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英花
作者简介：吴英花，厦门理工学院讲师，对外汉语教学。
【摘要】语音是语言的物质外壳，是语言的三大要素之一，任何语言的教学都要从语音教学开始。而每种语言的语音系统都有它特定的发音规则，任何人学习一种外语的语音系统时都会不可避免地受到本族语发音习惯的影响或干扰。［1］韩国留学生学习汉语语音时也受到其母语的影响往往出现“化石化”［2］现象，用单纯的听音和模仿很难完全克服。而汉韩两种语言语音系统的比较会使韩国学生对汉语语音的认识更加清晰、准确和全面，从而达到理性的学习。本文将以对外汉语元音教学为切入点，尝试从语言比较的视角着重探讨对外汉语三教（教法、教材、教师）中的教法和教材，并针对韩国留学生的语音教学和语音教材模式提出初步的设想。
【关键词】比较法；对外汉语语音教学；国别化；对外汉语语音教材
一、引言
比较是人类认识客观世界的基本方法之一。通过比较，可以发现语言现象之间的异同，从而发现其特征，更客观地认识事物。［3］对外汉语教学是对外国人的汉语教学，是一种外语教学。它的任务是训练、培养学生正确使用汉语进行交际。［4］对外汉语教学的对象多半是成年人，成年人学习外语时，更容易受其母语的影响和干扰。通过学习者的母语与目的语的比较，可以帮助学习者克服困难，进而提高学习的效果。因此，对外汉语教学最有效的方法就是中外语言的比较教学。对外汉语教学中运用好比较法，首先要选取恰当的参照物。从韩国留学生的实际情况来看，适当的参照物应该是韩国语。因此，针对韩国留学生的元音教学应以韩国语元音为参照物，找出其差异，以排除各种负迁移的因素。
二、汉韩元音比较
汉语元音在音节中占有优势，因此元音的教学在汉语语音教学中极其重要。汉语和韩国语的元音没有完全相同的音，但有很多近似的音，学习这些元音时，韩国学生往往用自己母语中相似的音来代替，从而出现偏误。因此，留学生的语音教学中，采用比较法就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单元音是发音时口型（包括舌位、唇形、开口度）始终不变动的元音。［5］根据舌位的高低和前后，单元音可以分为高、半高、半低、低元音和前、央、后元音；根据口形的不同，单元音可以分为圆唇元音和不圆唇元音。汉韩两种语言的单元音都可以从舌位高低、舌位前后和唇形圆展进行分类。
汉语有十个元音音位，即/A/、/o/、/ɤ/、/i/、/u/、/y/、/ɛ/、/ɿ/、/ʅ/、/ɚ/［6］，其中/A/、/o/、/ɤ/、/i/、/u/、/y/、/ɛ/为舌面单元音，[ɿ]、[ʅ]为舌尖单元音，/ɚ/为卷舌单元音。舌面单元音中/i/、/y/、/ɛ/为前元音，/u/、/ɤ/、/o/为后元音，/A/为央元音；/i/、/y/、/u/为高元音，/ɤ/、/o/为半高元音，/ɛ/为半低元音，/ɚ/为央元音，/A/为低元音；/y/、/u/、/o/为圆唇元音，/a/、/e/、/ə/、/i/为不圆唇元音。舌尖单元音/ɿ/、/ʅ/为高，不圆唇元音。卷舌单元音/ɚ/为央、高、不圆唇元音。
韩国语也有十个单元音，即/A（ㅏ）/、/o（ㅗ）/、/ʌ（ㅓ）/、/i（ㅣ）/、/u（ㅜ）/、/ɯ（ㅡ）/、/ɛ（ㅐ）/、/e（ㅔ）/、/ø（ㅚ）/、/y（ㅟ）/，均为舌面元音。前元音有/i（ㅣ）/、/y（ㅟ）/、/e（ㅔ/、/ø（ㅚ）/、/ɛ（ㅐ）/五个，后元音有/o（ㅗ）/、/u（ㅜ）/、/ʌ（ㅓ）/三个，央元音有/A（ㅏ/、/ɯ（ㅡ）/两个；高元音有/i（ㅣ）/、/y（ㅟ）/、/u（ㅜ）/、/ɯ（ㅡ）/，半高元音有/e（ㅔ/、/ø（ㅚ）/、/o（ㅗ）/，半低为/ɛ（ㅐ）/、/ʌ（ㅓ）/，低元音有/A（ㅏ）/；圆唇元音有/ø（ㅚ/、/y（ㅟ）/、/u（ㅜ）/、/o（ㅗ）/四个，不圆唇元音有/i（ㅣ）/、/A（ㅏ）/、/e（ㅔ）/、/ɛ（ㅐ）/、/ɯ（ㅡ）/、/ʌ（ㅓ）/六个。以下是汉韩单元音的舌位图。
图 1 汉语单元音舌位图
图2 韩国语单元音舌位图
三、汉韩元音比较在对韩元音教学中的运用
（一）汉语单元音教学
从汉韩单元音舌位图中不难看出，两种语言元音系统中近似的音较多，如/A/、/o/、/ɤ/、/ɛ/、/i/、/u/、/y/。笔者曾经对60位韩国留学生用问卷或访谈的形式进行过调查，其中只有从小学开始在中国上学的3位韩国学生认为这几个音不相同（5%），15位韩国学生认为部分音相同（25%），而其余的42位学生都认为这几个音的发音与韩国语相同（70%），其结果如图3所示。
图3
大部分韩国留学生承认用韩语的音代替汉语的/A/、/o/、/ɤ/、/ɛ/、/i/、/u/、/y/。而韩国留学生的部分“洋腔洋调”是由于这些元音发音的不到位引起的。因此这些看似相同，其实不完全相同的语音教学更要讲究教学法的得当。笔者根据对外汉语语音教学的实践体会来谈谈比较法在对外汉语教学中的运用。
/i/：与韩国语的/i（ㅣ）/发音相似，因此初学汉语的韩国留学生把“i”发成“ㅣ”的现象非常普遍。这两个音都是两种元音系统中舌位最前、最高、口腔开口度小的单元音。不同点首先发音部位，汉语的“i”尖抵住下齿背，韩国语的“ㅣ”舌尖抵住硬腭前；其次是口腔的开口度，汉语“i”比韩国语的“ㅣ”开口度大，如“衣服i55fu”“이모imo”。
/y/：与韩国语的/y（ㅟ）/发音接近，相同点是都属于舌位前、高、圆唇的单元音。差异点是汉语的“ü”比韩国语的“ㅟ”嘴型更加拢圆,发音更紧张。“ü”在音节中加上声调这一特点更加明显，而韩国语没有声调，“ㅟ”在音节中读得更短促，如“鱼群[y35ʨʰ35]”和“위쪽[yʦʦ]”。汉语的“ü”在音节中上面的两点常常会去掉后写成“u”，使韩国学生读成“u”，因此在教学中强调发音准确的同时，也要解释汉语音节书写的规律。
/u/：与韩国语的/u（ㅜ）/发音相近，两个音都属于舌位靠后、高、圆唇单元音。汉语的u发音时，双唇拢圆、突出，舌头后缩接近软腭，发音紧张用力，气流强；韩国语的“ㅜ”发音时，双唇拢圆，舌头后缩接近软腭。韩国语“ㅜ”发音比汉语“u”更自然，唇形较展，用力较小，气流相对也弱，如“屋子[wuzi]”和“우산[wusan]”。韩国留学生发“u”时往往嘴型不够圆，不够突出，因此教“u”的发音时可以与韩国语“ㅜ”进行交叉发音，让韩国学生体会两个音的差异。
/o/：与韩国语的/o（ㅗ）/相近，两个音都属于舌位靠后、半高、圆唇单元音。差异是汉语“o”比韩国语“ㅗ”舌位高。
/ɤ/：与韩国语的/ʌ（ㅓ）/发音接近，汉语的/ɤ/是舌位靠后、不圆唇单元音。而韩国语的/ʌ（ㅓ）/的舌位是半低，汉语的/ɤ/的舌位是半高，因此/ɤ/的开口度比/ʌ（ㅓ）/小，唇型更展平，如“饿[ɤ51]”“어머니[ʌmʌni]”。
/ɛ/：与韩国语的/ɛ（ㅐ）/发音接近，两个音都是舌位靠前、半低、圆唇单元音。它们的差异是韩国语的音比汉语的音舌位更低，开口度更大，如“叶[iɛ51]”“왜”。汉语的/ɛ/不能自成音节，只能出现在“叶[iɛ51]”“月[yɛ51]”等音中。汉语拼音方案中/ɤ/和/ɛ/都书写为“e”，因此/ɤ/结合教学，学习/ɤ/时要特别提醒它的特殊读音。
/A/：与韩国语的/A（ㅏ）/发音接近，两个音在两种语言中都是开口度最大，舌位最低的央元音，但汉语比韩国语的舌位更前、低、开口度更大，如汉语的“妈妈[m A55m A]”和韩国语的“아버지[Abʌʨi]”。
汉语的/ɚ/、/ɿ/、/ʅ/在韩国语中没有对应的音，但我们也可以寻找可以比较的音。
汉语的舌尖前音/ɿ/和/ʅ/在汉语拼音方案中归为音位/i/，但它们与/i/的发音差别很大。这组音可以与韩国语的/ɯ（ㅡ）/比较。韩国语的/ɯ（ㅡ）/是舌位靠后、高、不圆唇单元音。汉语的/ɿ/和/ʅ/是舌尖前、高、不圆唇元音。两组音的主要区别是舌位的前后，汉语的/ɿ/和/ʅ/是舌位很靠前的音，韩国语的/ɯ（ㅡ）/是舌位较靠后的音。/ɿ/和/ʅ/在汉语中不能自成音节，没有零声母音节，/ɿ/只能在舌尖前辅音“z、c、s”后，/ʅ/只能在舌尖后辅音“zh、ch、sh、r”后，因此可以与“z、c、s”与“zh、ch、sh、r”相结合教学。
汉语中还有卷舌单元音/ɚ/，它的舌位靠央、中，是不圆唇单元音。汉语的卷舌元音/ɚ/不与辅音声母相拼，只能自成音节。这个音单独模仿较困难，我们可以在韩国语中寻找发音与/ɚ/类似的音“ㄹ”。韩国语的“ㄹ”是辅音，充当韵尾时与汉语的卷舌元音接近，但发音方法不同，即舌位比汉语的/ɚ/靠前、平、开口度小，如“얼[ʌl]”。教卷舌单元音时，可以让韩国学生发韩国语“얼[ʌl]”的基础上做舌位和开口度的调整。
以上汉语单元音的教学不仅可以与韩国语的音进行比较，也可以在汉语单元音内部进行比较，运用“带音法”［7］，7个舌面元音以/i/＞/y/＞/u/＞/o/＞/ɤ/（/ɛ/）＞/A/的先后顺序教学，因为这几个音互相都有密切的联系，如/y/的发音是改变/i/展唇变为圆唇，用此强调它们的异同。
（二）汉语复元音教学
汉韩语中都有双元音，汉语有[ai]、[ei]、[au]、[ou]、[ia]、[ie]、[ua]、[uo]、[ye]9个，韩国语有[ia（ㅑ）]、[iʌ（ㅕ）]、[io（ㅛ）]、[iu（ㅠ）]、[ie（ㅖ）]、[iɛ（ㅒ）]、[ua（ㅘ）]、[uʌ（ㅝ）]、[uɛ（ㅙ）]、[ue（ㅞ）]、[ɯi（ㅢ）]11个。汉语的[ai]、[ei]、[au]、[ou]是前响双元音，前音响亮，后音模糊；[ia]、[ie]、[ua]、[uo]、[ye]是后响双元音，后音响亮，前音模糊。韩国语的[ia（ㅑ）]、[iʌ（ㅕ）]、[io（ㅛ）]、[iu（ㅠ）]、[ie（ㅖ）]、[iɛ（ㅒ）]是中介音“ㅣ”与“ㅏ”“ㅓ”“ㅗ”“ㅜ”“ㅔ”“ㅐ”的组合，[ua（ㅘ）]、[uʌ（ㅝ）]、[uɛ（ㅙ）]、[ue（ㅞ）]是中介音“ㅜ”和“ㅏ”“ㅓ”“ㅐ”“ㅔ”的组合，都是后响双元音，即前面的中介音模糊，后面的元音发音较重。韩国语的[ɯi（ㅢ）]是[ㅡ]和[ㅣ]的组合，前后两个音平行，在语流中常发“ㅔ”。
汉语的双元音和韩国语的双元音对照，也存在发音相似的部分，即[ia]与“ㅑ”，[ie]与“ㅖ”，[ua]与“ㅘ”，[uo]与“ㅝ”，[ye]与“ㅞ”。但汉语双元音的开口度都比韩国语的发音大，如“鸭”“袜”“叶”“月”和“야”“와”“예”“웨”。
汉语的[ai]、[ei]、[au]、[ou]等双元音和/iau/、/iou/、/uai/、/uei/等中响复元音在韩国语中没有对应的音。汉语的/au/和/iau/中的“u”在音节中写成“o”，如[ao]、[iao]；“iou”和“uei”中的“o”和“e”在音节中常常省略。复元音与单元音有着相应的连续关系，因此单元音的发音准确与否至关重要。
通过以上比较，我们找出了汉语和韩国语元音的共同点、相似点和不同点。这有助于韩国留学生准确地把握汉语元音。
四、基于比较的对韩汉语教材语音部分编写的设想
语音是对外汉语教学的基础和关键，而教学依据的教材是对外汉语语音教学过程中的重要环节，关系到教与学的效果。汉语和韩国语的语音在发音部位、发音方法和拼写方法上有很多相似之处，初学汉语语音的韩国留学生很容易用韩国语类似的音代替汉语语音。因此，教师不在课堂教学上及时引导学生区分这些特征，同时教材编排上没有注意编排汉语和韩国语语音的比较，对减少韩国留学生汉语语音习得的负迁移起不到很好的作用。我们不妨从语音比较的角度去思考对外汉语教材语音部分的编写。
（一）语音编排顺序
目前的对外汉语教材中声母、韵母编排一般是按照《汉语拼音方案》的顺序。而我们学习一门新的语言时，与自己母语相同或相近的部分会容易学习，相异的部分比较不容易学习。因此，对韩汉语语音编排时遵循这个规律，应把两个语言中相同或相近的音排在前，相异的音排在后。以汉语元音的编排为例，可以依据汉语和韩国语语音的比较，还可以参考汉语元音内不之间的比较。汉语和韩国语中都有的音有/i/、/y/、/u/、/o/、/ɤ/（/ɛ/）、/A/，不对应的音有/ɚ/和/ɿ/、/ʅ/。/i/、/y/、/u/、/o/、/ɤ/之间也有规律，如/y/和/i/的区别只在于口型的圆唇和不圆唇，/y/和/u/的区别在于舌位的前和后，/u/和/o/的区别在于舌位的高和低，/o/和/ɤ/的区别在于口型的圆唇和不圆唇。因此，笔者认为对韩汉语元音编排上按/i/、/y/、/u/、/o/、/ɤ/、/A/、/ɚ/、/ɿ/、/ʅ/顺序有利于教师的教学和学生的学习。
（二）语音与文化
语音的学习往往很枯燥，因此在语音的教学中渗透文化的介绍，将会大大提高趣味性。笔者在查阅针对韩国留学生的对外汉语教材时发现，大部分汉语初级教材有文化的介绍，而所涉及的文化内容都是中国文化，较少涉及韩国文化，如刘珣编著的《新实用汉语课本》（韩国语版）［8］。而李明晶编著的《对韩汉语口语教程》［9］中，声调教学中用中文介绍中韩的历史人物，如李舜臣、安重根、朴正熙、孔子、朱熹等，而后面文化内容中没有看到类似的介绍。笔者认为文化的介绍可以是中国文化、韩国文化，也可以是中韩文化的差异及韩国文化与中国文化的渊源等内容，如中国的故宫和韩国的景福宫。这使韩国学生更有亲切感，使枯燥的语音学习更具有趣味性。
五、结语
母语的干扰是影响留学生学习汉语的重要因素之一，尤其是成年人。目前关于对外汉语教学的方法很多，而根据笔者对外汉语教学实践中的切身体会，认为采用母语与目的语的比较是一种有效的教学方法，能使学习者尽快掌握不同语言之间有规律的东西，提高语言的准确性。比较法也可以贯彻到国别化教材的编写中，包括语言和文化的比较，使教材更有趣味性和针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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