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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近的感触和教育方针

时间:2022-03-10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我第一感触,政治竟出于战乱,竟有如此莫大的势力。战乱的势力一时可以过去的,政治的势力实在亘古以来本是莫大的,永久存在的。而且将来政治的势力,比过去现在更要增大,差不多人类一切生活,没有不受政治的势力的支配。如其承认,无异承认帝制。国军底饷,全国共需若干,各省分派,不驻国军的省和重驻国军的省,负职应当平均。这一点是纯正的自治军最要注意的。这是值得详细说明,我就因此感触到教育方针去。

我最近的感触和教育方针

(1924年10月)

我是向来不注意政治的人,今年本省有自治法会议之举,我“滥竽充数”地由省教育会选出去充代表。自治是何等重要何等复杂困难的事!教育会也要举代表,已是很可注意的了,这一点足以惊醒教育者不应死谈教育!我本不敢应选,自问政治常识太缺乏。但既要教育会中选出一人,彼此都差不多,所以我以学习的态度,贸贸然到杭州去了。从八月一日开会,很热的天气,害我生病。勉强出席领教大家宏论,觉得使我增长见识不少,同时使我感触烦恼也不少。老实说,就是江浙战争不发生,这出把戏,也唱不出好东西的,恰巧大会讨论重要议题后,付起草委员起草期中,忽然风云骤紧,到九月三日竟是开火了。当时大家激昂慷慨地说,无论战争已起,各代表决不要走散,我就怀疑不走散干什么?有什么意思?那时候虽多数还在省城,可是起草已搁起了。天天打听战事消息,报上所载,概括起来,无非阵线不动四个大字。我却以新学习的政治浅见,不问谁胜谁败,觉得他们为什么如此自由行动,竟没有人出来阻止,难道所谓政治是如此的吗!

我第一感触,政治竟出于战乱,竟有如此莫大的势力。交通断绝不必说,毁坏公物也不管。大家的生命财产,任意杀夺,法律到这时候,完全失其效力。所谓强权,真正有如此厉害,要什么便什么!军阀何以有如此势力?今天才知道吗?军阀所争的为什么?原来是政治问题。并非军阀有如此势力,实在是政治本身的势力,不过中国近状把政治落在军阀手里就是了。我因此觉到人民的私有权,本是不可靠的,什么我的田,我的屋,只要政治根本上说一句话,我们的私有权,哪里能够保得住?战乱不过政治上恶意的表示,他如苏俄土地国有,定了这一条律例,把无数所有权一笔抹煞了。所以我认为战乱莫大的势力,根本仍是政治的势力。战乱的势力一时可以过去的,政治的势力实在亘古以来本是莫大的,永久存在的。而且将来政治的势力,比过去现在更要增大,差不多人类一切生活,没有不受政治的势力的支配。如此莫大势力的政治,将来更要增大。从何见得?就是人类思想发达,社会趋势,酝酿成功的结果,都从政治表现出来。倘我们自己放弃,被少数人利用了去,就是变乱,否则各自负责,多数人善自享用,就是自治!

所以自治当然是政治问题,要避却政治来谈自治,不是自欺,便是虚饰。政治难免变乱,所谓切实力派,要避却军事来谈自治,也是自欺,也是虚饰。所以我的感触概括起来,是下面三句话:(一)政治人人应当与闻;(二)政治及其变乱莫大的劳力惟自治可以抵抗;(三)要谈自治非先谈自卫不可。

我从此觉悟什么教育家不必与闻政治,完全是欺人的话。人为政治的动物,难道教育家、学生不是人!政治决不是专门的,是极普通的常识。帝制时代专指官僚为政治家,这句话如今还能承认吗?如其承认,无异承认帝制。既非帝制而承认官僚为政治家,不如直捷痛快承认军阀为唯一伟人就是了。假使自治真能实现,我可断言军阀当然不能成立,就是鬼鬼祟祟的政家,也无所施其技了,唉!我们浙江的省自治前途怎样?

据我在杭四十多天开会情形的经过,什么中央,什么国宪,倒不是根本困难问题。现在局面已变不必说,就是从前不阴不阳的独立状况,也并不说中央绝对没有,国宪绝对不要。我所最觉得奇怪的,这次自治法会议,是当时最高行政官所承认的,而且军事当局也赞同的,为什么议到军事一章,大家畏首畏尾,不敢作声,讨论结束,竟把军事略而不谈,认为无须起草。我就知道这次自治法会议,仍不免自欺,不免虚饰,不讲自卫,如何可以讲自治呢!所谓自卫,并不是以自卫军和国军打仗,国军之外,不能有别的什么军,军是唯一的集权这种观念,万万生不出自治的胚胎!平心而论,国军是国军,自治军是自治军,某省自治军,是某省所固有的,国军是全国所共有的,不能以国军分配各省,只有以国军分驻各要防。某省是国的要防,当然应当重驻国军,和自治军全不相关。不是要防,不必驻国军,无所谓每省设一督理的必要,免得如现在争夺地盘。国军底饷,全国共需若干,各省分派,不驻国军的省和重驻国军的省,负职应当平均。不能如现在国军驻在何省,要何省负职军饷,弄得省预算捣乱不定。所以怕谈军事,原是为此,军费要减,事实上不能。据说浙江负担军费要八百万之多,占全省岁入一半以上,今后不知如何!倘没有正当的解决,财政无从整理起,其他事业也无从讲起,老实说自治的美名,要想假冒也断断不成,我常听军事家说,浙江非用兵之地,可知浙江在国防上没有重驻国军的必要。但全国应分担军饷若干,就是不驻国军,也决不推诿。至为地方自卫计,却非有自治不可。除了定数国军的饷,其余就可办自治军。这自治军也可为国军底后备军。平时所谓某省自治军,和他省自治军,绝对不相联合,我是不懂所谓联省自治,认为自治要联,就是不能自治,一省不能自治,要联起来才能自治,什么道理?譬如一个人不能走路,要两人三人把足绑起来走,岂非颠仆更易吗!各省各自治,和省联自治,意义绝然不同。一人前走,后不继起,一省自治,他省不继起,非各人同时走不可,非各省皆自治不可,决非绑足走,决非联省自治。总之自治军丝毫没有军阀的色彩,如其联合起来,难免仍为军阀政家利用。这一点是纯正的自治军最要注意的。无论国军,无论自治军,本是纯正的,就是要利用不好。要杜绝利用,根本的办法,我要主张军和械非分管不可!平时军尽徒手,子弹库分设各地方,由人民保管,国军非经国会会议决不发给,自治军非经省议会议决不发给。从前所谓偃武修文,放马于华山之阳,如今要求真和平,非藏械于人民处不可。必如是自治乃可实现,但现在局面能不能做到。我自己先说,无非在会外空谈罢了。

但依人类革进的趋势,非绝对没有可能的希望。所谓“势力”两个字,要分开来讲。依科学的研究和进步,觉得“力”和“势”大有区别。无论战争问题、人生问题,都是由“力”而进行“势”了。这是值得详细说明,我就因此感触到教育方针去。近来盛倡所谓新文化,所谓人生观,弄得青年脑筋里,为什么求学,莫名其妙!趋向于个人谋幸福享安乐,和政治关系,好像愈趋愈远,实在是极大的错误。所谓“势”是超乎“力”之上一种莫大的作用。就人生问题讲,“力”是少数人的特殊表现,“势”是大多数的自然团结。概言之就是政治关系人范围扩大,如专为个人谋幸福享安乐,这种教育,简直是和人类共同目标背道而驰。靠笔头的文化,和理想上的人生观,全仗着鼓吹唱高调,立在局外,希望和平自由,真所谓“缘木求鱼”了。其结果“势”字固然达不到,而固有的很微薄的“力”且从此丧失!彼辈军阀,正可永久继续作威作福。这次战争,无论如何结果,可断定决不能彻底解决,因为人民并没有加入。两军阀相争,无非都是“力”的比较,如人民加入,就有“势”了。这种“势”就是依人民和政治关系的程度而定,他的根源就在教育上。教育与人生,多少密切,能言之者不乏其人,同时政治与人生,其密切关系,可以“人为政治动物”一语概之。所以教育与政治,简直是不可离的了。我可以简单下一句教育的定义,是构成政治关系的“势”。但构成的方法,如现在中等教育酷信自由,听其自然感化,我认为实在是不对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把尚武精神,视为军阀特有而摈弃之,平时训练又不讲纪律,将来造成一盘散沙,尔为尔我为我,专图个人安乐的青年,如何可以负担社会重任呢?我要郑重警告,近年教育趋向,是故意打倒军,惟恐文弱不堪。我浙江人本犯文弱的大毛病。请查此次战争军阀首领,有一个浙江人吗?称为江浙战争,全不对的。两方头脑,都是山东人,此外也都是山东人或奉天人直隶人。我们浙江不少军人,到哪里去了?呵呵有的做文人了,有的念阿弥陀佛了,有的在家享福了,直可谓放弃天职!所以浙江人我早知没有“力”,据这次看来,又可叹一声丝毫没有“势”。回顾教育上又是如此以先觉自命似的,不知道要造成无数文人干什么用。从今后我要提倡中等教育,非仍鼓励尚武不可!因为“力”和“势”两字,不是性质不同,是程度进步关系。“力”是明明白白属于武的,或者以为“势”是属于文的,只要运动宣传。决不然!文武二字,并无严格界限,运筹帷幄说是文的,决胜千里算是武的,但我以为运筹帷幄当然也是武的,总而言之,专讲尚文是不成的。从前战术,用刀枪肉搏,后来发明炮弹火药,无论如何勇将,无所施其技了。这是以物质代“力”。现在又有飞机,可从空中利用引力掷下炸弹,这就是超物质的“力”,进步而能利用自然的“势”了。所以“势”是完全属于武的,惟“势”可以制胜“力”。战术上用飞机对炮弹,等于从前初发明火药,以炮弹对刀枪一样,胜败是科学负责的。科学的战争观,飞机以“势”的武,当然能制胜炮弹的“力”的武。同一理由,科学的人生观,群众以“势”的武,必然可以制胜军阀的“力”的武。徒然对时事叹口气,我们没有实力,我们没有实力,怎么办!何如早为之计,从教育着手,力矫文弱积弊,以培养实力。决不是回复帝国主义时代的尚武,要认得明白,是群众运动所必需的“势”的尚武!

中等教育上,万不能抛弃人才主义和国家主义。中等学生必须应有一种自命豪杰的期待!我们中国近来极稀贵的少数中等青年学生,个个为地方为国家效用,还不够分配。所谓主人翁要具有主人翁的本领,像主人翁的做法才对!决不可希图享现成太平福,徒以谋个人生活,为求学唯一目的。无穷久长以后的理想世界,地球和其他星球以飞机实行交通。除非那时候,全球合为一个国家以御外,在地球上才可以说废止国家主义。由平面的国家,复而为立体的国家,不然,躐等地谈什么世界主义,等于离奇的矛盾的人生观,群育群育,所表现全是为个人权利,但知如何能取巧,如何能偷懒,如何能出风头以博虚荣,“方寸之术可使高于岑楼”,可为近来中等教育写照。未修了初中一年,便妄思进大学,高小学生也想做诗人,种种不按步调的教育状况,是近几年来五四运动以后不良的成绩。青年诸君,五四运动的确是值得纪念的,要知道值得纪念的是什么?便是政治关系的范围大扩充!从这一点去做,就是我们僻处乡间的学校,无不在政治活动可能范围之内。安富尊荣,升官发财,不是人才;幽居湖山,不管沧桑,岂可算人才。自治事业非他,即平凡化的政治生涯,自治军即一般化的义务民军。这次战争吃紧的时候,有人提议组织学生军以充后备,我随口说现在的学生不像了。即有一学生在旁问我为什么,我就问他你去负枪临阵愿不愿,他便说他没有受过这种训练,愿去也不能。新课程中兵式操废止了,就是军事常识,也和学校教育绝缘了,如何能组织学生军。回想光复的时候,学生军颇有些精神,现在情形虽不同,如其要真的讲革命,或者比光复时尤其需要。理想的自治军的领袖,非以中等青年为中坚不可!平时全无指导,不屑学习,而且把耐苦的习惯根本取消,我别无可说,惟有祝贺军阀放胆横行就是了!我竭诚警告中等学生青年,正要“卧薪尝胆”,及早锻炼自己身体,养成勤苦耐劳,来日大难,非献身的担当不可。我们浙江,文人有余,与其做无聊的学者,不如做有作为的土豪;与其做鬼鬼祟祟的政家,不如做磊落光明的军人!教育为什么?求学为什么?仔细想起来,实在不能过了一日,两个半日,糊里糊涂地过去。近来学校精神散漫,无可讳言,愿青年诸君彻底谅解,勿以我忽然改变,倡这种主张,为新教育前途不利。求自由于在学短期中,是无用的!教育即生活,岂能如此写意,永久做学生以度一生吗!本校学风,尤有纠正的必要。在此环境中,我这番话,或者不相适应,但眼光放大一点,需要正是倍数吓!

(原载《春晖》第3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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