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图雅的婚事》:活着,并且坚定地活下去

《图雅的婚事》:活着,并且坚定地活下去

2007年初,王全安导演的影片《图雅的婚事》在第57届柏林电影节夺得“金熊奖”,中国电影继《红高粱》之后又一次获得柏林电影节的最高荣誉,而这距王全安的处女作《月蚀》也已经过去了十年。

活着需要勇气

《图雅的婚事》将镜头聚焦于粗粝的草原,不再是古诗吟唱的“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而是戈壁、砾石、荒草,灰蒙蒙的天空。在恶劣的自然条件下,背负着丈夫瘫痪、两个孩子尚幼的沉重负担的图雅只有选择坚强。影片中,“水”成为推动情节发展的重要因素。缺水→打井→夫伤→独自支撑积劳成疾→离婚带着前夫招婿→宝力尔求婚→进福利院的巴特尔自杀→一家人回家→森格打井求婚→结婚继续生活。围绕着这条情节主线,影片展示了生活压力下努力生存并争取幸福的蒙古人。独自养活6个孩子的巴特尔姐姐,受妻子诱导不停尝试离开草原进城发展的森格,一心想挖到油井致富却闹得家庭分崩离析的宝力尔……就是这样一群人和生活体现着一个朴素的真理:活着,并且坚定地活下去。就像经历诸多不幸的宝力尔所感慨的:“人是可以被杀的,但不能自杀。”影片精心设计了许多生活细节表现图雅的坚强:奔走三十里地取水,放羊,割草,忙家务。尤其是在暴雪来临前,图雅冒着风雪寻找在野外牧羊的小扎亚的场景,更让观众难以释怀。巴特尔自杀未遂后,带着孩子去医院探望的图雅的怒吼,体现了中国女性的坚韧和勇气。

最美还是人情

少数民族题材影片在中国电影史上留下不少经典之作,近来就有《猎场扎撒》、《盗马贼》、《红河谷》、《益西卓玛》等。它们将民族风情和独特的历史经验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图雅的婚事》继承了这个传统,刻画了蒙古草原上善良、勇敢、朴实的牧民。影片中的草原没有无边的绿草,大多是沙漠,也没有如诗的爱情传奇,但是,蒙古人民的性格却给观众带来许多美好的感受。他们有着宽广的胸怀,对草原、对家庭有着无比的依恋,不追求富贵浮云,在自然和生活的多重压力下有着达观的态度。影片中,图雅在日复一日的操持中,用烈酒来放松自己。像男人一样苦干的姐姐更是烟酒不拒,而且劝导图雅再嫁,过上比较好的生活,毅然接下弟弟和他的两个孩子,把压力留给自己。还是一个孩童的扎亚也早早成人,像个男子汉一样勇敢地帮助母亲,保护着母亲。还有森格,显得不够稳重也很不成熟,醉酒竟差点冻死在草原上,听老婆的主意把摩托换成小四轮换成大卡车,不停折腾,最后还是跑了媳妇又丢了卡车。但是在帮助图雅时,发现巴特尔自杀后,二人都表现出男子汉的刚强。即使是欺骗了图雅,把巴特尔送到福利院的宝力尔也不是一个坏人,因为没有救治巴特尔而经受了良心的折磨,并最终因愧离开图雅。就是这么一群在恶劣条件中挣扎的人,他们的勇敢善良以及共度苦难的勇气,带给人们生存的信心和希望,“家”和“亲情”的依托也成为构建和谐社会的重要基础。

一首优美的叙事诗

《图雅的婚事》是一首跌宕起伏的叙事诗,图雅和家人的命运牵动着观众的心。影片开始,家中唯一的劳力图雅的晕倒让观众对这个家庭的命运充满担忧,图雅带着巴特尔招婿的举动又使影片平添了许多幽默,尤其是两家求婚的马队在路上偶然的相遇更是具有戏剧性。大款同学宝力尔的出现使影片出现巨大的转折,图雅的生活似乎有了变好的可能,但是巴特尔的自杀使得图雅只能选择回到草原,回到原来的家。即使是图雅和森格这一段被认为是顺理成章的缘分,也因为森格的意外离开而断裂,图雅又一次选择出嫁。但是森格在办完离婚手续后又回到图雅身边,故事终于有了圆满结局。

除了对图雅命运的关注,影片细腻地展示了蒙古牧民的生活以及正在发生的变化。蒙古包顶上装了风力发电机,有了与世界联结的电视机,不断向草原延伸的高速公路,新建的福利院和豪华宾馆,构成了真实而多面的现代少数民族生活。影片中贯穿着马头琴演奏的如泣如诉的旋律,使得平凡的生活具有了象征的意味,传达着热爱生活、坚守道义的美好信念。

相比于获得威尼斯电影节“金狮奖”的《三峡好人》那俯视式的悲天悯人,《图雅的婚事》表现出的是一种不动声色的关注和尊重,影片不再是对少数民族民俗的奇观式展示,着力表现的是人物的命运和质感的生活,放羊、打草、煮奶茶、拉水,就是在这日复一日的劳作中,那种支撑着一个民族生存并延续的精神力量凸现出来。在写实风格的叙述中,导演也有着美感的传递。在森格的小四轮翻车时,路过的一群蒙古女人急忙跳下车帮忙救人,镜头中,女人们的红、橙、黄、绿、紫头巾表现出她们内心对美的追求。影片中,出演图雅的余男将自己完全融入角色中,面色黝黑,身材臃肿,骑骆驼、吆喝、放羊,一举一动、脾气性情俨然都是一个蒙古女人。此外,巴特尔、森格、扎亚等非职业演员的出色表现,也体现了导演对影片的理解和自信。可以说,《图雅的婚事》是继《秋菊打官司》之后的又一部现实主义力作,这不仅在于对蒙古人民生活和情感表现的深度和力度,更在于对这种生存经验和情感方式表现时的平等视角以及艺术家们内心始终蕴涵着的对生命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