命令共八条,即:

一、宣布冯玉祥罪状,褫夺其官职勋章;(www.guayunfan.com)二、责成吴佩孚率各省军队讨冯;

三、任命李景林为东三省巡阅使;

四、任命胡景翼为察热绥巡阅使;

五、任命刘镇华为陕甘新巡阅使;

六、任命吴新田为陕甘新巡阅副使;

七、命王怀庆星夜率兵入卫;

八、任命王怀庆为陆军检阅使兼西北边防督办。

这道命令,他原想着至少会像一根稻草,能够挽救一下生命。但是,这根稻草也朽了——

一天以后,吴佩孚又兴奋一阵。那是电务处为他送来的一叠厚厚的各地军阀响应号召,出兵“勤王”的电报:四川刘纯厚要亲率两个师北上增援;湖南赵恒惕要整师出援;甘肃愿派十营兵“听调”;浙江孙传芳愿率两旅兵北上;福建周荫南、安徽马联甲、江苏齐燮元、湖北萧耀南、河北李卓章、陕西刘镇华、察哈尔张锡元……无不慷慨激昂,愿出师相助。吴佩孚望着这些电报,春光满面,笑颜逐开:“我吴子玉并不孤立!”

不过,吴佩孚未能笑到最后,那一封封“勤王”电报都成了墙上画饼,莫说远在天边的川、甘、闽援军影踪不见,就是近在咫尺的苏、豫之军,也分别被山西阎锡山、山东郑士琦给挡之于石家庄、济南以远,可望而不可即。山海关形势日渐紧张,张宗昌、李景林之奉军,长驱直入,郭松龄部首先占领了秦皇岛;直军张福来、靳云鹗部全军覆没,张、靳皆只身逃回天津。

山穷水尽了,退到天津的吴佩孚再无退路,他的参谋长劝他“进入租界,暂避一下”,他摇手拒绝了;他邀请前内阁总理张绍曾去说服冯玉祥,冯玉祥没有接受;而山海关前线,阵地又一片一片失去。最后,吴佩孚决定舍陆浮海南下,另寻生路——至此,吴佩孚历经十余年精心培育的二十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了,只有身边的侍卫部队了。这支侍卫部队,在他浮海前也给资遣散了。吴佩孚过起了漫长的流浪生活,由长江经两湖、过川甘,最后回到他北京寓所,过起寓公生活,政坛军界,再也见不着他的身影!这是后事,暂丢下不述。

大局已定,在北苑的冯玉祥反而觉得肩上的压力更大了,国家大政,内阁组织,各方关系,军队安排,该怎么办?还有曹锟,清王室那一班子。冯玉祥都觉得需要立即安排好,需要有一个妥妥当当地交代。往日,他只是主持一支军队的事情,最多主持一省政务、军务。

现在,一个国家,一个庞大的国家机器,都要他去主持,去左右,他猛然有些茫然。他在北苑召开了一个以政治为主要内容的军事会议,除了他的参谋长、旅长之外,还有黄郛、王瑚、贾德耀以及支持他政变的原讨逆军副总司令兼筹备总司令王承斌参加。会议一开始,冯玉祥便坦诚地说:“中国的唯一出路,是孙中山先生领导国民党进行的国民革命运动。只有实行孙中山先生的主张,才能彻底消灭中国的大混战,改变中国的面貌。我提议,咱们立即电请孙中山先生北上主政。”

冯玉祥的话刚停顿,胡景翼和孙岳几乎是同时站起来,异口同声地说:“对,对!这是一个极好的建议,我们拥护孙先生北上主政。”

也有人说:“时间紧迫,形势紧迫,即使孙先生答应北上,几时能到?当务之急是必须有人出来维持大局,稳定形势。”

冯玉祥说:“说的是,应该有个极有威望的人出来维持大局。我看有一个人很合适。”

“谁?”有人问。

冯玉祥说:“段合肥。”

按照事前的各方协商,段祺瑞本来就在主政的人选之中,此人不仅多年主军,而且先后数次出任国务总理,有主国政的能力。但是,段祺瑞的皖系集团毕竟同直、奉各方都有些隔阂,而且又是新败在直曹手下,段跟冯玉祥部也是有过鸿沟的。因而,有的人便心生犹豫,默不作声。冯玉祥心里一沉,但他还是说:“我们同‘合肥’并无太大利害冲突,直皖反目,当初我与小扇子徐树铮的不快,都有特殊背景。现在,不是派系之间好恶,而是国家大政。我们应该首先丢弃前嫌,以国事为大,还是请‘合肥’出来主政为好。”

经他这么一说,大家也就接受了。再经研究,决定除了请孙先生北上,请段合肥临时主政之外,又决定先由黄郛组织内阁,处理过渡时期的一切事宜。此时,冯玉祥又说:“为了让国人对我们此次起事有个明白的看法,也为了表白我们自己的胸怀,我决定,我部人员均不参加内阁,我们仍然去操理自己的军队。”冯玉祥又说:“我们既然衷心拥护孙中山先生,孙先生是国民革命的领袖,应将参加这次政变的各部队改组为国民军。这样,才能表示我们是效力国民的。”

这个意见得到大家同意,当时就将军队进行了改组,成立中华民国革命军,下辖三个军,公推冯玉祥为总司令兼第一军军长,胡景翼为副总司令兼第二军军长,孙岳为副总司令兼第三军军长。

26日,冯玉祥移军城内,将总司令部设于旃坛寺,一方面电邀孙中山北上主政,派人请段祺瑞进京主军,一方面领衔发出召集和平会议通电。通电如文:

民国创造,十有余年,兵戎迭兴,迄无宁日。军阀强藩,棋居鼎峙;分居国疆,自擅威福;意见参差,干戈即起;逞其武力,欺快己私。以多数之国民,殉一人之私欲;美其名曰讨逆,文其过曰义师;实皆睚眦之争,全与国家无涉。旱涝频仍,而忿兵迭起;度支困竭,而黩武不休。以致九有疮痍,四方困竭;哀鸿遍野,群盗满山;工商窒阻,农田荒芜;万众倒悬,群论涂炭。不特共和之真谛未获实现,反致国际之地位日益堕落。玉祥等睹此颠危,忧心如焚。恐稍瞻绚,必致沦胥。内受良心之驱迫,毅然为和平之主张。知武力之不足恃,开彻底改革之新机。其目的纯在救国,其办法纯取公开,为全国统一之先导,定邦国永久之大计。期以此次改革,完成历来改革未竟之事业,解决历年纠纷之根本,永绝将来隐伏之祸胎,确立健全民治之基础。决非局部之争,恩怨之报,更无沽名钓誉之心,尤无联甲倒乙之意。愿国事之安全,不屑个人之利益;知人民之困苦,不敢避一已之艰辛。返京以来,迭次通电,区区微忱,谅荷洞鉴。现在京师安堵,商民乐业,友邦谅解,群情翕辑。如有反抗和平、武力是逞、愿为国民公敌者,则祥等惟力是视,誓与国人共弃之。政治暂维现状,企免国务纠纷。此特为过渡之初步,并非最后之办法。当兹军兴国乱之际,自不免有多少委曲求全之处,此则不能不乞国人谅解者也。祥等以为此后一切善后问题,国家建设计划,非一二人所集中,并非一二党所能把持,必须举国贤豪同集京师,速开和平统一会议,将一切未决定之问题,悉数提出,共同讨论,以多数人之主张为指归,以最公平之办法为究竟,期得最良结果,实力奉行,以息内战,以安邦本。为今之计,莫急于此。惟此和平会议,究应如何组织为妥善,如何产生为适宜,海内贤豪,南北硕彦,匡时共策,宏划应多。务祈不吝谠言,速予指导,发表伟论,见赐嘉猷。祥等虽戎行椎鲁,素知从善,德音早贲,虚己景从。时机迫切,披肝沥胆,引领教言,伏乞鉴察。冯玉祥、胡景翼、孙岳叩勘。

囚在延庆楼的曹锟,“平静”了没有多久,梦醒似的忽然明白了,知道了大势已去,身不自由了,心情万分忧伤起来。最显见的,是他开始了绝食、绝水,无论送来的是什么东西,他一律拒绝进口;其次是不说话,跟谁都不说话,对什么事情都不说话;除此之外,他开始失眠了,他睡不着觉了。连眼睛也闭不上,一闭眼,尽是恐怖情景。

曹锟知道买来的总统不好当,反对买总统的人不少。但是,他梦也不曾梦到会倒在他的部将冯玉祥手下。他自认他对冯玉祥还是厚爱器重的。“我没有亏待你冯焕章。吴子玉在河南排挤你,你几乎没有立足之地,是我把你调到北京来的,我没有削弱你的兵权,你的队伍没有薪饷,是我想方设法给你解决的。你对吴子玉有意见,我知道,我没有偏袒吴子玉,你怎么能搞我呢?”想想冯玉祥,想想自己的被囚禁,他越恼、越恨。“有一天我还能再起,我非同你冯玉祥算这笔账不可!”

看管曹锟的,是冯玉祥的第十师二十二旅四十四团的一个营,营长叫张俊声,是个头脑十分机灵的人,三十四五岁,一副标准的军人气质,却又不乏文人的谦谨。政变时,他的队伍负责拔除和管制北京电报楼的总机关;政变成功,他即奉命开进总统府。进总统府时,他的上司鹿钟麟对他交代说:“要好好看管,别让曹锟跑了。”又对他说:“但要注意,看管是看管,要好好招待,不许有失礼之处。”

看管的任务安排好之后,张俊声便去见曹锟——他有任务,他要把被囚起来的大总统的情况随时向他的上司汇报。曹锟弄明白了来人的身份之后,勃然大怒,积在胸中的无名之火总算有处发泄似的跳起来,冲着张俊声大发雷霆:“你告诉冯玉祥,他这样对待我是不讲道德、毫无人情的。他对不起我!他冯玉祥与吴子玉的隔阂天大,他也不该迁怒于我,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张俊声忙赔笑脸,说:“总统不要生气,冯将军对总统十分关心,一再交代我们,要照顾好大总统的生活。”

“什么照顾我的生活,他恨不得杀了我!”曹锟还赌气说,“他要照顾我?那好,你告诉他,让他马上来见我。要么,我就到他面前,去拜见他。”

“请大总统暂时委屈一下,”张俊声说,“冯将军的事情太忙,改天他一定会来看望大总统。”

曹锟把身背过去,愤恨地说:“他冯玉祥应该明白,弑君的人是要落万古骂名的!他会遗臭千古,遗臭千古!”

张俊声暗自笑了:“你曹锟算什么君,你是臭钱买的大总统,中国有几个人拥护你?还以君自居!遗臭万年的是你自己!”心里这么想,嘴上还是说:“大总统息怒,大总统好好静心休息。”

曹锟背过身,不再与他说话。

曹锟被困延庆楼之后,因为延庆楼就同居仁堂在一起,冯玉祥对曹锟的家人与曹锟的接触并没有作过严格的限制,他的太太、姨太太可以同他一起吃饭,同他一起谈心,只是不许他们出中南海,不许有汽车进中南海。再后来,连曹锟的四弟曹锐也偷偷地搬了进来,早早晚晚也可以同曹锟谈心。

从天津来到中南海的曹锐,心情比曹锟还沉,除了沉睡之外,兄弟俩对面坐下时,也极少语言。曹锐那副毫无福相的身躯,越显得干枯了,干枯得眼也没有神了。曹锐不惋惜他哥哥失去大总统这个官位,当初他愿意出钱帮他收买议员就不是瞅着那个官位干的,他只是成交了一笔高利放债的合同。就像他当初当直隶省长一样,是为了可以卖县长。县长都卖得差不多了,他囊中丰厚了,丢了省长他毫不吝惜。老三当大总统之后,曹锐有几次来到中南海,曾直言不讳地劝老三“下手”,只是机缘并不理想,八方都在制约,下手无由。谁知形势变化如此之快,只一瞬间,便天变地变了。那一天深夜,曹锐坐在曹锟身旁,忧忧伤伤地说:“这一场灾难,猛凶得极!不是小伤小害,而是连元气都丧尽了。只怕我们这一代恢复不了了。”

曹锟摇着头,叹息着说:“何止是伤了元气,只怕五脏六腑都不保了。不曾想到,‘绝岭高处不胜寒’呀!”

“六十年一个甲子,我们连二十年还不到,就碰上了一个轮回!咳……”曹锐后悔极了,他恨他自己只把到手的财产守成了一场梦,莫说荫及子孙,连自己也不曾享受;他又怨恨他三哥不听劝,“五年前激流勇退,曹家该算直隶首富!现在……”他又想:“我也糊涂,不该拿钱给老三去买议员。”后悔药是无用的,曹锐只有叹息。叹息许久,不知是对他的三哥,还是对他自己,还是对他们兄弟俩。他阴沉沉地说:“人啊,心再强,强不过命!”

曹锟心里酸楚楚的。他失去自由之后,原先想的,只是仕途、官场,是自己再也作不了人王地主。老四在他面前忧忧伤伤,凄凄悲悲,他一下子想起了曹家的钱财——曹家有多少钱财?他说不清楚;曹家为他当总统花了多少钱?他是说得清楚的。现在,这个巨大的付出都成泡影了,再无办法收回了,他感到对不起曹姓的男男女女。他无限悲伤地对他弟弟忏悔说:“我对不住列祖列宗,对不住子子孙孙。我是曹家的千古罪人!”

曹锐看到三哥太悲伤了,不忍心再给他添愁,忙说:“三哥,你也别这样,我还是觉得这是命。咱们认了吧。扭不过命只有认,不能强求。”停了停,又说:“心伤的是,后辈子孙们如何过?咱们从父辈那里接来的是贫穷,是勤劳,要自己干;子孙们从咱们这里接过的,是显赫的官位,是雄厚的财产,是优越的生活。家败了,楼塌了,他们能适应得了么?”说着,曹锐就流起眼泪。

曹锟再不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鹿钟麟的代表陈继淹和李向寅来到中南海。他们是来延庆楼请曹锐的。

——冯玉祥进入北京之后,没有从财政部得到分文支助。所欠的军饷依然欠着,进城后的支度,无着无落,连银行也空虚之极。所有寻找银钱的门路全死了,冯玉祥想到了曹锐,“他可以拿出千把万银元买总统,肯定还有更大的积蓄作后盾,何不找他借点!”他派人去了天津,获悉曹锐到北京来了。这才给鹿钟麟一个暗示。

张俊领着陈继淹、李向寅来到延庆楼,曹锟正躺在椅子上养神,听到有脚步声,故意把眼闭得死死的。

“大总统,”张俊声说,“有两位旅长奉命来前来看望你。”

“见我干什么?”曹锟依旧闭着眼睛,说,“我不见。”

陈、李二人已在曹锟面前,他们说:“我们是来看望大总统的。”

“看我什么?”曹锟赌气说,“是不是来看我死没有死?告诉你们的冯将军,他反我的目的就是要处死我。他是不是派你们来杀我的?你们干脆把我杀了吧。杀了我,他就放心了。”

“冯将军没有这个意思。”陈继淹说,“他只想请四爷过去谈谈。他知道四爷在你这里住着呢。”

“找他干什么?”曹锟听说冯玉祥要见曹锐,惊讶而又愤怒。他挺身坐起来,大声说:“我的事情与他无关,有事对我说好了。他有病,去不了。”

张俊声在一旁说:“各方面对四爷的风声不好,请四爷同冯将军当面谈谈,只会有好处,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曹锟陡然站起来,把眼睛一瞪说:“我兄弟多年不参政了,陪我住在这里,是尽手足之情。我有罪,我一人担当,完全与他无关。你们不要逼他。”

“总统不要误会,冯将军只想同他谈谈,谈谈便回来。”大家一起说。

曹锟气怒着,背过身去,不再说话。

陈继淹说:“四爷不去,叫我们回去怎么复命呢?”

躲在暗室里的曹锐,知道不出来不行了,便从暗处走出,说:“我是曹锐,各位来意我已听明白了。等我拿点东西,便随各位去。”

曹锐穿件大衣,对曹锟说声“三哥保重”,便随陈继淹等一同走下楼来,上了汽车。

汽车先把曹锐领到鹿钟麟的司令部,然后又转到旃坛寺,等待冯玉祥接见他。

冯玉祥进城之后,军务甚急,他一天到晚,里里外外忙得焦头烂额,一时无法见曹锐,只好把他安排在一个房间里,命人把生活用物送齐,又铺好了床铺,让他等候。

旃坛寺,一派紧张气氛,出出进进的军人,匆匆忙忙的身影,还有各室间传出的电话电报声。曹锐冷清清地被关在一个小房子里,他的心情渐渐慌张了:“这是为什么?我有何罪?他们把我抓进来为什么?”曹锐坐卧不安起来。

为了钱财的事,曹锐已经精疲力竭了。此次冯玉祥把他拘来,他思索再三再四,没有别的事,只怕还是财的事。他自知名声太恶,天下人都知道他是大富翁,是守财奴。“政治上的事,冯玉祥不会难为我;军事上的事,冯玉祥也不会难为我。当前,冯玉祥面前最紧迫的事莫过于钱。果然冯玉祥逼着我拿出一笔钱怎么办?何况这一笔钱绝不会少!拿我拿不出,拒我拒不了。冯玉祥会饶我吗?不饶怎么办呢?”曹锐心跳了。

除了敛钱之外,曹锐是个胆小怕事的人;财多了之后,他更怕事了。现在,曹锟被囚,曹家的政治靠山已倒,买总统几乎倾了家,“再逼我出钱,我可怎么办呢?”越思越想,越觉生路渺茫。“咳,活着已经没有意义了,只会受罪。我,没有路了。”曹锐悲观、绝望了。他在房子里先是踱步,后是发呆,再后,他感觉四周都是洪水、是烈火!他忽然想起他内衣袋中还有一些未曾吸完的烟泡泡。“咳,总算有救星了,借光它们吧!”

他找一只茶杯,倒半杯水,拿出海洛因泡泡,深深叹声气,而后含到口中,半杯水冲下,又叹了一声气,他失神地躺倒床上……

当有人发现他服毒、匆匆送往医院的时候,因为他的心脏早已失去功能,他——死了。

曹锐死了,曹锟尚不知道,他还以为冯玉祥把他关押起来呢,索性思考自己的处境了。

11月1日,冯玉祥派人到延庆楼给曹锟送来一道通令,限他二十四小时辞去大总统职,迁出大总统府。

曹锟慌张了,此刻他明白冯玉祥真的要推翻他了。他通身冷飕飕颤抖起来,手捧着通令,思绪大乱起来——要想什么、该想什么?他什么也不知道了,竟然一忽儿想起了延庆楼和他眷属们居住的居仁堂:“八国联军的统帅瓦德西当年就住在这里,他的参谋长许华兹就被烧死在这里的。难道这一群侵略者迄今阴魂不散,还在枪杀中国人,中国人不能在这里操理国政?”他联想到袁世凯、黎元洪、冯国璋、徐世昌,“这些大总统谁‘万寿无疆’了?”曹锟乱如麻的思绪再也无法平静。

第二天,新任命的国民党北京警备总司令鹿钟麟带领一队国民军来到延庆楼,还算恭敬地对曹锟说:“大总统,请你把总统印玺交出来吧。”

“交印?”曹锟立刻锁起眉。

“是的。”鹿钟麟说,“我也是奉命行事的。”

曹锟瞪了一下眼,心想:“谁的命令?就你们国民军总司令冯玉祥的命令?国民军,冯玉祥、胡景翼、孙岳,还有王承斌……”他心里恼怒了,“当初这些人都是拥护我上台的,如今又逼我下台,逼我交印,你们算什么?”他怒气半天,才说:“去年是你们捧我上台,今年又是你们逼我下台,你们这些人……”

“大总统,去年是去年,今年是今年。我们只能说今年的话,就别说去年的话了吧。”

曹锟只怒气,并不打算交印。

“请你交出总统印玺,迁出总统府。”鹿钟麟说,“只有这样做,我们才能保证你的安全。如不然,即将采取最后处置的断然行动!”

看此情形,曹锟觉得再无退步了,他竟放声大哭起来——他哭他失去了大位,哭他倾出去的大半家产,哭他将永远永远地倒下去。

从黎元洪手中接过来的十五颗总统印,一颗不少地交给了鹿钟麟。总统印交出了,总统该怎么办?不用人提示,曹锟心里明白,当年逼迫黎元洪怎么干的,今天他也无法例外。于是,在交印的时候,他悲凄着说:“我……我通电,我辞职。”

当日,曹锟即发出了辞职通电:

本大总统承国民付托之重,莅职以来,时切竞竞,冀有树立,以慰国人之望。无如时局多艰,德薄能鲜,近复患病,精力不支,实难胜此艰巨之任。惟有退避贤路,以谢国人,谨掬向贵院辞去大总统职务,理合咨请查照。此咨参议院众议院。

曹锟下野了。

曹锟下野的那一天,北京地区落了一场秋雨。雨不大,但雾蒙蒙,还刮着带有哨音的西风;不仅远山看不清楚了,近在咫尺的街巷,也只有面前才能看见行人。秋雨、西风,气候陡然增添了几分寒凉;残存在枝头的几片黄叶,虽然还在风中挣扎,但是最终还是离开枝条,飘落下来;落下的黄叶,只在水湿的地面上打了几个滚,便死死地贴在地面上,永远永远地爬不动了!

历史真是无情,曹锟从保定轰轰烈烈到北京即大位的时候,是1923年10月9日。当他的脚步跨进中南海,走上延庆楼,他是何等的心情愉快,何等的春风得意!连老天都高兴,秋高气爽,阳光明媚。曹锟把这里的一切都看得自豪,看得亲切,看得心旷神怡!

曾几何时——历史只演进了一年零二十二天,也是深秋,还是中南海,还是延庆楼,竟落起了细雨,竟张起了漫天大雾,竟刮起了残酷的西风?躺在床上的曹锟,死死地闭起双眼,问天问地问自己:“这是为什么?为什么?既有今日的风雨相加,何必当初的秋高气爽?一年零二十二天呀!每一步都踩着白花花而厚厚的银元在度日!走过去便天塌地陷了,银元滚滚地消失在黑洞洞的深渊之中——那都是已经到了曹氏私宅的东西呀!”

曹锟又哭了。放声号啕,哭得延庆楼都颤颤巍巍。

曹锟尚不知道他们曹家善于理财的老四业经归天去了;他也不知道他的那位宠爱的“男妾”——当了总统收支处处长兼军需厅长的李彦青,也被冯玉祥押到天桥给枪毙了。

有一点尚值得曹锟欣慰,他被允许暂时留在延庆楼了。还有小道消息,冯氏的国民军待他还不错,国民军的副总司令孙岳还曾秘密地去延庆楼探望过他,二人相对坐下的时候还都流了泪。最后,孙岳拿出一张两万银元的银票交给曹,“作为三哥补补身子用吧。”曹锟收下了,只点了点头。这一次或者以后,孙岳的夫人,那个沟通京城和古北口信息的中年女人崔雪琴是否又到中南海来了,是否又同她的干姐姐陈寒蕊谈心了?便没有人说得清楚。男人的事都问不完了,还有谁去问女人的事?

秋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

西风仍在刮着;

北京城依旧在雾蒙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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